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航运布局,码头扬威-《民国大枭雄》

  卢作孚的回信带着川江特有的潮气与热忱,迅速抵达上海。

  信中不仅确认了“嘉树商贸行”成为民生公司重要发起人,更附上了一份更为详尽的《川江航运业调查报告与发展建言》的初稿,恳请陈嘉树这位“见识卓绝”的合伙人斧正。

  报告内容详实,数据颇下了一番功夫,远超此时一般商人的眼界。

  它不仅估算了川省主要出产如桐油、猪鬃、药材的年吞吐量,更尖锐地指出了外轮公司垄断下的种种弊端——运价高昂且随意,船期不准,对待华商客货态度傲慢。

  报告的核心论点在于:若能以固定班期、合理运价、优良服务运营,即使面临洋轮竞争,华资航运公司依然有巨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。

  陈嘉树仔细翻阅着报告,对卢作孚的务实和能力更加欣赏和佩服。

  他提笔在报告的空白处写下数条批注,主要集中在如何利用现有条件降低初期成本、如何设计更具吸引力的股权结构以吸引更多本土士绅入股,以及如何利用信息差(例如提前知晓某些货物流向)来优化航线安排。

  随批注寄回的,还有“嘉树商贸行”首笔数额可观的入股资金,这笔钱,对于初创维艰的民生公司而言,无异于久旱甘霖。

  几乎在汇款发出的同时,白秀珠的骑马邀约也送到了陈嘉树的案头。地点是位于西郊新近开业的一家西洋马场,据说背后有洋人股东,环境设施一流,是沪上新兴的时髦交际场。

  周世昌有些顾虑:“陈先生,这白小姐…上次沙龙就感觉不简单,这次又约在马场,怕是…”

  “兵来将挡。”陈嘉树放下请柬,“正好,活动活动筋骨。”

  马场绿草如茵,空气清新,白秀珠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骑装,长靴马裤,更显身段挺拔,英气逼人。

  她牵着一匹神骏的阿拉伯白马,早已在场边等候,看到陈嘉树依旧是西装革履而来,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。

  “陈先生,不会骑马?”她牵着马缰,慢悠悠地走到陈嘉树面前,语气带着几分挑衅。

  陈嘉树看了看那匹打着响鼻、略显焦躁的白马,又看了看白秀珠:“略懂。”

  马场管事连忙牵来一匹看起来温顺些的栗色母马,陈嘉树没有用马镫,左手一按马鞍,身形轻捷如燕,已然稳稳落在马背上,动作流畅自然,丝毫没有初学者的生涩,那栗色母马在他身下也变得异常安静。

  白秀珠眼中讶色更浓,她原本以为能看到陈嘉树出糗,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利落。

  “看来陈先生是深藏不露。”

  两人并辔缓行,沿着马场边缘的跑道溜达,白秀珠似乎对陈嘉树如何发家颇为好奇,言语间不时试探。

  “陈先生起于微末,短短时间就在上海滩创下这番局面,真是令人佩服。不知除了金融投机,接下来有何打算?总不能一直靠着那几张《快讯》吧?”

  她话语直接,带着北方女子的爽利,却也暗藏机锋。

  “白小姐消息灵通。”陈嘉树控着马缰,目光掠过远处的草场,“金融不过是手段,实业方是根基,最近,正与川省的朋友,合股做点航运方面的小生意。”

  “航运?”白秀珠挑眉,“那可是洋人的地盘,水深得很,陈先生有把握?”

  “水深,才有大鱼。”陈嘉树淡淡道,“况且,洋人能吃下的肉,我们未必就不能分一杯羹,关键在于,能不能找到洋人顾及不到,或者不愿意弯腰去捡的缝隙。”

  白秀珠若有所思,她侧头看着陈嘉树冷静的侧脸,忽然一抖缰绳,轻喝一声:“光溜达有什么意思?陈先生,比比脚力如何?”

  说罢,不待陈嘉树回应,已策动白马,如一道白色闪电般冲了出去,红色丝巾在颈后飘扬。

  陈嘉树嘴角微勾,一夹马腹,栗色母马也立刻加速,紧追不舍。

  两匹马一前一后,在广阔的草场上追逐。白秀珠骑术精湛,身体随着马匹奔跑的节奏起伏,姿态优美。陈嘉树的骑术看似朴实无华,却效率极高,总能巧妙地利用地形和节奏,紧紧咬住前方那道白色的身影。

  最终,几乎是同时冲过了马场另一端虚拟的终点线。

  白秀珠勒住马,微微喘息,脸颊因运动而泛红,眼神亮得惊人。

  她看着气定神闲的陈嘉树,忽然笑了起来,那笑容少了平日的矜持与算计,多了几分真性情:“痛快!没想到陈先生身手这么好!”

  “白小姐承让。”陈嘉树看着她因运动而格外明媚生动的脸庞,心中那点征服欲又悄然抬头,这女人,确实像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,但也正因如此,才更有趣。

  就在陈嘉树与白秀珠在马场角逐之时,周世昌那边遇到了麻烦。

  文华印务订购的一批特种油墨和高级纸张,从广州经海路运抵上海码头。

  这批货是“机要车间”未来印制更精密、更特殊印刷品的必需品,价值不菲,货船靠岸后,却迟迟无法提货。

  负责接货的伙计回报,码头上新近蹿起的一股势力,号称“漕帮新字头”,强行扣下了这批货,声称这批货“来路不明”,要收取高额的“查验费”和“场地占用费”,否则不予放行,对方人多势众,态度蛮横。

  周世昌亲自去交涉,对方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,自称“丧彪”,根本不讲道理,开口就是五百大洋,少一个子儿都没得谈。

  周世昌亮出法租界巡捕房的关系,对方也只是嗤笑一声,表示在码头上,巡捕房的牌子不如他们“漕帮”的拳头硬。

  “陈先生,这批货对我们很重要,而且拖延不起,那丧彪油盐不进,看样子是吃定我们了。”周世昌汇报时,脸色很难看,“要不要…多带点人,或者请白小姐那边…”

  “不必。”陈嘉树打断他,眼神冷了下来,他讨厌这种不识时务的苍蝇。

  “准备车,去码头。”

  码头上,货物堆积如山,苦力们喊着号子,空气中弥漫着鱼腥、汗臭和货物霉变的气味。

  “丧彪”和他手下七八个敞着怀、露出刺青的汉子,正围坐在一个货箱上赌钱,旁边堆着的正是文华印务那批被扣的货。

  看到周世昌去而复返,还带着一个穿着体面、年轻得不像话的人,“丧彪”丢掉手里的牌,咧嘴笑了起来,露出一口黄牙:“哟,周老板,搬救兵来了?就这么个小白脸?”

  他手下发出一阵哄笑。

  陈嘉树没理会那些污言秽语,径直走到“丧彪”面前,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批货物,然后落在“丧彪”脸上:“这批货,我的,开个价。”

  “爽快!”“丧彪”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,“五百现大洋!少一个子儿,这货你就别想…”

  他话音未落,陈嘉树动了。

 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,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“丧彪”那伸出的五根手指已被陈嘉树铁钳般的手攥住,随即猛地向反方向一掰!

  “咔嚓!”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。

  “啊——!”“丧彪”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,整个人痛得蜷缩下去,脸色瞬间惨白。

  他手下那些汉子反应过来,嗷嗷叫着扑了上来。

  陈嘉树松开“丧彪”已然变形的手指,身形如鬼魅般切入人群。

  拳、肘、膝、腿,每一次出击都精准狠辣,带着沉闷的肉体撞击声,他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,全是简洁高效的杀招。

  一个汉子被他肘击撞中胸口,直接倒飞出去,砸在货堆上;另一个被他扫堂腿放倒,抱着扭曲的小腿惨叫;第三个拳头还没碰到他衣角,手腕已被擒住,顺势一拧,关节脱臼的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……

  不过短短十几秒,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七八条汉子,已全部躺倒在地,痛苦呻吟,失去了战斗力。

  码头上其他干活的人都惊呆了,远远看着,不敢靠近。

  陈嘉树整理了一下因动作而稍显凌乱的衣襟,走到瘫在地上、因剧痛和恐惧而浑身发抖的“丧彪”面前,蹲下身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冰冷地说道:

  “记住我的脸,以后,我陈嘉树的货,你们‘漕帮新字头’的人,碰一次,断一只手,听明白了?”

  “丧彪”看着那双毫无感情、如同深渊般的眼睛,吓得魂飞魄散,拼命点头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
  陈嘉树站起身,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周世昌淡淡道:“安排人,装车。”

  货物被迅速搬上等候的卡车。

  陈嘉树坐上汽车,离开了这片依旧弥漫着血腥和恐惧的码头。周世昌坐在他身边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,心脏还在狂跳,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,自己追随的,不仅仅是一个金融奇才,更是一个在需要时,能化身修罗的狠人。

  汽车驶回法租界,仿佛从野蛮回归文明,陈嘉树闭目养神,仿佛刚才码头上那场短暂而血腥的冲突从未发生。

  刚回到公寓,电话像算准了时间响了起来,周世昌赶忙接听,言语两句便捂住话筒:“陈先生,白小姐的电话,询问您明日是否有空,她想…请教您关于西洋油画鉴赏的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