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探周府-《焚香告罪:偏执兄长死遁后我疯了》

 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,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。

  陆明舒一身黑色夜行衣,脸上抹了深色油彩,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。她藏身在周府东侧墙外的槐树阴影中,眼睛紧盯着高墙内的动静。

  周府比想象中更大。从地形图上看,整个府邸占了大半条街,亭台楼阁错落有致,花园水榭一应俱全。但最引人注意的,是东侧那片被单独圈出来的区域——书斋遗址。

  十五年前那场大火,将周擎生前最爱的书斋烧成了白地。周显对外宣称是烛火不慎,后来在原址上建了座小佛堂,说是为兄长祈福。但根据接应男子的情报,每月朔望之夜,周显都会独自进入佛堂,待上半个时辰。

  今夜正是十五,月圆之夜。

  陆明舒等了约莫一刻钟,看见一队巡逻守卫从墙内走过。八个人,步伐整齐,装备精良,为首的手持灯笼,警惕地扫视四周。等他们走远,她深吸一口气,从怀中取出飞爪。

  飞爪在月光下闪着寒光。她抡圆了抛出,“咔”一声轻响,爪尖牢牢扣住了墙头。试了试牢固程度,她开始攀爬。绳索粗糙,磨得手心发疼,但她咬紧牙关,几个呼吸间已翻上墙头。

  墙内是座小花园,假山嶙峋,花木扶疏。她伏在墙头观察片刻,确认无人,才轻盈落下,顺势滚入假山阴影中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味——是佛堂传来的。

  按照地图,佛堂在花园北侧,需要穿过一道月洞门。她贴着假山移动,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。夜行衣是特制的,布料柔软,不会发出摩擦声。

  快到月洞门时,前方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她立刻闪身躲到一座太湖石后。

  两个护院提着灯笼走来,边走边低声交谈:

  “今晚相爷又去佛堂了?”

  “是啊,每月十五雷打不动。你说那佛堂里到底有什么?神神秘秘的。”

  “谁知道呢。不过我可听说,上次有个新来的不懂规矩,想偷看相爷在里面做什么,第二天人就没了。”

  “嘘——小声点!这种事也是能说的?”

  两人匆匆走过。陆明舒等他们走远,才从石头后出来。她注意到,那两个护院腰间挂着的不是普通腰牌,而是铜制的虎头令牌——这是周府暗卫的标志。

  看来书斋附近果然有暗卫把守,但不知为何今夜似乎少了许多。也许周显去宫中赴宴,带走了部分人手?

  这是个机会。

  她穿过月洞门,眼前豁然开朗。一片平整的空地中央,矗立着一座小小的佛堂。佛堂很新,青砖灰瓦,檐下挂着铜铃,在夜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。但诡异的是,佛堂周围五十步内寸草不生,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,干净得过分。

  太干净了,像是经常有人打扫,却又刻意保持空旷。

  陆明舒没有贸然上前。她蹲在月洞门旁的阴影里,仔细打量佛堂。门窗紧闭,里面没有灯光,但香火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。佛堂门口有两名守卫,一动不动如同石雕。

  要进去,必须解决守卫,还不能惊动其他人。

  她摸了摸腰间的小皮囊,里面有几支吹针,针尖淬了麻药,能让人昏迷半个时辰。但距离太远,吹针射程不够。

  正思索间,佛堂的门突然开了。

 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。月光照在那人脸上,陆明舒几乎要惊呼出声——是周显!

  情报有误!周显没有去宫中赴宴,他就在这里!

  周显穿着一身常服,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。他站在佛堂门口,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圆月,久久不语。两名守卫躬身行礼,他摆摆手,示意他们退下。

  守卫退到远处。周显独自站在佛堂前,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,竟有几分萧索。

  陆明舒屏住呼吸,一动不敢动。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怦怦,怦怦,像是要跳出胸腔。

  周显站了约莫一盏茶时间,终于转身,重新走进佛堂。门在他身后关上。

  机会来了!

  佛堂周围现在没有守卫,周显独自在里面。如果能潜入,也许能听到什么,或者找到什么。

  但她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。周显武功高强,又警惕多疑,现在进去等于自投罗网。必须等他离开。

  时间一点点流逝。陆明舒蹲在阴影里,腿开始发麻。夜风吹过,带来深秋的寒意,她打了个寒颤,却不敢动。

  终于,佛堂的门再次打开。周显走了出来,脸色比刚才更差,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。他关上门,锁好,又在门前站了片刻,才转身离开。

  两名守卫重新回到岗位。

  陆明舒又等了半个时辰,直到确定周显不会返回,才开始行动。

  她从皮囊中取出两支吹针,含在口中。需要同时解决两个守卫,不能让他们发出声音。这很难,但她必须做到。

  瞄准,吸气,吹出。

  两支细针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,只听极轻微的“噗噗”两声,两名守卫同时一僵,随即软软倒下。

  陆明舒迅速上前,将两人拖到佛堂侧面阴影里。麻药能维持半个时辰,足够她探查佛堂。

  她走到佛堂门前,门上有锁,是精致的铜锁。她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铁丝——这是柳青教她的开锁技巧。铁丝探入锁孔,轻轻拨动,感受着锁芯的转动。

  “咔嗒。”

  锁开了。

  她轻轻推门,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闪身而入,反手关门。

  佛堂内很暗,只有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,勉强能看清轮廓。正中央是一尊佛像,慈眉善目,前面供着香炉,三炷香已经燃尽,只余香灰。

  一切都正常得诡异。

  周显每月来这里待半个时辰,就为了给兄长上炷香?不可能。

  她开始仔细搜查。墙壁、地面、佛像、供桌,每一寸都不放过。供桌下有暗格吗?佛像能转动吗?墙壁有夹层吗?

  找了约莫一刻钟,一无所获。

  不可能。一定有机关。

  她站在佛堂中央,闭上眼睛,回想周显刚才的动作。他站在这里,抬头望月,然后进门……出门时,脸色更差……

  望月?

  她睁开眼,看向佛像。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,正好照在佛像的脸上。等等,这角度……

  她走到窗边,顺着月光照射的方向看去。月光透过窗格,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。其中一道光斑,正好落在佛像底座的一个莲花瓣上。

  莲花瓣是石刻的,与其他花瓣并无不同。她蹲下身,仔细看那片花瓣。花瓣表面光滑,但边缘处有一道极细的缝隙。

  她试着按压,没反应。旋转,也没反应。

  突然灵光一闪,她抬头看窗格。月光透过窗格,在地上投出的光影图案……是了,月圆之夜,特定的时辰,月光会以特定的角度照进来。

  她等待月光移动。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,月光的光斑缓缓移动,终于完全覆盖了那片莲花瓣。

  就在这时,花瓣内部传来轻微的“咔”声。

  她用力一按,花瓣陷了进去。

  佛像底座缓缓移开,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。

  找到了!

  陆明舒心中狂喜,但随即冷静下来。下面是什么?机关?陷阱?还是周擎留下的证据?

  她从怀中取出夜明珠,这是从皇宫带出来的,光芒虽弱,但足够照明。她深吸一口气,踏上阶梯。

  阶梯很陡,向下延伸约二十级,来到一个不大的密室。密室中央有张石桌,桌上放着一盏油灯。她点燃油灯,昏黄的光照亮了四周。

  密室四壁空空,只有石桌和角落里的几个木箱。她先检查木箱,里面是一些书籍、字画,都是周擎的旧物。她一本本翻看,大多是经史子集,还有一些周擎的手稿。

  翻到第三箱时,她的手停住了。

  箱底有一本《左传》,书脊破损,书页泛黄。她小心取出,轻轻翻开。书页很脆,稍用力就会碎掉。她翻得很慢,很仔细。

  翻到中间时,她发现有几页被粘在了一起。用匕首小心撬开,里面果然有夹层。

  夹层里是一封信,和几张泛黄的纸。

  信是周擎的笔迹,与锦囊中的字条一致。内容让陆明舒的心越来越沉:

  “显弟如晤:近日查边关军饷账目,发现多处疑点。追查之下,竟牵扯北狄王庭。弟每岁秋末,皆有一批货物出关,报关为丝绸茶叶,实为生铁兵刃。边关守将王振,乃弟之门生,为其大开方便之门……”

  “为兄彻夜难眠。周家寒门出身,得陛下隆恩,方有今日。弟何以行此通敌叛国之事?若为钱财,家中田产商铺,已足富贵;若为权势,弟已位极人臣……”

  “三日来,为兄屡次欲与弟深谈,然弟或推脱不见,或顾左右而言他。昨夜弟书房中,为兄亲见北狄密使书信,方知事态之严重……”

  “今留此书,藏于《左传》夹层。若兄有不测,望后来者得之,揭发罪行,以正国法。周家可倾,国法不可废;手足可断,大义不可违。”

  落款是周擎,日期是他去世前两日。

  陆明舒的手在颤抖。不是害怕,是愤怒。周擎在发现弟弟通敌后,没有立即举报,而是想劝弟弟回头。他留下这封信,是给弟弟最后的机会,也是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。

  但周显没有回头。

  她继续看那几张纸。是账目副本,记录着每年运往北狄的生铁数量、兵刃种类,还有收到的黄金数额。其中一张纸上,还有北狄王庭的印鉴。

  铁证如山。

  她将信和账目小心收好,贴身藏起。正准备离开,突然听见上面传来声响。

  脚步声!不止一个人!

  她立刻吹灭油灯,屏息倾听。

  “相爷吩咐,今夜要加强佛堂守卫。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
  “可是相爷不是刚来过吗?”

  “所以才要加强。相爷说,最近风声紧,怕有人打书斋的主意。”

  “这书斋都烧了十五年了,还能有什么……”

  “闭嘴!相爷的话,照做就是。”

  脚步声在佛堂内走动。陆明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佛像底座还没关上,如果有人进来查看……

  “咦?这佛像底座怎么……”

  完了,被发现了!

  陆明舒当机立断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,里面是柳青给的烟雾弹。她砸碎瓷瓶,浓烟瞬间弥漫密室。与此同时,她冲向阶梯。

  上面传来惊呼:“有刺客!”

  她冲上阶梯,正好撞见一个探头下来的护卫。短匕出鞘,划过对方咽喉,护卫闷哼倒地。她跃出密室,佛堂里已经冲进来五六个人。

  没有退路了。

  她挥匕逼退最近的一人,冲向窗户。但窗户被封死了!是铁栏!

  “拿下!”为首的护卫大喝。

  刀光剑影袭来。陆明舒勉强格挡,但对方人多,很快就在她手臂、肩头留下伤口。夜行衣被划破,血渗了出来。

  不能死在这里。证据必须送出去。

  她咬紧牙关,拼死抵抗。匕首与长刀碰撞,溅出火星。一个护卫被她刺中胸口倒下,但立刻有人补上。

  体力在快速流失。伤口在流血。视线开始模糊。

 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?

  不甘心。陆沉舟还在等着。影七、柳青的牺牲,不能白费。周擎的冤屈,还没有昭雪。

 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,佛堂外突然传来惨叫声。

 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,铁栏如同纸糊般被撕开。来人手持长刀,刀光如雪,瞬间劈倒两人。

  “走!”熟悉的声音。

  是影七!他还活着!

  陆明舒精神一振,奋力逼退面前的敌人,与影七会合。影七满身是血,脸上有道新伤,从额角划到下颌,皮肉外翻,但他眼神依旧锐利。

  “你怎么……”陆明舒想问,但影七打断她:

  “出去再说!”

  他护着她杀出佛堂。外面已经乱成一团,更多的护卫从四面八方涌来。影七武功高强,刀法狠辣,每一刀都必取人命。但敌人太多了,杀了一波又来一波。

  “上房!”影七喝道。

  他托起陆明舒,将她抛上屋顶。陆明舒扒住屋檐,翻身而上。影七也跃了上来,但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小腿。

  他闷哼一声,险些跌倒。

  “影七!”

  “快走!”影七咬牙拔箭,反手掷出,射中下面一个弓手,“往西,有接应!”

  两人在屋顶上狂奔。瓦片在脚下碎裂,箭矢从身侧飞过。影七腿受伤,速度慢了下来。陆明舒回头拉他,他甩开她的手:

  “别管我!证据送出去!”

  “一起走!”

  “陆明舒!”影七第一次叫她的全名,声音严厉,“你是影卫第七号,任务是送达证据!这是命令!”

  下面,护卫已经架起梯子,正在上房。

  影七推了她一把:“走!”

  陆明舒眼眶发热,但她知道影七说得对。她深深看了他一眼,转身继续奔跑。

  身后传来打斗声、惨叫声。她不敢回头,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脚步。

  西墙就在眼前。她纵身一跃,抓住墙头,翻身而过。墙外是接应的男子,他已经备好了马。

  “上马!”

  陆明舒跃上马背,男子也翻身上另一匹马。两匹马在夜色中疾驰,将周府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。

  狂奔了约莫半个时辰,确认没有追兵,两人才放慢速度。

  “影七他……”陆明舒声音沙哑。

  “他会脱身的。”男子说,但语气并不确定。

  陆明舒摸向怀中,信和账目还在。她取出,交给男子:“这是周显通敌的证据。必须送到可靠的人手中。”

  “李司业已经联络了十三位官员,都是清流中坚。”男子接过,小心收好,“明日朝会,他们会联名弹劾周显。”

  “不够。”陆明舒摇头,“周显掌控朝堂多年,党羽遍布。单纯的弹劾扳不倒他。”

  “那该如何?”

  陆明舒望向皇宫方向。夜色中,宫殿的轮廓如同巨兽蛰伏。

  “需要更大的动静。”她缓缓说,“需要让所有人都看见,周显的真面目。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明日朝会,我会去。”陆明舒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决绝,“带着证据,当着百官的面,揭发他。”

  男子震惊:“你疯了?那是送死!禁军会把你就地格杀!”

  “不会。”陆明舒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样东西——铁盒中的影卫令,“有这个,我能进皇宫。”

  影卫令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。令牌正面是蟠龙纹,背面是一个“影”字。这是先帝亲赐,可调动所有影卫,包括宫中的暗桩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没有可是。”陆明舒打断他,“这是唯一的机会。周显已经警觉,今夜之后,他会清洗所有可能威胁他的人。明日朝会,是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——他以为我死了,或者逃了,绝想不到我会自投罗网。”

  男子沉默良久,终于点头:“好。我送你到宫门。但进去之后,就全靠你自己了。”

  “足够了。”陆明舒说,“谢谢你。”

  “不用谢我。”男子苦笑,“我也是为了自己。周显不倒,我们这些人都活不成。”

  两匹马继续前行,朝皇宫方向。

  陆明舒回头望了一眼周府的方向。火光已经看不见了,但厮杀的声响似乎还在耳边。

  影七,你一定要活下来。

  柳青,再坚持一下。

  陆沉舟……等我。

  明日,一切将见分晓。

  月光洒在长街上,清冷如霜。马蹄声在寂静的京城中回荡,像是战鼓,敲响了决战的前奏。

  而皇宫的轮廓,越来越近。

  【生存时间倒计时:13天22小时15分08秒……】

  倒计时在跳动。

  黎明将至。

  而朝堂之上,将有一场腥风血雨。

  第四十一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