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9章 忆古道,战阵萌-《天衍国师》

  山洞内因拓跋雄和南宫玉的到来,短暂地驱散了一些绝望的阴霾,却又因林微的状况而迅速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。

  “林兄!林兄你怎么了?”

  拓跋雄冲到林微身边,看着他那毫无生气的脸庞和胸前的血迹,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,声音带着颤抖,想碰又不敢碰。

  南宫玉也是脸色凝重,俯身仔细探查林微的脉象,指尖传来的微弱与紊乱让他眉头紧锁。

  “我们遭遇了那个面具修士的埋伏,国师为了掩护我们,强行施法,遭了反噬……”

  赵干声音低沉,将之前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,语气中充满了自责。

  “他娘的!又是那个戴面具的龟孙子!”

  拓跋雄怒不可遏,一拳砸在洞壁上,震得碎石簌簌落下,

  “等林兄好了,老子非把他那破面具砸碎了喂狼不可!”

  南宫玉收回手,摇了摇头,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无力:

  “林兄的伤势……极其古怪,非但经脉脏腑受损严重,似乎……连魂魄都受到了震荡,已非寻常药石所能及。

  我南宫家虽有些续命的灵药,但对此等伤势,恐怕……效力有限。”

  这话如同又一盆冰水,浇在众人心头。

  连出身医药世家的南宫玉都束手无策,难道真的……

  “不,公子一定会醒的!”

  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,是林安。

  他和云疏影在拓跋雄二人之后也循着踪迹找到了这里。

  林安扑到林微身边,小手紧紧抓住林微冰凉的衣袖,眼泪大颗滚落,却倔强地重复着:

  “公子说过,要带我看遍天下,他不会丢下我的!他不会的!”

  云疏影也是眼圈通红,强忍着泪水,默默地将带来的干净皮毛给林微盖得更严实一些,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禾。

  山洞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,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林安压抑的抽泣。

  就在这极致的压抑与众人心绪纷乱如麻之际,昏迷中的林微,意识却在那片混沌与黑暗中,抓住了一丝微光,艰难地维系着一点清明。

  他“听”到了拓跋雄的怒吼,感受到了林安的悲伤,也“看”到了众人脸上那深切的忧虑。

  这些外界的情绪,与他自身残存的求生意志,以及黑色晶石和天衍罗盘传来的微弱滋养,奇异地共鸣着。

  他脑海中那关于“气运战阵”的模糊构想,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,非但没有消散,反而变得更加清晰、具体。

 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,而是开始以自身残存的神识为引,尝试着去“推演”!

  他想起了前世在天衍宗藏经阁中,曾偶然翻阅过的一些极其古老、甚至被列为禁忌的残卷。

  那些残卷并非记载具体的修炼法门或阵法,而是一些关于上古时期,人族先民如何在恶劣环境中,依靠集体意志、祭祀舞蹈与简陋的图腾,引动微薄的自然之力,对抗凶兽天灾的只言片语。

  当时他只觉那是蒙昧时代的原始崇拜,与精妙的道法相比不值一提。

  但此刻,结合此界灵气稀薄、个体力量有限,却又拥有庞大人口和王朝气运的现实,那些古老的记载,仿佛瞬间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!

  集体意志……图腾……引动自然之力……

  这不正是一种最原始、最本初的“阵”吗?

  只不过,上古先民用的是舞蹈、是呼喊、是简陋的图腾。

  而他现在拥有的,是更为精妙的“气运”认知,是能沟通山川地脉的“天衍罗盘”,是汇聚了数万大军杀伐之气的“军势”!

  能否……将这三者结合起来?

  以大军为基,以其共同的信念与杀意(哪怕是愤怒与复仇之心)为引,以北疆山河地脉为源,以王朝气运为纽带,再辅以某种简化了的、能够引导和放大这种联结的“仪式”或“阵型”……

  一个前所未有的、宏大的、却又无比艰难的蓝图,在他意识中缓缓展开。

  他知道,这绝非易事。

  首先,需要找到一种方法,能让普通士兵理解并认同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“联结”。

  其次,需要设计出一种简单有效、能在战场上快速成型的“基础阵型”。

  再者,需要找到能够承载和引导这种庞大能量而不至于自身崩溃的“节点”……或许,可以从小规模开始试验?

  比如,先以拓跋雄、赵干这些本身就拥有不俗实力和坚定意志的人为核心,构建一个微型的“气运战阵”雏形?

  无数的念头、公式、阵型变化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、碰撞、重组。

  这对他残存的神识是巨大的负担,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,但他却咬牙坚持着,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之人,拼命地汲取着这唯一可能带来生机的甘泉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永恒。

  林微那紧闭的眼睫,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
  紧接着,他苍白干裂的嘴唇翕动,发出了一丝几不可闻的、破碎的音节:

  “……阵……基……意志……连……”

  这微弱的声音,在寂静的山洞中,却如同惊雷般炸响!

  “公子!”

  “国师!”

  “林兄!”

  所有人都猛地围拢过来,紧张而又期盼地注视着他。

  林微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,露出其下黯淡却依旧深邃的眸子。

  他的视线模糊,缓缓扫过众人焦急的面容,最终,定格在赵干和拓跋雄身上。

  他用尽全身力气,声音如同蚊蚋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:

  “赵……赵大人……拓跋兄……帮我……试验……新……战阵……”

  新战阵?

  众人皆是一愣,不明所以。

  国师重伤垂死,醒来第一件事,竟是说什么新战阵?

  赵干虽心中疑惑,但看到林微那异常认真的眼神,还是毫不犹豫地躬身道:

  “国师请吩咐!末将万死不辞!”

  拓跋雄更是把胸脯拍得砰砰响:

  “林兄你说!要老拓怎么做?砍谁?摆什么阵?”

  林微微微摇了摇头,示意他们靠近些,然后用极其微弱、断断续续的声音,开始阐述他那个刚刚萌芽、惊世骇俗的构想……

  山洞外,风雪依旧。

  山洞内,一个可能改变北疆乃至整个王朝命运的全新战法,就在这绝境之中,由一位重伤濒死的国师,向着几位半信半疑却愿意追随他的同伴,揭开了神秘的一角。

  希望的火种,似乎真的被点燃了。

  但这微弱的火苗,能否在残酷的现实风暴中存活下来,并最终形成燎原之势,无人知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