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他出点子她画图-《寻梦长安》

  承宇在姑射县的声名鹊起。

  他不再是那个“有点奇怪的代书先生”,他是有担当、有魄力的“承宇先生”。

  那几个坊市无赖,现在见到他都绕着走,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。

  天灾并未结束。

  姑射县滴雨未落,烈日炎炎,河道水位快速下降,田地龟裂,秧苗耷拉着脑袋。

  老农们望着天,唉声叹气,眼看一场旱灾已在所难免。

  这日,承宇和李先生从县衙回来。

  县令召集乡绅里正议事,商讨抗旱之策,但无非是祭天求雨、组织人力挑水等老办法,杯水车薪,听得承宇直皱眉头。

  回到小院,承宇看着乾儿无精打采地扇着扇子,忽然问道:“先生,附近可有水量丰沛些的大河?比如……黄河支流?”

  “往北三十里,有一条汾水支流,水量倒是充沛,但远水难解近渴啊。”

  “三十里……确实不近,但若能让水自己流过来呢?”承宇眼神亮了起来。

  “让水自己流过来?”

  李先生一怔,“承宇有何妙计?莫非是开渠引水?此乃大工程,非一朝一夕之功,且耗民力财力巨大……”

  “不全是引水,是一种提水工具!”

  承宇兴奋地比划着,“我记得在一本古籍杂谈上看过一种叫‘筒车’的东西,可以利用水流自身的力量,把水提到高处,再通过竹槽引入农田!”

  他来自水网密布的南方,又在乡镇工作,分管过城建工作,参观过不少古代水利设施博物馆,对筒车(又称水转筒车)的原理和结构印象很深。

  “筒车?”李先生从未听过此物,但“利用水流自身力量”几个字让他大感兴趣,“细细说来!”

  承宇捡起一根树枝,在地上大致画了一个圆轮:

  “您看,做一个巨大的轮子,固定在河边水流湍急的地方。轮子四周绑满竹筒。

  水流冲击轮叶,带动轮子旋转。浸入水中的竹筒装满水,随着轮子转到高处,水自动倾倒入事先架设好的高架木槽里,木槽连接水渠,水就能源源不断流向远处的农田!”

  原理简单清晰,李先生也是见多识广之人,稍一想便明白了关键,顿时拍案叫绝:

  “妙啊!妙极!以水之力,运水之功!此乃巧夺天工之思!

  承宇,你竟还通晓水利工巧之术?!”

  承宇老脸一红,赶紧甩锅:“都是那本无名杂谈上看的,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,只是觉得可以一试……”

  “定要试!必须试!”李先生激动不已,“若成,此乃造福万民之千秋功业!”

  问题来了。

  承宇只知道大概原理,具体细节一筹莫展:

  轮子做多大?

  竹筒如何固定倾角最好?

  轮叶是什么形状效率最高?

  轴承如何减少摩擦?

  水槽架多高?

  这些都需要极其精细的设计和计算。

  “要是知许在这里就好了。”承宇心里暗想。

  承宇在现代就是一个文科生,方知许是南方某985工程信息学的博士。

  她一直嘲笑他。

  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全天下。”

  承宇挠着头,看着地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圆圈,陷入了尴尬境地。

  眼睛会了,手却动不起来了。

  “呃……具体怎么造,我还得再琢磨琢磨……”

  这时,一个清丽的声音从旁边响起:

  “承宇所说的轮子,直径恐怕需得三丈以上,方能有效利用水力。

  竹筒的长度与倾角,要根据水流速度和轮转速度来计算,并非固定不变。

  轮叶应是弧形,而非直板,才能更好承接水力。”

  许如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,看着地上的草图,眼神专注,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。

  她一边说,一边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承宇手中的树枝。

  她在承宇那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旁,开始绘制极其精细的结构图!

  线条流畅,比例精准!各个部件分解得清清楚楚!

  她甚至在一旁空白处,写下了许多承宇看不太懂的、代表尺寸的算式和标注!

  “此处轴心需用硬木包裹铁皮,减少摩擦……”

  “每片轮叶的弧度,应如此……”

  “竹筒与此处的连接,需用活动扣,方便调整角度……”

  “高架水渠的坡度,每十里不可超过一尺,否则水流速过快易冲毁渠岸……”

  承宇和李先生彻底看呆了!

  承宇是目瞪口呆:我靠!我只是个提出概念的!你居然是个能画蓝图和做结构计算的工程师?!

  这真是那个摆摊卖针线包的许如梦?

  李先生是心中骇浪滔天,比看到筒车原理时更甚!

  此女……竟还精通工巧算学?!

  她这熟练程度,绝非一日之功!

  她的来历,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惊人!

  他越发肯定,许如梦的价值无可估量!

  许如梦画完最后一笔,才仿佛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,看到两人震惊的目光,俏脸微红,有些无措地放下树枝:

  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些……只是看着承宇的草图,就觉得……应该这样画……”

  承宇心中狂呼:实锤了!

  这绝对是许如梦灵魂里的某种潜能被激活了!

  或者这就是一起穿越而来的方知许,她失忆了?

  他由衷赞叹:

  “如梦姑娘,你真是……天才!对!就是这样!你把我脑子里模糊的想法,全都具体地画出来了!”

  李先生深吸一口气,看着地上那幅堪称专业的“筒车设计蓝图”,斩钉截铁道:

  “有此详图,此事必成!木材、竹料、铁器、工匠,皆由老夫来筹措!老夫这就去拜会县令和县中大户,此事关乎全县生计,他们必须出力!”

  “承宇,你负责总体解说和工匠协调。如梦姑娘,恐怕还需劳烦你协助计算和细节指导。”

  很快,在李先生的全力推动和县令的支持下,姑射县前所未有的“筒车工程”热火朝天地启动了!

  河边,工匠云集。

  承宇拿着许如梦画的蓝图,给匠人们讲解原理。

  遇到具体难题,许如梦则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算算,或者简单几笔画出零件详图,往往能让困惑的工匠茅塞顿开。

  “这里加个撑杆是否更稳?”

  “水流至此,冲击力是否足够?”

  “许小娘子,您看这个尺寸对不对?”

  许如梦沉浸在解决问题的专注中。

  她与承宇配合无比默契:他出点子,把握大方向;她补细节,解决具体技术难题。

  一个天马行空,一个严谨细致。

  工匠们从一开始的怀疑,到后来的心悦诚服,私下都称他们为“神雕侠侣”。

  李先生则坐镇后方,调度资源,化解阻力,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
  夕阳下,巨大的筒车骨架正在河水中缓缓立起。

  承宇和许如梦并肩站在河边,看着忙碌的工地和人们期盼的眼神。

  “也许,暂时回不去,也不是一件坏事。”

  承宇忽然轻声说,“在这里,好像也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。”

  “嗯!”

  许如梦侧头看着他,嗯了一声,心跳悄然漏了一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