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堆旁的焦木还在冒烟，火星溅到她的鞋面，燕南泠低头看了一眼，没有去拍。她转身掀开药帐帘子，里面已经有三个人躺在草席上，脸色发青，呼吸急促。
温离跟进来，把沾了血和药粉的布扔在角落。“又抬来两个，在外面等着。”
燕南泠点头，走到第一个伤员身边。这是个巡卫，嘴唇发紫，手蜷着，像是抽过一阵。她翻开眼皮看，瞳孔缩成针尖大小。脉搏跳得快而弱。
“是神经中毒。”她说，“毒灰里的东西进了肺。”
温离递来一碗清水。“能救？”
“能。”她打开药囊，取出银针盒，“但要用灵草髓。”
温离没说话。那玉瓶她见过，只打开过一次，光晕能照出人脸。
燕南泠已经拔开塞子。玉瓶里淡金色液体微微晃动，她滴出三滴，混进水里。扶起巡卫头，一点点灌进去。接着五根银针扎进胸口、腹部和腿上的穴位。
一炷香时间后，那人咳了一声，吐出一口黑痰，呼吸慢慢稳了下来。
“有效。”燕南泠拔针，收进盒子。
外面有人喊：“大夫！我儿子不行了！”
帘子被掀开，一个老妇抱着孩子冲进来。孩子闭着眼，脸灰白，手指冰凉。温离接过人，放在另一张草席上。
燕南泠摸了摸孩子的手腕，又翻开眼皮。“比刚才那个更重，毒素已经入脑。”
“还能用灵草髓？”
“必须用。”
她又倒出两滴，这次加了半勺蜂蜜调匀。用小勺一点点喂进嘴里。然后取艾条点燃，在头顶百会穴上方悬灸。手指同时按压两侧太阳穴，轻轻揉动。
半个时辰过去，孩子忽然抽了一下，喉咙里发出声音，接着哭了出来。
老妇跪在地上磕头。“谢谢您，谢谢您……”
燕南泠伸手扶住她肩膀。“别这样。他醒了就好。”
“您用了那金水……那是神仙才有的东西啊……”
她没回答。转头去看下一个伤员。是个农夫，脸上有溃烂，手臂红肿。她剪开衣袖，发现皮肤下有细小血点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。
“这不是单纯吸入毒灰。”她说，“他碰过燃烧的东西。”
温离想起来。“他是第一批去救火的。”
“所以毒素从伤口进去了。”燕南泠拿出一把小刀，划开红肿处，挤出黑血。用煮过的布擦干净，敷上解毒膏。再扎两针，疏通经络。
农夫疼得抖了一下，但没醒。
第三个是名士兵，情况最重。他已经昏迷，身体僵硬，嘴角流涎。燕南泠检查后说：“这是中毒性痉挛，再晚来一会就救不回来了。”
她直接将灵草髓滴进舌下，同时连下七针，分别在颈侧、肩井、手腕、脚踝等位置。每下一针，肌肉就松一分。
四十息后，士兵喘了口气，睁开了眼。
“我在哪？”他声音很轻。
“营地。”燕南泠拔针，“你中了毒，现在安全了。”
他想抬手，试了两次才成功。看见自己的手指在动，眼泪流了下来。
外面又有人抬担架进来。一共四人，都是救火时倒下的。燕南泠站起身，继续走过去。
温离拦了一下。“你手在抖。”
她低头看，指尖确实有些颤。连续施针这么久，体力跟不上了。
“还撑得住。”她说，“下一个。”
这一轮救治花了两个时辰。七个人全部脱离危险。轻的已经能坐起来喝水，重的也恢复了自主呼吸。
燕南泠坐在角落矮凳上，打开药簿开始记录。写下每人症状、用药剂量、反应时间。最后翻到一页空白，写上：“灵草髓今日用量：十二滴。剩余约三分之一。”
温离站在帐口，看着外面。那些被救的人聚在一起，低声说话。有人拿来香炉，点了三支香插在地上。
“他们叫你女医仙。”温离回头说。
燕南泠没抬头。“我不是。”
“可他们信你。”
她合上药簿，放进药囊。“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。”
“可那东西本来是要用来补天的。”
“人没救下来，哪来的天可补。”
温离没再问。她知道阿泠的脾气。一旦决定的事，不会改。
天光完全亮了起来。营地恢复了日常生活。巡卫换岗，伙夫烧灶，马匹打喷嚏。药帐外的香还在烧，风吹过来一股气味。
燕南泠站起来，走到最后一个农夫身边。他刚醒，挣扎着要爬起来。
“躺着。”她说。
“我得回去……家里还有活……”他声音虚弱。
她按住他肩膀。“今天不准动。明天再说。”
农夫看着她，忽然眼眶红了。“我们这种人，没人管死活。您却用了神仙药来救我……”
“我不分谁贵谁贱。”她说，“你是病人，我就得治。”
“可您不怕浪费吗？”
“没有一个人是浪费。”
她帮他掖好毯子，转身去收拾银针。手指碰到针尾时顿了一下。太久了，指节发酸。
温离递来一杯热水。“喝点。”
她接过，小口喝了。水有点烫，但没觉得不舒服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。又有人来了。
不是伤员。是个年轻女人，背着个包袱，怀里抱着一只猫。她站在帐外不敢进。
“怎么了？”温离问。
“我……我听说这里能治病……”她声音很小，“我娘病了，走不动路，我只能自己来……”
燕南泠走过去。“什么病？”
“咳嗽，发烧，身上没力气……已经五天了。”
“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受伤的人？或者去过火场？”
“没有……就是在家织布……”
燕南泠想了想。“可能是风寒引发的肺热。不算急症，但得及时处理。”
她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包。“里面有三味药，每日煎服一次。三天后如果还没好，带她来一趟。”
女人接过，连连道谢。临走前回头问：“要多少钱？”
“不要钱。”
“可……这太贵重了……”
“拿着。”她说，“下次路过，帮我采些薄荷叶就行。”
女人走了。燕南泠回到帐内，重新坐下。拿起空了大半的玉瓶，对着光看了看。
温离看着她。“你再想以后的事。”
“嗯。”
“灵草髓不够用了。”
“迟早的事。”
“要是补天阵需要它……”
“那就到时候再说。”
她把玉瓶放回暗格，锁好。然后脱下外衣，露出左臂。袖子里藏着一根细绳，上面穿了一枚铜铃。这是她自己做的警报装置，一旦有人靠近药帐十步之内，铃会响。
她检查了一下，确认没断。
“你准备一直守在这里？”温离问。
“至少今天。”
“你不累？”
“累。”她说，“但不能倒。”
外面阳光照进来，落在草席上。有个孩子在笑，是之前救下的那个。他正被母亲抱着，指着天上的鸟。
燕南泠看着那一幕，手指慢慢松开。
温离突然说：“你知道吗，刚才那个女人走的时候，说了一句奇怪的话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她说，‘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救我们这种人’。”
帐内安静了一会。
燕南泠站起来，走到门口。阳光刺了一下眼睛，她抬手挡了挡。
远处沙盘还在，空位中央没有变化。风把灰吹散了一些，露出底下刻痕。
她看了很久。
然后转身回帐，拿起笔，在药簿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：
“医者之责，不在庙堂，而在人间。”
写完合上本子。
外面又有担架抬来，这次是两名百姓，都捂着肚子，脸色惨白。
温离皱眉。“又是中毒？”
燕南泠戴上外袍，走出药帐。
“放下。”她说，“让我看看。”
温离跟进来，把沾了血和药粉的布扔在角落。“又抬来两个，在外面等着。”
燕南泠点头，走到第一个伤员身边。这是个巡卫，嘴唇发紫，手蜷着，像是抽过一阵。她翻开眼皮看，瞳孔缩成针尖大小。脉搏跳得快而弱。
“是神经中毒。”她说，“毒灰里的东西进了肺。”
温离递来一碗清水。“能救？”
“能。”她打开药囊，取出银针盒，“但要用灵草髓。”
温离没说话。那玉瓶她见过，只打开过一次，光晕能照出人脸。
燕南泠已经拔开塞子。玉瓶里淡金色液体微微晃动，她滴出三滴，混进水里。扶起巡卫头，一点点灌进去。接着五根银针扎进胸口、腹部和腿上的穴位。
一炷香时间后，那人咳了一声，吐出一口黑痰，呼吸慢慢稳了下来。
“有效。”燕南泠拔针，收进盒子。
外面有人喊：“大夫！我儿子不行了！”
帘子被掀开，一个老妇抱着孩子冲进来。孩子闭着眼，脸灰白，手指冰凉。温离接过人，放在另一张草席上。
燕南泠摸了摸孩子的手腕，又翻开眼皮。“比刚才那个更重，毒素已经入脑。”
“还能用灵草髓？”
“必须用。”
她又倒出两滴，这次加了半勺蜂蜜调匀。用小勺一点点喂进嘴里。然后取艾条点燃，在头顶百会穴上方悬灸。手指同时按压两侧太阳穴，轻轻揉动。
半个时辰过去，孩子忽然抽了一下，喉咙里发出声音，接着哭了出来。
老妇跪在地上磕头。“谢谢您，谢谢您……”
燕南泠伸手扶住她肩膀。“别这样。他醒了就好。”
“您用了那金水……那是神仙才有的东西啊……”
她没回答。转头去看下一个伤员。是个农夫，脸上有溃烂，手臂红肿。她剪开衣袖，发现皮肤下有细小血点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。
“这不是单纯吸入毒灰。”她说，“他碰过燃烧的东西。”
温离想起来。“他是第一批去救火的。”
“所以毒素从伤口进去了。”燕南泠拿出一把小刀，划开红肿处，挤出黑血。用煮过的布擦干净，敷上解毒膏。再扎两针，疏通经络。
农夫疼得抖了一下，但没醒。
第三个是名士兵，情况最重。他已经昏迷，身体僵硬，嘴角流涎。燕南泠检查后说：“这是中毒性痉挛，再晚来一会就救不回来了。”
她直接将灵草髓滴进舌下，同时连下七针，分别在颈侧、肩井、手腕、脚踝等位置。每下一针，肌肉就松一分。
四十息后，士兵喘了口气，睁开了眼。
“我在哪？”他声音很轻。
“营地。”燕南泠拔针，“你中了毒，现在安全了。”
他想抬手，试了两次才成功。看见自己的手指在动，眼泪流了下来。
外面又有人抬担架进来。一共四人，都是救火时倒下的。燕南泠站起身，继续走过去。
温离拦了一下。“你手在抖。”
她低头看，指尖确实有些颤。连续施针这么久，体力跟不上了。
“还撑得住。”她说，“下一个。”
这一轮救治花了两个时辰。七个人全部脱离危险。轻的已经能坐起来喝水，重的也恢复了自主呼吸。
燕南泠坐在角落矮凳上，打开药簿开始记录。写下每人症状、用药剂量、反应时间。最后翻到一页空白，写上：“灵草髓今日用量：十二滴。剩余约三分之一。”
温离站在帐口，看着外面。那些被救的人聚在一起，低声说话。有人拿来香炉，点了三支香插在地上。
“他们叫你女医仙。”温离回头说。
燕南泠没抬头。“我不是。”
“可他们信你。”
她合上药簿，放进药囊。“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。”
“可那东西本来是要用来补天的。”
“人没救下来，哪来的天可补。”
温离没再问。她知道阿泠的脾气。一旦决定的事，不会改。
天光完全亮了起来。营地恢复了日常生活。巡卫换岗，伙夫烧灶，马匹打喷嚏。药帐外的香还在烧，风吹过来一股气味。
燕南泠站起来，走到最后一个农夫身边。他刚醒，挣扎着要爬起来。
“躺着。”她说。
“我得回去……家里还有活……”他声音虚弱。
她按住他肩膀。“今天不准动。明天再说。”
农夫看着她，忽然眼眶红了。“我们这种人，没人管死活。您却用了神仙药来救我……”
“我不分谁贵谁贱。”她说，“你是病人，我就得治。”
“可您不怕浪费吗？”
“没有一个人是浪费。”
她帮他掖好毯子，转身去收拾银针。手指碰到针尾时顿了一下。太久了，指节发酸。
温离递来一杯热水。“喝点。”
她接过，小口喝了。水有点烫，但没觉得不舒服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。又有人来了。
不是伤员。是个年轻女人，背着个包袱，怀里抱着一只猫。她站在帐外不敢进。
“怎么了？”温离问。
“我……我听说这里能治病……”她声音很小，“我娘病了，走不动路，我只能自己来……”
燕南泠走过去。“什么病？”
“咳嗽，发烧，身上没力气……已经五天了。”
“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受伤的人？或者去过火场？”
“没有……就是在家织布……”
燕南泠想了想。“可能是风寒引发的肺热。不算急症，但得及时处理。”
她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包。“里面有三味药，每日煎服一次。三天后如果还没好，带她来一趟。”
女人接过，连连道谢。临走前回头问：“要多少钱？”
“不要钱。”
“可……这太贵重了……”
“拿着。”她说，“下次路过，帮我采些薄荷叶就行。”
女人走了。燕南泠回到帐内，重新坐下。拿起空了大半的玉瓶，对着光看了看。
温离看着她。“你再想以后的事。”
“嗯。”
“灵草髓不够用了。”
“迟早的事。”
“要是补天阵需要它……”
“那就到时候再说。”
她把玉瓶放回暗格，锁好。然后脱下外衣，露出左臂。袖子里藏着一根细绳，上面穿了一枚铜铃。这是她自己做的警报装置，一旦有人靠近药帐十步之内，铃会响。
她检查了一下，确认没断。
“你准备一直守在这里？”温离问。
“至少今天。”
“你不累？”
“累。”她说，“但不能倒。”
外面阳光照进来，落在草席上。有个孩子在笑，是之前救下的那个。他正被母亲抱着，指着天上的鸟。
燕南泠看着那一幕，手指慢慢松开。
温离突然说：“你知道吗，刚才那个女人走的时候，说了一句奇怪的话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她说，‘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救我们这种人’。”
帐内安静了一会。
燕南泠站起来，走到门口。阳光刺了一下眼睛，她抬手挡了挡。
远处沙盘还在，空位中央没有变化。风把灰吹散了一些，露出底下刻痕。
她看了很久。
然后转身回帐，拿起笔，在药簿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：
“医者之责，不在庙堂，而在人间。”
写完合上本子。
外面又有担架抬来，这次是两名百姓，都捂着肚子，脸色惨白。
温离皱眉。“又是中毒？”
燕南泠戴上外袍，走出药帐。
“放下。”她说，“让我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