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0章 好名声-《大唐:为了声望值,只能当文抄公》

  他转过身,面向所有百姓,张开双臂,仿佛要拥抱这漫天的冤屈。

  “诸位乡亲父老!我郑闲今日,别无所求!”

  “我不要郑家的名,也不要郑家的利!我只想堂堂正正地做个普通人,靠自己的双手,挣一口饭吃!”

  “可他们不答应!他们要我死!”

  “我今日,便站在这里!任凭杜大人处置!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!我只求,我死之后,天下人能知道,我郑闲,不是罪人,我只是……想活着而已!”

  说完,他竟真的闭上了眼睛,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。

  “轰!”

  人群彻底爆炸了。

  “不能让他死!”

  “保护郑公子!”

  “杜威!你敢动他一根汗毛,我们跟你拼了!”

  愤怒的百姓们像潮水一般,再次向前涌来,这一次,他们眼中再无畏惧,只有保护弱者的决然。

  他们自发地围成一个圈,将郑闲和铁虎保护在核心,用自己的血肉之躯,对抗着官府的刀兵。

  几名卫士被人群推得连连后退,阵型瞬间散乱。

  杜威看着眼前这一幕,手脚冰凉。

  他知道,大势已去。

  他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

  他用官威压人,郑闲却用自己的命来赌。

  他用律法当借口,郑闲却用民心和天理来反击。

  从始至终,他都被那个看似落魄的年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
 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,谁也没有注意到,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,不知何时停在了不远处的街角。

 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一道缝隙,露出了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。

  “有点意思。”

  车内的人低声自语,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“荥阳郑氏这一代的嫡子,都是些酒囊饭袋,没想到,一个被赶出来的庶子,反而有这等手段。”

  他看着被人群簇拥的郑闲,那看似悲壮的身影,在他眼中,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。

  那不是绝望,而是掌控。

  那不是悲愤,而是算计。

  这个郑闲,哪里是想死?

  他分明是想借天下人的口,逼某些人不得不活!

  “殿下,”

  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,“需要我们出手吗?”

  “不急。”

  车内的声音平淡而沉稳,“好戏才刚刚开场。孤倒是想看看,他这出戏,打算唱给谁看。是唱给京兆府尹?还是唱给……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?”

  “去查。”

  他放下车帘,声音恢复了冰冷,“把这个郑闲,被赶出家门前后的所有事情,都给孤查个底朝天。记住,是所有事。”

  “喏。”

  车外的身影悄然隐去。

  马车内,再次恢复了平静。只有那双眼睛,依旧透过缝隙,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远处那场愈演愈烈的风波,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木偶戏。

  而作为戏台中心的“木偶”,郑闲此刻正悄悄对身边的铁虎使了个眼色。

  铁虎心领神会,立刻大喊道:“公子!公子你撑住啊!你不能有事啊!”

  一边喊,一边“焦急”地扶住郑闲。

  郑闲顺势“力竭”,身子一软,脑袋一歪,竟“昏”了过去。

  “郑公子昏倒了!”

  “快!快请大夫!”

  “都怪那个狗官!把人给逼死了!”

  人群的骚动达到了顶点。

  有人要去拉杜威,有人要去请郎中,场面乱成一团。

  杜威看着“昏迷”的郑闲,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
  完了。

  人要是在他京兆府门口出了事,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
 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: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!

  “还……还愣着干什么!”

  杜威对着吓傻的卫士们尖叫,“快!把粮食还给他!三千石,一粒不少!让他赶紧带走!带走!”

  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。

  然而,他想息事,郑闲却不想。

  就在卫士们领命,准备去粮仓提粮的时候,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,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。

  “慢着!”

  声音如洪钟大吕,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
  人群循声望去,只见一队人马正策马而来。

  为首一人,年约五旬,面容与郑闲有几分相似,但更显威严与冷峻。

  他身穿一袭紫色锦袍,腰悬美玉,顾盼之间,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迫人威势。

  “是……是郑家的家主,郑克己!”

  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,失声惊呼。

  郑氏本家的人,终于还是来了。

  杜威看到来人,像是看到了救星,连滚带爬地迎了上去,哭丧着脸道:“郑公!您可算来了!您快看看,您家三公子他……”

  郑克己却看都没看他一眼,径直催马来到人群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铁虎“扶”着的郑闲。

  他的眼神,冷得像一块冰。

  “把他给我弄醒。”

  他对着铁虎,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。

  铁虎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凶光,却没动。

  郑克己冷哼一声,目光扫过周围的百姓,声音提高了几分:“我郑家的家事,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置喙了?”

  他的话,带着世家大族与生俱来的傲慢,让原本群情激奋的百姓们,气势为之一滞。

  这就是荥阳郑氏的威严。

  就在这时,一直“昏迷”的郑闲,眼皮动了动,悠悠“转醒”。

 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,当他的目光触及马上的郑克己时,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,瞬间涌上了无比复杂的情绪。

  有孺慕,有委屈,有怨恨,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嘲弄。

  “父亲……”

  他挣扎着站直身体,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。

  郑克己冷冷地看着他,缓缓开口。

  “你这个逆子,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?”

  那句“丢人现眼”如同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沸腾的民怨之上。

  百姓们噤声了。

  他们可以为一个受了委屈的世家子弟打抱不平,却不敢公然与荥阳郑氏的家主对峙。

  那是足以让整个长安城都抖三抖的庞然大物。

  杜威脸上的狂喜凝固了,他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。

  郑家主的怒火,似乎不只是冲着他儿子。

  郑闲的身子晃了晃,仿佛被父亲的威严压得喘不过气。

  他扶着铁虎的胳膊,才勉强站稳。

  他抬起头,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蓄满了水汽,像是受惊的小鹿,看得人心头发颤。

  “父亲……”

  他声音微弱,带着哭腔,“儿子……儿子给您丢脸了。”

  他演得情真意切,仿佛真的是那个冲动鲁莽、事后才知悔怕的纨绔子弟。

  郑克己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,仿佛一块万年玄冰,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。

 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,俯视着自己的儿子,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物品。

  “既然知道丢脸,还不给我滚回去!”

  他厉声呵斥,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声。

  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
  郑闲连声应着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,转身就要走。

  他这一动,人群立刻骚动起来。

  “不能走啊!”

  “郑公子,你走了,我们的粮食怎么办?”

  “官府欺人太甚!不能就这么算了!”

  百姓们急了。

  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,眼看就要被这位郑家主亲手掐灭。

  郑闲“为难”地停下脚步,回头望向郑克己,脸上满是“恳求”。

  “父亲,京兆府扣了我们给城外灾民备下的三千石粮食。百姓们……他们都等着这批粮食救命。儿子若是就这么走了,他们……”

  他话没说完,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。

  这一招,叫以退为进,借力打力。

  他将自己摆在了一个“孝子”和“仁者”的两难境地。

  听父亲的话,就是不顾百姓死活;管百姓死活,就是违逆父亲。

  他把皮球,又巧妙地踢回给了郑克己。

  郑克己双眼微眯,一道寒光闪过。

  这个逆子,长进了。

 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胡闹,没想到,竟是环环相扣,步步为营。

  先是以自身为饵,引爆民怨,逼京兆府就范;现在又借着民意,来将自己的军。

  好,很好。

  “你的意思是,我郑家的人,要受了这等腌臢气?”

  郑克己的声音陡然拔高,怒意仿佛凝成了实质,压向一旁的杜威。

  杜威浑身一哆嗦,腿一软,差点跪倒在地。

  完了。

 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,只剩下这两个字。

  他原以为郑家主是来主持公道的救星,现在才明白,这是来了一尊更大的煞神!

  儿子是当街碰瓷,老子这是要当街抢劫啊!

  “郑……郑公息怒!”

  杜威哭喊着,“下官……下官马上归还粮食!立刻!马上!”

  “归还?”

  郑克己冷笑一声,那笑声让杜威的心沉入了谷底。

  “我郑家的粮食,是你说扣就扣,说还就还的?”

  他目光如刀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三千石粮食,必须还。另外,我儿在此受辱,惊扰了精神,伤了身子,损了我荥阳郑氏的颜面。这些,又该怎么算?”

  此言一出,满场皆惊。

  百姓们惊愕地看着郑克己。

  他们本以为这位家主是来息事宁人的,没想到,他比郑闲还要霸道,还要不讲理!

  这是要……讹上京兆府了?

  杜威的脸瞬间垮了下来,血色褪尽,比刚才的郑闲还像个死人。

  他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
  他知道,今天这事,无法善了了。

  郑闲低下头,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。

  来了。

  他等的就是这个。

  他闹这么一出,为的从来不只是区区三千石粮食。

  他是要借京兆府这块磨刀石,来试试自己新得的力量,更是要借此机会,把水搅浑,将某些藏在暗处的人,逼到台前。

  而他的父亲,郑克己,就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。

  他这位父亲,看似冷酷无情,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家族利益至上者。

  任何有损郑家威严的事,他都会十倍奉还;任何能为郑家牟利的机会,他也绝不会放过。

  郑闲今天搭的这个台子,就是要让郑克己来唱这出戏。

  “父亲……”

  郑闲再次“虚弱”地开口,时机恰到好处,“儿子……儿子不孝,给家族蒙羞,甘愿领罚。只是……这些百姓无辜,他们只是想活下去。”

  他一边说着,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,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昏厥。

  “儿子斗胆,恳请父亲,将京兆府归还的三千石粮食,尽数散给城外的灾民。也算是……也算是儿子为家族赎罪了。”

 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,情真意切。

  百姓们听得热泪盈眶。

  多好的公子啊!

  自己都被欺负成这样了,心里还惦记着他们这些穷苦人!

  再看看那位高高在上的郑家主,咄咄逼人,只想着家族颜面和利益。

  两相对比,高下立判。

  一时间,人群看向郑闲的目光,充满了感激与敬佩;而看向郑克己的目光,则多了一丝复杂与疏离。

  郑克己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。

 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,眼神深处,是压抑不住的怒火。

  这个逆子!

  他竟然敢!

  他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用民心来绑架他,绑架整个郑家!

  郑克己瞬间就明白了郑闲的算计。

  郑闲主动放弃这三千石粮食,看似是巨大损失,实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。

  他用这三千石粮食,为自己买来了一个“仁义无双”的好名声。

  从今往后,长安城的百姓,谁不念他郑三公子的好?

  而他郑克己,如果答应,那郑家就成了冤大头,辛辛苦苦逼来的粮食,转手送给了外人。

  可如果不答应,他就是那个不顾百姓死活、冷酷无情的恶人。

  郑闲刚刚用自己的“仁义”竖起了一座丰碑,他若是否决,等于是一头撞上去,撞得头破血流。

  好毒的阳谋!

  郑克己感觉自己的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烧。

  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,个个都循规蹈矩,优秀却也无趣。

  反倒是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庶子,不声不响,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“惊喜”!

  他这是在向自己示威!

  是在向整个郑氏本家示威!

  “好,好一个为家族赎罪!”郑克己怒极反笑,他盯着郑闲,一字一句道,“既然你如此有心,那为父就成全你!”

  他猛地一转头,看向已经魂不守舍的杜威。

  “杜大人,你听见了?”

  他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,“三千石粮食,立刻送到城外施粥棚!一粒都不能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