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2章 海上婚礼-《民国大枭雄》

  八月二十八日,上海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。

  与张婉卿的婚礼没有选择任何教堂或饭店,而是在黄浦江上一艘精心装饰过的豪华游轮“明珠号”上举行。

  这是陈嘉树的主意——在流动的水上,隔绝了陆地上的许多窥探,也象征着一个新的开始。

  从清晨起,外滩码头便成了名流云集之地,汽车排成长龙,报童挥舞着特刊,上面用整版篇幅报道这场实业巨子的婚礼。

  警察与身着便服、眼神锐利的“暗刃”成员维持着秩序,将好奇的市民挡在警戒线外。

  杜镛最早一批到,带着几个心腹,送的贺礼是一对纯金打造、栩栩如生的鸳鸯,分量十足。

  他穿着簇新的长衫,脸上堆满笑容,与相识的宾客寒暄,姿态放得极低。

  接着到来的是以卢作孚为首的国内实业界朋友,以及明远、永利各分厂的负责人。

  明远的老卢今天特意换上了压箱底的中山装,略显局促;武汉的李振业则从容许多,与几位相熟的经理低声交谈着明远新到机床的安装进度,他们送的礼实在,多是名家字画或上等工艺品。

  十时许,码头响起一阵轻微骚动,几辆挂着南京牌照的黑色轿车驶入,顾敏一身藏青色中山装,在随员簇拥下登船。

  他代表宋子明特意前来,这份重视让在场许多人神色一凛,陈嘉树亲自在舷梯口迎接。

  “顾秘书,一路辛苦。”陈嘉树热络握手。

  “嘉树兄大喜,次长公务繁忙,特命我前来道贺,并送上贺礼,我自己,当然也想讨杯喜酒。”顾敏笑容真诚,握手时稍稍用力,低声道,“部长说,春蕾计划,做得漂亮!望你佳偶天成,实业更上一层楼。”

  “多谢次长厚爱,嘉树必当尽力。”陈嘉树微笑道。

  十点半,欧美专家团在专人引领下登船。

  大卫·陈、卡尔·施密特、詹姆斯·米勒等人穿着正式的西装或礼服,他们的夫人则穿着优雅的长裙,好奇地打量着这充满东方风情却又融合了西式格调的婚礼现场。

  白秀珠以女主人的身份,与他们亲切交谈,介绍婚礼流程,周到妥帖,专家们送的礼物别致,有的是一套精装技术书籍,有的是一套珍稀的化学元素样本,礼轻意重。

  十点五十分,张家人的车队抵达,张缄夫妇携族人登船,张婉卿则在女眷陪同下,直接从住处乘小艇登船,未在码头露面。

  十一时整,“明珠号”拉响悠长的汽笛,缓缓驶离码头,进入江心,甲板上,乐队奏起舒缓的西洋乐曲。

  婚礼采用中西合璧的仪式。

  先是传统的拜堂,在布置成喜堂的主舱进行,张婉卿凤冠霞帔,红绸盖头,在伴娘搀扶下与西装笔挺的陈嘉树行三拜之礼。

  张缄夫妇端坐上位,眼含泪光。

  礼成时,顾敏代表来宾致贺词,言辞雅致,给足了双方体面。

  接着,新人更衣。

  再出现时,陈嘉树是一身剪裁完美的白色西装,张婉卿则换上了一条从巴黎定制、点缀着珍珠的纯白色婚纱,头纱长及曳地。

  他们来到开阔的露天甲板,在牧师主持下,交换西式誓言与戒指,江风拂过,头纱轻扬,画面美得不真实,在场的宾客纷纷露出欣赏的笑容。

  午宴是最高规格的中西合璧自助餐,长条餐桌上,晶莹剔透的冰山雕刻着鸳鸯,银质餐盘里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,侍者穿梭其间。

  宾客们端着酒杯,自由走动交谈。

  顾敏与卢作孚、几位银行家聚在一处,低声谈论着长江航运与实业贷款的前景。

  杜镛则周旋于几位上海本地的商界人物之间,话语间不经意地透露着自己与陈先生的“密切关系”。

  欧美专家们聚在另一侧,由大卫·陈和白秀珠陪同,谈论着即将展开的工作和技术问题,气氛热烈。

  张家人则与一些故交旧友叙话,话题总离不开今日风光的女儿和女婿。

  陈嘉树带着张婉卿,一桌一桌敬酒。

  行至顾敏处,顾敏举杯,意味深长:“陈先生,双喜临门,望你夫妻和睦,前程似锦。” 陈嘉树微笑:“借顾秘书吉言。”

  到杜镛处,杜镛几乎弓着身子:“先生,夫人,杜某祝二位百年好合,永结同心!”

  行至专家团,施密特用生硬的中文说:“陈先生,美丽的夫人,幸福!工厂,也会幸福!” 引来一片善意笑声。

  张婉卿始终保持着微笑,偶尔低声用英语与几位专家夫人交谈几句,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与学识,令人刮目相看。

  白秀珠独自站在稍远处的栏杆边,望着江面出神,她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绣金丝牡丹的旗袍,艳丽夺目,却掩不住眉眼间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  近日来沪陪伴她的王玉芬走过来,轻轻挽住她的手臂:“妹妹……”

  “我没事,嫂嫂。”白秀珠回头,展颜一笑,那笑容明媚依旧,却只有王玉芬看出深处那一闪而逝的落寞,“今天是个好日子。”

  她深吸一口气,挺直脊背,转身走向一群正在说笑的夫人,很快融入了进去,谈笑风生,仿佛刚才的瞬间只是错觉。

  午后,游轮在吴淞口外缓缓巡游,阳光洒在甲板上,乐队演奏着轻快的舞曲。

  陈嘉树与张婉卿在众人注视下,跳了第一支舞,他搂着她的腰,她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,舞步生疏却默契,他们靠得很近,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,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稳定而温热的力量。

  “累吗?”他在她耳边轻声问,气息温热。

  “不累。”她微微摇头,耳根却有些泛红。

  舞毕,掌声四起,更多宾客进入舞池。

  陈嘉树抽身,与几位关键人物进行更深入的简短交流,张婉卿则被女眷们围住,接受祝福。

  夕阳西下时,“明珠号”开始返航,绚烂的晚霞将江水染成金红色,宾客陆续在码头道别离去。

  深夜,法租界那栋作为新婚宅邸的花园洋房内,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
  红烛高烧,映着崭新的一切。

  张婉卿已换下婚纱,穿着一件柔软的丝绸睡袍,坐在梳妆台前,慢慢梳理着长发,镜中,她的脸颊染着红霞,不知是酒意还是烛光。

  陈嘉树走到她身后,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,镜中,两人的目光相遇。

  他俯身,吻了吻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顶。

  “婉卿,”他的声音低哑,带着酒意和别的东西,“今天,你是我的新娘了。”

  “嗯。”她轻轻应了一声,声音细不可闻。

  他握住她的手,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,转身面对自己,烛光下,她的眼眸如水,倒映着他的影子。

  陈嘉树低头吻住她的唇,她的回应从生涩到渐渐投入,双手不知不觉攀上他的脖颈。

  丝绸睡袍的衣带被轻易解开,滑落在地,像一片无声的云,她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,他将她抱起,走向那张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。

  床幔垂下,隔绝出一个私密而炽热的空间。

  (省略一万字)

  良久,风暴平息。

  陈嘉树仍覆在她身上,他拨开她汗湿的额发,吻了吻她的眼皮。

  张婉卿睁开眼,眸子里水光潋滟,带着前所未有的慵懒与满足,也有一丝初经人事的羞怯。

  “疼吗?”他问,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。

  她摇摇头,将脸埋进他的颈窝,声音闷闷的:“嘉树……”

  “嗯?”

  “我有点怕。”张婉卿低声说。

  “怕什么?”

  “怕这像一场梦。”她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,“怕醒来,我还是张家的婉卿,你还是……遥远的陈先生。”

  陈嘉树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,他收紧手臂,将她牢牢圈在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。

  “不是梦,你是我的妻子,张婉卿。以后,还会有我们的孩子,我会护着你,就像护着我的眼睛。”

  她没有再说话,只是更紧地贴着他。

  窗外,上海滩的霓虹依旧闪烁,但这一刻,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间红烛摇曳的屋子,和床上紧密相依的两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