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青楼赎妓,暗线成网(二)-《凤起九霄:摄政王的猎心毒宠》

  莳花馆·脂粉地狱

  板车在一个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胭脂香气的后巷停下。

  那香气甜腻得发齁,混杂着劣质香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陈年油脂腐败的味道,令人作呕。

  这里便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,也是藏污纳垢之地——莳花馆。

  沈璃压下翻腾的胃部,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,将凤簪小心藏入袖中。

  她深吸一口气,那浓烈的香气让她头脑有些发昏,但她眼神却越发清亮锐利,如同出鞘的匕首。

  她推开了莳花馆后厨油腻腻的小门,循着记忆中羊皮卷上的信息,径直走向二楼最深处那间名为“醉胭脂”的厢房。

  还未靠近,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压抑的哭泣和男人粗鲁的呵斥。

  “贱骨头!说!地契藏哪儿了?!交出来,相爷开恩,赏你个全尸!”

  一个龟公打扮的肥胖男人,正将一名衣衫不整、发髻散乱的女子死死按在梳妆台上。

  女子满脸泪痕,嘴角淌血,一只眼睛高高肿起。

  龟公手中握着一支尖锐的金簪,簪尖正死死抵住女子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,只要稍稍用力,便是穿脑之祸!

  梳妆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布料和打翻的胭脂,一片狼藉。

  那女子,正是红绡!

  沈璃母亲生前最信任的贴身侍女,江南盐铺明面上的大掌柜!

  “地契?”红绡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染红了龟公油腻的衣襟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,“早被那老鸨婆塞进恭桶,冲到城外的臭水沟里去了!你想要?自己捞去啊!哈哈…咳咳…”

  “找死!”龟公恼羞成怒,眼中凶光毕露,金簪猛地就要刺下!

  千钧一发!

  “叮——!”

  一道翠影如电光般射入!

  精准无比地击打在龟公持簪的手腕上!

  “啊!”龟公惨叫一声,金簪脱手飞出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他捂着手腕,惊骇地回头。

  沈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逆着走廊昏暗的光,如同一道冰冷的剪影。

  她袖中空了一截,方才掷出的,正是那支点翠凤簪!

  凤簪击落金簪后,簪头那颗幽蓝的东珠受到撞击,竟从裂痕处彻底崩开,滚落下来,恰好掉在红绡微微摊开的手掌边缘。

  “这姑娘,”沈璃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红绡,最终落在龟公那张惊怒交加的脸上,“我赎了。”

  “赎?哈哈哈!”龟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揉着手腕,眼神阴鸷,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一个王府的弃妃,自身难保的贱货!也敢来莳花馆撒野?这贱婢是相府挂了号的逃奴!识相的赶紧滚,否则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厢房的门再次被“砰”地一声踹开!

  这次冲进来的,是五六个手持利刃、杀气腾腾的相府侍卫!

  为首者目光如刀,瞬间锁定沈璃:“奉侧妃娘娘令!缉拿相府逃奴红绡及其同党!就地格杀!!”

  狭小的厢房内,杀机瞬间沸腾!

  侍卫们刀锋出鞘,寒光闪烁,带着浓烈的血腥气,直扑沈璃和红绡!

  龟公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。

  就在莳花馆厢房内刀光剑影乍起的同一时刻,相府粮仓方向,一道冲天的火光骤然撕裂了京城的夜空!

  浓烟滚滚,映红了半边天穹!

  厢房内。

  面对扑来的刀光,沈璃眼中寒芒爆射!

 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闺秀!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,避开了当胸一刀,同时脚尖勾起地上那把被击落的金簪,抄在手中!

  金簪在她手中化作一道致命的金芒,精准地刺入第一个冲到她面前的侍卫咽喉!

  “噗嗤!”

  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,染红了沈璃的半边脸颊,也染红了脚下昂贵的波斯地毯。

  血腥味和胭脂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。

  战斗瞬间爆发!狭窄的空间里,刀光剑影,人影交错。

  沈璃的身手远超出侍卫们的预料,她动作迅捷狠辣,毫无花哨,每一招都直取要害。

  金簪在她手中如同毒蛇的信子,每一次刺出都带走一片血光。疤面蛟留下的两名盐枭好手也如同鬼魅般从窗外翻入,加入战团。

  红绡在最初的惊吓后,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。她抓起梳妆台上沉重的铜镜,狠狠砸向一个试图偷袭沈璃的侍卫后脑!

  战斗结束得很快。当最后一名侍卫捂着被金簪贯穿的脖子倒下时,厢房内已是一片狼藉,血泊缓缓漫开,浸透了沈璃早已脏污不堪的绣鞋鞋面。

  浓重的血腥味彻底盖过了那甜腻的脂粉气。

  沈璃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握着染血金簪的手微微颤抖。

  她走到被吓傻、瘫软在地的龟公面前,金簪冰冷的尖端抵住他的喉咙。

  “钥匙。”她只说了一个词。

  龟公抖如筛糠,连滚带爬地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,抖抖索索地递上。

  沈璃接过钥匙,看也没看他一眼,转身走到红绡面前,割断她腕上粗糙的麻绳。

  “姑娘……”红绡劫后余生,声音哽咽颤抖,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。

  她看向沈璃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
  她突然不顾身上的疼痛,猛地撕开自己早已破烂的中衣前襟!

  布帛撕裂声中,露出了她贴身穿着的一件颜色暗沉、质地特殊的棉布小衣。那小衣的夹层处,缝线密密麻麻,针脚粗糙却异常牢固。

  红绡的手指颤抖着,用指甲抠开几处关键的缝线,从中抽出一沓折叠得整整齐齐、带着体温和淡淡汗味的纸张。

  纸张的边缘,浸染着早已干涸、变成暗褐色的——血液!

  “老主人……”红绡的声音带着哭腔,将这一沓浸满她“血肉”的纸张珍而重之地捧到沈璃面前,“老主人临终前……亲手缝进奴婢贴身衣物夹层里的……北狄人……搜身七次……都未找到……” 她的话语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断断续续。

  沈璃接过这沓沉重无比的纸张。触手微潮,带着人体长久焐热的温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铁锈腥气。

  她展开其中一张——正是江南某处核心盐铺的地契!

  然而,就在地契被展开的瞬间,纸张背面接触空气,那些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,竟在沾染了红绡指尖未干的血迹后,缓缓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砂色小字!

  沈璃的呼吸瞬间停滞!她迅速将其余地契背面一一沾血展开。

  当最后一张地契背面的字迹完全显现时,沈璃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!

  那并非普通的文字,而是一句用特殊药水写就、遇血显形的绝密指令:

  “烟州盐井三成干股,赠予漠北‘黑狼旗’商路,换取精铁三千斤。”

  落款处,是一个用独特笔法勾勒的标记——“淡烟疏雨”!

  这标记,与她在佛堂火海中抢出的母亲灵牌暗格内、那张矿契角落的标记——一模一样!严丝合缝,完美咬合!

  “漠北商路?!”沈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,几乎要将她的血液冻结。

  母亲……母亲竟在多年前,就与遥远的漠北王庭建立了秘密商路?

  用盐井的干股换取精铁?沈家的灭门……难道根源在此?是因为这条商路触及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禁忌?!

  “姑娘!”红绡突然死死抓住沈璃的手腕,指甲几乎抠进她的皮肉里,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仇恨而变得尖利,“老主人……老主人她不是病死的!她是中了漠北特有的‘雪狼毒’!口鼻流血,浑身青紫!我们整个商队……就在和‘黑狼旗’交易完回程的路上……被屠戮殆尽!一个活口都没留啊!” 红绡的泪水汹涌而出,带着滔天的恨意,“就在商队被屠的那天夜里……虞相!还有虞槿那个贱人!他们的车驾,就在北狄左贤王的金顶王帐里饮酒作乐!灯火通明!!奴婢……奴婢是装死……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!!”

  轰隆!

  红绡的话,如同惊雷在沈璃耳边炸响!

  漠北!北狄!虞相父女!母亲之死!沈家灭门!

  一条条看似断裂的线索,在这一刻被这血泪的控诉和眼前的铁证,强行串联起来!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!

  子时·听雪院

  沉重的铁锁链在寒风中发出单调而冰冷的“叮当”声,如同为这死寂的院落奏响的丧钟。

  沈璃背对着冰冷的墙壁,将母亲那支饱经磨难的凤簪,小心翼翼地插入墙砖一道极其隐蔽的缝隙深处。

  簪头那幽蓝的东珠已失,但裂口处,那粒象征着“总摄江南盐铁使司”的暗金小印,在簪体内部闪烁着微弱却固执的幽光。

  墙角的破洞无声地探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——是哑婢阿阮。她递过一张卷成细条的薄纸。

  沈璃展开,上面是疤面蛟那特有的、如刀刻斧凿般的字迹:

  “沈殊勾结漠北‘黑狼旗’,私运铁器船三艘,已秘密泊入黑石峡旧港。押运者,北狄武士十人。明晚丑时交易。”

  “黑石峡…旧港…”沈璃低声念着,眼中冰封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。“来得……正好。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蕴含着刻骨的杀机。

  她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。

  殷红的血珠涌出。她拉过惊魂未定、裹着件破旧外袍的红绡,让她背对自己。

  然后,沾满鲜血的指尖,开始在红绡光洁的后背上快速游走!

  不是写字,而是在绘画!一幅线条简洁却关键的——漠北商路节点图!

  重要的水源地、隐蔽的隘口、可供伏击的山谷……随着她指尖的移动,一条蜿蜒曲折、深入漠北腹地的秘密通道在红绡背上逐渐成形。

  更令人心惊的是,这用鲜血绘制的路线图纹路,竟与红绡带来的那些地契背面、遇血显形的“淡烟疏雨”标记所隐含的布防信息,以及沈璃脑海中母亲矿契上的细节,完美地、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!

  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,早已将这些碎片拼凑完整。

  “以铁器为饵,”沈璃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,如同在宣判,“断沈殊五指。”

  就在她最后一笔画完的瞬间,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。

  疤面蛟手中的弯刀,在窗外透入的惨淡月光下,闪烁着幽冷的寒光,刀尖精准地抵住了红绡脆弱的咽喉!

  “姑娘,”疤面蛟的声音沙哑低沉,带着盐枭特有的冷酷,“此女见过完整的漠北商道,留着她……后患无穷。”他的眼神锐利如刀,没有丝毫怜悯,只有对潜在威胁的绝对清除。

 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红绡身体僵硬,脸色惨白如纸,眼中充满了绝望。

  “留。”沈璃的声音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犹豫。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疤面蛟和瑟瑟发抖的红绡。

  她猛地转过身,正对着疤面蛟。在对方冰冷审视的目光下,她抬手,一把扯开了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襟!

  锁骨下方,一道深紫色的、皮肉翻卷的旧伤疤狰狞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——那是虞槿在初入府时,用浸了盐水的马鞭留下的“见面礼”!

  “让她带着这批铁器,”沈璃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,死死盯着疤面蛟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去‘投靠’虞槿——告诉她,是我母亲当年用江南三十六盐铺的地契,作为投名状,换取了漠北王庭的‘庇护’!沈家,是漠北王庭埋在虞相身边的一颗钉子!而我沈璃……现在只想活命!”

  红绡的瞳孔骤然缩紧,如同受惊的猫!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。

  “姑娘……您…您是要我做……”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。

  “双面刃。”沈璃替她说出了答案,声音平静得可怕,目光却锐利得仿佛要将红绡的灵魂刺穿,“一面刺向虞槿,一面…刺向漠北!你怕了?”

  红绡看着沈璃锁骨下那道狰狞的伤疤,又感受到颈间弯刀冰冷的死亡威胁。

  她想起了商队惨死的同伴,想起了老主人中毒身亡时痛苦扭曲的面容。

  一股混杂着恐惧、仇恨和孤注一掷的火焰在她眼底燃起。

  她猛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:

  “奴婢……不怕!奴婢的命……是老主人和姑娘给的!”

  疤面蛟深深看了沈璃一眼,那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。抵在红绡咽喉的弯刀,缓缓移开。

  他无声地退后一步,重新融入阴影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