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 裂缝合,江湖平-《天衍国师》

  钟楼顶层,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,直到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。

  是赵干。

  他扶着墙壁,胸腔剧烈起伏,方才那短暂的、与无形气运的连接,以及直面魔主威压的冲击,几乎抽空了他的精神。

  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,最终落在那昏迷不醒的黑袍护法身上,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
  “将此獠……严密看管!没有林阁主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靠近!”

  “是!”

  幸存下来的锦衣卫强忍着恐惧与疲惫,上前用特制的镣铐和符箓(由林微之前提供简易制法,朝廷匠作监赶制)将黑袍护法捆了个结结实实。

  拓跋雄喘着粗气,走到那暗金魔爪消散的地方,用刀尖拨弄了一下地面焦黑的痕迹,心有余悸:

  “他娘的……刚才那玩意……到底是什么东西?隔着裂缝都差点把老子尿吓出来……”

  柳如烟默默收剑归鞘,清丽的脸上血色尚未完全恢复,她望向柳家别院的方向,轻声道:

  “若非林兄……我等此刻,恐怕已与这钟楼一同化为飞灰了。”

 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后怕,更有一份深深的折服。

  苏妙晴靠在窗边,望着楼下渐渐被控制的混乱街区,眼神复杂。

  她出身江湖世家,见识过不少能人异士,但像林微这般,能以近乎“言出法随”的方式,引动如此磅礴力量的存在,闻所未闻。

  天衍阁……林微……她心中暗自沉吟。

  “阿弥陀佛。”

  慧明老僧缓步上前,看着裂缝消失的虚空,面露悲悯与赞叹,

  “林施主以气运为引,聚万民之念,行此惊世之举,实乃苍生之幸。只是……此法恐伤及自身根本啊。”

  他修为高深,隐约能感觉到林微此刻的状态必然极差。

  众人闻言,心头都是一紧。

  是啊,如此逆天手段,岂能没有代价?

  “此地不宜久留,需尽快清理战场,安抚百姓,并将林阁主安然送回之处。”

  赵干强打起精神,开始部署善后事宜。经此一役,林微在他心中的地位,已不仅仅是合作伙伴,更是宛若神明般的定海神针。

  柳家别院。

  林安和云疏影几乎是扑到床边的。

  “公子!”

  “公子您怎么样?”

  林微双目紧闭,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呼吸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,唯有眉心处一点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金芒若隐若现,维系着他最后的生机。

  他之前强行推演节点、干扰仪式,本就伤及元神,最后更是以自身为桥梁,强行引导、驾驭那远超负荷的庞大气运,若非天衍罗盘关键时刻护住他一丝本源,以及他前世元神根基远超常人,此刻早已魂飞魄散。

  “大夫!快叫大夫!”

  云疏影带着哭腔喊道,慌乱地想去探林微的鼻息,手却抖得厉害。

  林安更是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床边,小手紧紧抓住林微冰凉的衣袖,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,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,生怕惊扰了公子。

  他记得公子说过,男儿有泪不轻弹,他现在是公子的仆人,不能给公子丢脸。

  很快,之前那位老大夫又被请了回来,一同来的还有几位金陵城内有名的杏林高手。

  几人轮番诊脉后,面面相觑,脸上皆是凝重与困惑。

  “奇哉,怪哉!”

  为首的老大夫捻着胡须,眉头紧锁,

  “林阁主脉象若有若无,似油尽灯枯之兆,但又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勃勃生机盘踞于心脉与祖窍,护住根本……老夫行医一生,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脉象。

  这……这已非药石所能及,恐怕……只能靠林阁主自身的意志和……造化了。”

  这话如同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,浇得云疏影和林安心底冰凉。

  “不会的!公子一定会没事的!他那么厉害……”

  林安猛地抬起头,倔强地喊道,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坚信。

  云疏影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  她是除了林安之外,最常跟在林微身边的人,见识过林微太多神奇之处。

  她相信,公子绝不会就此倒下。她抹去眼泪,对几位大夫福了一礼:

  “有劳几位先生了。还请开一些固本培元、安神补气的方子,无论如何,我们都要试一试。”

  接下来的几天,金陵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与肃穆之中。

  官府的告贴迅速遍布全城,宣布黑巫教余孽已被剿灭,魔患已平,安定民心。

  赵干联合柳家等本地大族,全力救治伤者,抚恤死者,清理被魔气污染的区域。

  慧明大师带领僧众日夜诵经,净化残留的邪秽之气。

  百花会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戛然而止。

  所谓的魁首之争,在力挽狂澜、拯救了无数人性命的林微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尽管林微昏迷不醒,但“天衍阁林阁主”的名号,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传遍了整个江南,甚至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。

  他的事迹被添上了无数传奇色彩——指裂魔爪,言退魔主,气运加身,守护一方。街头巷尾,茶楼酒肆,人人都在谈论着那位年轻的、如同谪仙临世般的林阁主。

  数日后,一道来自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圣旨,打破了金陵表面的平静。

  宣旨太监在重兵护卫下,直接来到了柳家别院。此时,别院外早已围满了闻讯而来的江湖人士和普通百姓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。

  赵干、拓跋雄、柳如烟、苏妙晴、南宫玉以及慧明大师等所有参与了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,皆肃立于院中。云疏影和林安则守在房门口。

  圣旨内容慷慨激昂,先是高度赞扬了林微及众人平定魔乱、护卫社稷之功,尤其是林微,被冠以“擎天保驾”、“功在千秋”的极高评价。随后,旨意宣布:

  擢升林微为“天衍国师”,赐金牌,可随时入宫面圣,参赞机要。(虽然林微昏迷,但爵位先行封赏)

  封林安为忠勇校尉(虚衔,以示荣宠),赏金百两。

  赏赐云疏影珠宝绸缎,准其随时入宫陪伴林小柔。

  赵干官升一级,赏赐丰厚。

  拓跋雄、柳如烟、南宫玉、苏妙晴等江湖人士,皆赐“义侠”金牌,各有金银田宅赏赐,并正式承认天衍阁在江湖上的超然地位。

  慧明大师获赐御笔亲书匾额,少林寺香火税赋减免。

  圣旨宣读完毕,众人叩谢皇恩。

  院外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,为林微和诸位英雄感到高兴,但也难掩对林微伤势的担忧。

  宣旨太监恭敬地将代表“国师”身份的金牌和诏书交给云疏影代领,低声嘱咐道:

  “陛下听闻国师大人力竭昏迷,忧心不已,已命太医院院正携带宫中秘药,火速前来金陵。还请姑娘务必照顾好国师大人。”

  “多谢陛下隆恩,有劳公公。”

  云疏影强忍激动,恭敬回礼。

  尘埃落定,封赏已至。

  然而,所有人的心头都并不轻松。

  荣耀的背后,是林微依旧昏迷不醒的沉重现实。

  夜色再次降临。

  房间内,烛火昏黄。

  林安趴在床边睡着了,小手还紧紧攥着林微的衣角。

  云疏影坐在一旁,小心地为他擦拭着脸颊。

  就在这时,林微那如同沉寂了万载寒冰的识海中,一丝微弱的意念,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,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
  汇聚而来的、尚未完全散去的王朝气运与万民感念,化作丝丝缕缕看不见的暖流,缓慢地滋养着他干涸的元神。

  体内那枚沉寂的黑色晶石,也散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,抚平着神识的创伤。

  他的睫毛,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。

  裂缝已合,江湖暂平。

  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位新晋的、昏迷中的天衍国师,他的一举一动,已然牵动了整个天下的目光。

  他的醒来,将决定着未来风云的走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