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2章 规矩-《大唐:为了声望值,只能当文抄公》

  “第一,所有人,按窝棚排队。十户一组,选出一个组长。一刻钟内选不出来,你们这一组,今天没饭吃。”

  “第二,登记。男女老幼,分开登记。有名字的写名字,没名字的按手印。不登记的,没饭吃。”

  “第三,设立巡逻队。每组出两个壮丁,负责维持秩序。巡逻队的人,每天多一碗粥。有人敢捣乱,抢粮,打人,直接打断腿,扔出去。”

  “第四,所有妇孺、老人、伤者,优先领粥。”

  一条条规矩,从郑闲口中清晰地吐出。

  人群先是茫然,然后是窃窃私语,最后,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。

  这不是施舍。

  这是秩序!

  这是让他们重新变回“人”的希望!

  “现在,开始!”郑闲一挥手。

  人群短暂的犹豫后,开始慢慢地,笨拙地,按照他的话行动起来。

  铁虎看得目瞪口呆。

 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 片刻之前还是人间地狱,一群失去理智的野兽。

  现在,竟然开始有了秩序的雏形。

  公子他……到底是怎么做到的?

  他只是说了几句话啊!

  在几十米外,一处破败的土墙后面,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这一切。

  是郑府派来的家丁,阿四。

  他本来是来看三公子笑话的。

  在他想来,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,把粮食往这群饿疯了的灾民面前一亮,下场就是被活活撕碎,连人带车都剩不下。

  到时候,他回去禀报家主,家主肯定会说一句“自作孽,不可活”。

  可眼前的景象,让他完全看不懂了。

  三公子没被撕碎,反而三言两语,就镇住了场子?

  还搞什么分组,搞什么登记,搞什么巡逻队?

  这……这是在干什么?过家家吗?

  阿四撇了撇嘴。

  花里胡哨。

  一群饿死鬼,给他们一口吃的,他们能把你当爹。

  搞这么复杂,有什么用?

  还不是施粥?

  等粮食吃完了,这些人还不是一哄而散。

  他觉得,三公子就是读书读傻了,把事情想得太复杂。

  他决定再看一会儿,看看三公子接下来还有什么“高招”。

  郑闲当然知道有人在暗中窥伺。

  从他出城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父亲的眼睛,至少有十几双,正从四面八方盯着自己。

  他做的这一切,既是给这些灾民看的,也是给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看的。

  他要让父亲觉得,他只是一个理想主义、爱慕虚名、又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。

  他要让父亲以为,他所做的一切,都只是为了“名望”这两个字。

  设立秩序?

  那是为了让施粥更好看,更有条理,传出去名声更好听。

  登记造册?

  那是为了显得自己有章法,做事周密。

  仅此而已。

  但只有郑闲自己知道,这每一个步骤背后,真正的目的是什么。

  分组,是为了打破他们原有的混乱结构,方便管理,并且在组内形成竞争和监督。

  登记,才是他整个计划的核心。

  一个名字,一个手印,从这一刻起,就不再是一个模糊的“灾民”符号,而是他郑闲名册上的一个人。

  他能知道谁是木匠,谁是铁匠,谁读过书,谁当过兵。

  这些,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财富。

  至于巡逻队……

  郑闲的目光,落在一个角落里。

  那里有七八个男人,虽然同样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但他们的站姿,他们的眼神,和周围的灾民截然不同。

 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抢粮,而是聚在一起,冷眼旁观,像是在评估形势的狼群。

  他们的身上,有血腥味。

  不是死人的血腥味,是杀过人的血腥味。

  郑闲的嘴角,再次微微扬起。

  他要的“人”,来了。

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

  洼地中央燃起了几堆篝火,一口口大锅架在火上,浓稠的米粥在锅里翻滚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

  秩序已经初步建立起来。

  灾民们按照十户一组,排成了几十条长队。

  虽然依旧拥挤,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混乱和血腥。

  妇孺老幼的队伍在最前面,她们端着破碗,眼中含着泪,千恩万谢地从铁虎等人手中接过一碗能救命的粥。

  巡逻队的人,大多是青壮年,他们拿着郑闲护卫们分发的木棍,在队伍两旁来回巡视,神情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豪。

  他们不再是等死的饿殍,他们有了“身份”。

  阿四在暗处看得直打哈欠。

  果然不出他所料,就是施粥。

  虽然场面弄得挺像样,但本质没变。

 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怎么跟管家禀报了:三公子心善,但手段稚嫩,在城外办了场盛大的施粥会,场面倒是控制住了,但也就是这样了。等粮吃完,一切都会回到原点。

  家主听了,大概会冷笑一声,然后把他忘在脑后吧。

  就在阿四准备离开的时候,他看到郑闲动了。

  郑闲没有待在最安全的中心,而是提着一盏灯笼,走进了那些临时搭建的窝棚区。

  铁虎想跟上,被他挥手制止了。

  他就一个人,慢慢地走着,昏黄的灯光照亮他前行的路,也照亮了那些黑暗的角落。

  他在干什么?

  阿四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,他悄悄跟了上去,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。

  郑闲走进一个窝棚。

  窝棚里,一个男人正抱着一个发烧的孩子,手足无措。

  孩子的母亲,在男人身边低声啜泣。

  郑闲蹲下身,摸了摸孩子的额头。

  “烫得厉害。”

 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,递给那个男人,“这里有退烧的草药,碾碎了,用热水冲开给他灌下去。”

  男人愣住了,呆呆地看着郑闲,又看看手里的药包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  郑闲没多说什么,起身走向下一个窝棚。

  阿四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
  送药?

  这位公子哥还真是……菩萨心肠?

  他又看到郑闲走进另一个窝棚,里面住着一个断了腿的老木匠。

  郑闲和老木匠聊了几句,问了他的手艺,然后说:“明天开始,我需要人搭建更坚固的棚屋,你来做总指挥,我每天给你十个铜板,外加三顿干饭。”

  老木匠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。

  接着,郑闲又找到了一个据说曾经是账房先生的中年人,让他明天负责登记造册的具体事务。

  找到了几个有把力气的,让他们明天带人去挖排水的沟渠。

  他一个窝棚一个窝棚地走过去,一盏孤灯,在黑暗中穿行。

  他给的,不仅仅是粥,是药。

  是活计,是尊严,是希望。

  阿四跟在后面,心头莫名地有些发毛。

  他突然觉得,自己好像想错了。

  三公子做的这一切,串联起来,像是一张正在慢慢张开的网。

  而他之前看到的施粥,仅仅是这张网上,最不起眼的一根丝线。

  他想到了家主的话:“去查一查,他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。”

  现在,三公子正在“来往”的人,是这城外数千个无家可归的灾民!

  这个念头让阿四不寒而栗。

  就在这时,郑闲停下了脚步。

  他停在了一片最偏僻、最黑暗的区域前。

  这里有七八个独立的窝棚,和其他地方隔开,显得格格不入。

  正是他之前注意到的那群人。

  郑闲没有进去,只是站在外面,淡淡地开口道:“出来聊聊?”

  窝棚里一片死寂。

  灯笼的光,在寒风中摇曳,将郑闲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。

  阿四屏住了呼吸,他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。

  终于,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最中间的窝棚里钻了出来。

  那人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,让他整张脸显得格外狰狞。

  他上下打量着郑闲,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。

  “郑公子,好大的手笔。”

  刀疤脸的声音沙哑,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。

  “和几位的命比起来,不算什么。”

  郑闲微笑道。

  刀疤脸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
  “看来,郑公子知道我们是谁。”

  “黑风寨的余孽,被官军追杀,走投无路,混在灾民里躲藏。”郑闲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,“朝廷的悬赏令上,你的人头,值五十两银子。你叫……孟龙,对吧?”

  孟龙身后的几个窝棚里,同时传来了兵器出鞘的细微声响。

  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
  阿四躲在墙后,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!

  疯了!

  三公子一定是疯了!

  他一个人,竟然敢去招惹一群亡命之徒!

  他怎么知道这些事的?

  他想干什么?

  送死吗?

  只要孟龙一声令下,三公子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尸体!

  孟龙死死盯着郑闲,他想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,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。

  但是没有。

  郑闲依旧在微笑,那笑容甚至带着几分……欣赏?

  “郑公子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,还敢一个人过来,胆子不小。”

  孟龙缓缓说道,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。

  “我来,是给你们指一条活路。”

  郑闲无视了他手上的动作。

  “哦?什么活路?”

  “跟着我。”

  郑闲说。

  孟龙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,咧开嘴,露出一口黄牙:“跟着你?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?你能给我们什么?”

  “我能给你们,你们最想要的东西。”

  郑闲伸出一根手指。

  “第一,身份。我可以抹掉你们的过去,给你们一个全新的身份。让你们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在阳光下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当一只过街老鼠。”

 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。

  “第二,前程。你们有杀人的本事,跟着我,以后有的是让你们施展拳脚的地方。总好过在这里,和一群灾民抢一碗稀粥。”

  孟龙的笑声停了。

  他身后的那些人,也都沉默了。

  郑闲的话,像一把锥子,精准地刺进了他们内心最深处。

  亡命之徒,看似风光,实则朝不保夕。

  谁不想洗白上岸,谁不想活得像个人?

  “凭什么相信你?”

  孟龙沉声问。

  “就凭我知道你们是谁,但我没有去报官。”

  郑闲收起笑容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“就凭现在,洼地里至少有三百个青壮年,被我组织了起来。他们手里拿着木棍,但只要我一声令下,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,把你们撕成碎片。他们饿了太久,需要一个发泄口,也需要一个向我纳上投名状的机会。”

  “你们是很能打,但你们能打得过三百个疯子吗?”

  孟龙的脸色,终于变了。

  他这才意识到,眼前这个年轻人,根本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公子哥。

 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!

  他今晚所做的一切,分粥,立规,收拢人心……都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!

  他早就盯上了自己这群人!

  一股寒意从孟龙的脚底板,直冲天灵盖。

  这个局,从他们踏入这个洼地开始,就已经设好了。

  郑闲看着他变幻的脸色,知道火候到了。

  他缓和了语气,再次露出微笑:“当然,我更希望,我们能成为朋友。”

  “你们想要的,我能给。我想要的,你们也能给。”

  “我需要一把刀,一把足够锋利,足够隐秘,能帮我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刀。”

  “而你们,需要一个能握住刀,并且给刀指明方向的主人。”

  “考虑一下吧,孟龙头领。天亮之前,给我一个答复。”

  说完,郑闲提着灯笼,转身离去。

  他的背影从容不迫,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交谈。

  孟龙站在原地,任由冷汗浸湿后背。

  他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,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巡逻队成员,再想想郑闲刚才说的话。

  他知道,自己没得选。

  ……

  郑家府邸,书房。

  阿四跪在地上,浑身还在发抖,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,全部禀报给了老管家。

  老管家听完,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,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
  他挥退了阿四,快步走进内室。

  郑克己正在闭目养神。

  “家主。”

  老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
  “说。”

  郑克己眼皮都没抬。

  “城外……城外……”

  老管家组织了一下语言,才艰难地开口,“三公子他……他不但没有被灾民冲散,反而只用了半个时辰,就建立起了秩序。”

  郑克己的眉毛动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