第225章 军器保密,格物院立铁律-《悍宋:朕,赵构,不做昏君!》

  绍兴三十三年,初夏的临安,草木葱茏,然而位于皇城一隅的格物院深处,却弥漫着一股与时节不符的凝重气氛。

  这座被高墙、深院、以及昼夜巡哨的禁军严密守护的建筑群,早已不再是单纯探究“奇技淫巧”的闲散所在,而成为了帝国最高、最核心的科技研发与军事技术心脏。

  这里诞生的每一项突破,都可能悄然改变战场的力量天平,甚至影响国运的走向。

  但技术的双刃剑属性,也让帝国的统治者们日益警醒。

  随着神臂弩、猛火油柜、震天雷配方、炼钢高炉、大型海船龙骨技术、乃至正在秘密研制的、被内部称为“霹雳炮”的初级管状火器等国之重器的接连问世,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摆在了赵构和帝国决策层面前:

  如何确保这些足以决定国战胜负的尖端技术,不被泄露给潜在的敌人,尤其是那北方如日中天、对先进技术同样充满贪婪的蒙古?

  隐患的苗头,已非空穴来风。职方司(军事情报机构)与皇城司(秘密警察)陆续报来的一些蛛丝马迹,敲响了警钟:

  有高丽海商,在明州港高价求购“龙舟级”战船的结构图纸,甚至试图收买船厂的离职老工匠。

  河北榷场,发现可疑商贩试图夹带淬火工艺特殊、明显优于市面流通品的精钢刀头出境,声称是“家传技艺”,但形制与军器监最新制式极为相似。

  更令人不安的是,川陕边境抓获一名试图叛逃的军器监弓弩院低级吏员,其身上搜出的密信中,竟有关于神臂弩关键部件“偏心轮”的简易草图与描述。

  经查,此人欠下巨债,被疑似西夏细作诱惑。

  这些事件虽被及时扼杀,但已足以让赵构惊出一身冷汗。

  他深知,在冷兵器向热兵器过渡的关键时代,技术代差带来的优势是碾压性的,但一旦被对手获取并仿制,这种优势将迅速消弭。“昔公输般为楚造云梯,将攻宋。

  墨子闻之,裂裳裹足,行十日十夜至于郢……”先贤的典故警示他,技术本身无善恶,关键在于掌握在谁手,以及如何守护。

  是日,垂拱殿偏殿,一次仅有皇帝、宰相、枢密使、以及格物院提举沈括(借其名,表总领)等寥寥数人参加的最高机密会议召开。

  赵构面色沉静,但目光如炬,将几份密报轻轻推至御案中央:“诸卿皆已阅过。

  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
  我朝将士浴血,工匠殚精,方有些许利械强兵。

  然宵小之辈,见利忘义,竟欲窃此国之于城,资敌以伐我!

  此风若长,则前功尽弃,国将不国!

  今日召诸卿,便是要议定万全之策,为此国之重器,上一把打不开的锁!”

  枢密使李纲首先发言,语气斩钉截铁:“陛下圣虑极是!军国利器,关乎社稷存亡,非同小可。

  历朝历代,皆有‘禁甲胄、弩、矛矟出关’之律。

  然今时不同往日,火器、巨舰、精钢之术,其紧要程度,百倍于弓弩甲胄!

  旧律宽疏,不足以防今日之奸。

  臣以为,当另立严法,专司此类‘格物禁术’之守密防泄!”

  参知政事赵鼎补充道,思路更为缜密:“李相所言极是。

  然立法之外,尤需严密执行与周全预防。

  臣以为,此律须明确三要:一曰定密,何者为绝密,何者为机密,何者为内部,须有明晰界限,以免执行失据。

  二曰知密,何人可知悉,须有严格范围与审批。

  三曰守密,如何保管、传递、销毁,须有严密规程。

  更须划定涉密之地、之人、之物,施行特殊管制。”

  格物院提举沈括深感责任重大,肃然道:“陛下,二位相公。

  格物院上下,深知所务关乎国运,平日已有规条。

  然确如赵相所言,需更系统、更严密之法度。

  譬如院中‘霹雳炮’研制,参与工匠仅七人,分司配药、铸管、装填,彼此不知全豹。

  图纸分藏三处,由陛下、枢院、本院各执密钥一份,合之方可见全图。此等分权制密之法,或可推而广之。

  然最难防者,在于人心,在于日久生懈。

  需常敲打,严稽查。”

  赵构静静听完,手指轻叩御案,缓缓道:“诸卿所言,皆切中要害。

  此事,非一时之计,实乃百年大计。

  朕意已决,当制定一部专门律法,曰《格物禁术保密律》,亦可简称《保密律》。

  由政事堂、枢密院、刑部、格物院共同拟订,务求周详、严密、可行。

  朕提纲挈领,有数条,卿等参详:”

  他条分缕析,勾勒出这部特殊律法的核心框架:

  “其一,定密分级。

  划为‘绝密’、‘机密’、‘内部’三等。

  ‘绝密’者,如火器配方、新式战船龙骨结构、特钢冶炼法、强弩核心机括等,关乎国本,知悉者不过三五人,泄者,无论首从,皆凌迟,夷三族。

  ‘机密’者,如大型军器制造流程、重要城防图纸、新式农具水利核心等,泄者,主犯斩,家人流三千里。

  ‘内部’者,如一般工匠技法、尚未列装之军器样图等,泄者,视情节,杖徒至流。”

  “其二,人员管控。

  凡涉‘绝密’、‘机密’之工匠、吏员、护卫,皆需查明三代,有联保,立‘军令状’。

  其居住,集中于‘匠作营’,与外隔绝。其出入,需特制腰牌,严加盘查。

  其书信往来,需经检视。

  其家人,予厚饷,严看管。

  有异动者,立捕之。”

  “其三,流程分断。

  效沈卿之法,绝密之物研制,分工而不使相知。

  甲制此件,乙造彼件,丙总其成,而不知其用。

  图纸分藏,非合符不得窥全。

  物料采购,化整为零,伪称他途。废料残次,一律登记销毁,专人监临。”

  “其四,区域封锁。

  划定‘禁苑’,如格物院核心工坊、军器监试验场、船厂船坞等,派重兵把守,闲人勿近。

  周边高处,设了望,防窥探。夜间,灯火管制。”

  “其五,出境严查。

  各关津、市舶司,增派懂行之‘技术巡检’。

  凡出境之人、货、车、船,严查夹带。

  凡图谱、书册、模具、乃至形制特殊之器物,皆需勘验。

  有疑似者,立扣留,报有司核。

  与番商交往,尤须谨慎,严禁私授技艺。”

  “其六,重赏重罚。

  有举报泄密、盗窃者,赏千金,授官身。

  能改进技艺、严守秘密者,岁末特赏,荫及子孙。

  而泄密者,如前所述,严惩不贷!主官连坐!

  朕要让天下人皆知,此红线,碰之即死,绝无姑息!”

  皇帝的声音不高,但字字千钧,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。

  殿中诸臣皆神色凛然,深知此法一旦颁布,必将掀起一场波及朝野的整肃风暴,但无人提出异议。

  在座者都明白,在宋、蒙、夏、金错综复杂、暗流汹涌的残酷角逐中,技术的壁垒,就是生存的壁垒。

  “沈卿。”

  赵构看向格物院提举,“格物院乃源头,律法颁行后,整顿之责,首在于你。

  当雷厉风行,彻查院中所有项目、人员、文书、物料,重定章程,务使密不透风。

  尤其是那‘霹雳炮’,更需万分小心。

  宁可进度慢些,也绝不能有一丝泄露!”

  “臣,遵旨!必鞠躬尽瘁,以身家性命,保此国器无虞!”沈括离席,伏地叩首,声音因激动和责任而微微颤抖。

  “李卿、赵卿。”

  赵构又看向两位宰相,“立法、施行、监察、奖惩,牵涉各部,千头万绪。

  着你二人总领其责,协调有司,速速拟订律文细则,明发天下。

  朕要在三个月内,看到成效!”

  “臣等遵旨!”

  旨意既下,一场无声的、却关乎帝国核心机密的铁幕,就此缓缓落下。

  格物院内,气氛陡然肃杀。

  原本相对开放的研究区域被重新划分,“天工阁”(火器)、“神机坊”(弩炮)、“千钧堂”(冶金)、“云帆署”(造船)等核心部门被迁移至更深处,以高墙隔开,出入需经三重验看。

  所有工匠、吏员重新登记造册,详查三代,互相结保。

  研究资料一律编号归档,查阅需经提举以上官员批准,并有专人陪同。

  废弃的图纸、模具必须在监督下焚毁。夜间,巡逻的卫兵增加了一倍。

  军器监下属各作坊,同样实施了最严格的管理。

  匠人按工序分隔,组装车间的匠人不知零件出处,铸造车间的匠人不明成品用途。

  关键的淬火配方、火药配比,由不同官员分掌部分,合在一起方能生效。

  每日下工,皆有搜检。

  边境关卡和市舶司的查验骤然严密起来。新增的“技验曹”吏员,拿着图册,对出境货物,尤其是金属制品、书籍、工具进行苛刻的检查。

  一些试图夹带优质铁器、兵器图谱、乃至涉及地理水文的手稿出境的行为被陆续查获,涉案者被就地严惩,悬首示众。

  朝廷明发邸报,以儆效尤。

  临安城内,一度活跃的、对各种“奇巧之物”充满好奇的番商和某些背景复杂的“爱好者”,发现他们很难再像以前那样,通过酒宴贿赂或重金收买,从格物院相关人士口中套取到有价值的信息了。

  曾经半公开的“技术沙龙”悄然消失,相关人员的口风变得前所未有的紧。

  一股无形的压力,弥漫在涉及军工技术的圈子中。

  当然,严刑峻法之下,亦有怀柔。

  赵构深知,“堵”不如“疏”,“惧”不如“荣”。

  他下旨,大幅提高核心军工领域匠师、吏员的俸禄和赏赐,允许其子弟进入“匠籍学堂”学习,优秀者可免试进入将作监或军器监为吏,甚至有机会获得低品官身。

  每年岁末,对保密有功、技术突破者予以重赏,并由皇帝亲自召见嘉勉。

  “国之干城,不在庙堂,而在作坊”的说法虽未明言,但这种给予极高物质待遇与荣誉地位的举措,极大地安抚了人心,也将最顶尖工匠的利益与帝国牢牢绑定。

  《格物禁术保密律》的颁布与执行,在南宋内部引发了一场深刻的变革。

  它极大地提升了军事技术的安全壁垒,延缓了关键技术的外流,为帝国保持军事技术优势赢得了宝贵时间。

  但另一方面,它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神秘与封闭的色彩,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技术的民间扩散和跨领域交流。

  如何在“绝对安全”与“有限开放以促进创新”之间找到平衡,将成为帝国科技政策长期面临的挑战。

  然而,在绍兴三十三年这个节点,面对北方强邻虎视眈眈的目光,赵构和他的臣子们别无选择。

  这道以钢铁和鲜血铸就的“保密铁律”,与边境的城墙、将士的刀枪、以及格物院中不眠的灯火一起,共同构成了帝国最隐秘也最坚固的盾牌。

  它守护的,不仅仅是几张图纸、几件利器,更是这个文明在存亡之际,奋力抓住的、那一线关乎未来的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