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 万寿节至,八方来贺-《宅斗?不,本宫要的是万里江山》

  赤血暖玉在李晚宁心口温养了整整三日。

  这三日,君墨寒寸步不离。

  他亲自渡内力引导药力,亲眼看着她的脸色从死白到泛起淡淡血色,呼吸从微弱到逐渐平稳。

  陈太医每日三次诊脉,脸色一日比一日松快。

  到第四日清晨,李晚宁终于彻底清醒。

  她睁开眼时,看见的是君墨寒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眸子。

  他下巴的胡茬更密了,眼下青黑,但看着她醒来那一刻,那双帝王眼中竟有孩子般的狂喜。

  “晚宁……”他声音沙哑得厉害,握着她的手轻轻颤抖。

  李晚宁想说话,却发不出声,只能用力回握他的手。

  她的目光扫过屋内——熟悉的陈设,熟悉的药味,还有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宫人。

  冯保老泪纵横地站在一旁,不住地抹眼泪。

  她没死。

  她还活着。

  君墨寒俯身,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,又吻了吻她的唇,动作珍重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。

  “没事了,都过去了……朕在这里,你再也不会有事了。”

  他的声音里有失而复得的庆幸,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、近乎偏执的守护决心。

  接下来的日子,李晚宁在君墨寒和陈太医的精心照料下迅速恢复。

  赤血暖玉不愧是至阳宝物,不仅驱散了心脉寒毒,余留的温和阳气更在缓慢滋养她被毒性侵蚀的经脉。

  只是她身体终究元气大伤,太医说至少要调养半年才能恢复如初。

  君墨寒下了严令,不许任何人拿朝政之事烦扰皇后静养,自己却将御书房直接搬到了行辕隔壁,白日处理政务,夜间必回她榻前守着。

  扬州城在帝后坐镇下,新政推行势如破竹。

  沈家倒台后清退的田产商铺,一部分归还苦主,一部分充作官田官产,收益用于兴办义塾、修缮水利。

  新任扬州知府是君墨寒从原江南巡抚衙门提拔的干吏,行事雷厉风行,又深谙江南民情,不过半月,扬州政务便已井然有序。

  那些原本观望的江南世家,见皇帝手段如此狠绝,皇后虽重伤却奇迹生还,连深不可测的西南木氏都牵扯进来,哪里还敢再有异动?

  纷纷上表称颂新政,表态支持科举,甚至主动捐出部分田产用于兴学。

  民心,在帝后以命相搏的震撼和实实在在的惠民新政中,彻底倒向了朝廷。

  转眼,已是秋末。

  君墨寒的万寿节将至。

  按例,皇帝寿辰当举国同庆,各地官员、藩属都要进京朝贺。

  但今年情况特殊——帝后尚在江南,京城刚经历清洗,北境有狄人虎视眈眈,西南木氏阴谋暴露。

  “陛下,万寿节如何操办,还请示下。”

  轩辕书房内,新任扬州知府恭敬请示。

  这位知府姓秦,名文渊,四十出头,面容清癯,目光沉稳,是君墨寒在江南发现的难得人才。

  君墨寒正在批阅奏折,闻言头也不抬:“非常之时,一切从简。传旨各地,贺礼折半,贺表照旧,不必入京。朕与皇后在扬州,简单操办即可。”

  “是。”秦文渊应下,又道,“只是……西南木氏、北狄,还有几个江南大族的贺礼已送至扬州城外驿站,是否……”

  君墨寒手中朱笔一顿,缓缓抬眼:“木氏的贺礼到了?”

  “是。昨日刚到,共计十八车,绫罗绸缎、宝石香料、珍奇药材皆有,礼单在此。”

  秦文渊呈上一份烫金礼单。

  君墨寒接过,目光落在礼单末尾几行——赤阳草三株,千年何首乌一对,雪山灵芝五朵……

  “赤阳草……”

  他冷笑一声,将礼单扔在桌上,“他倒是有心。知道皇后需要此物,特意送来示好,还是……示威?”

  秦文渊垂首:“臣不敢妄测。只是木氏此番贺礼之重,远超其他藩属,其意难明。

  且据驿丞报,押送贺礼的领头之人,是木土司的胞弟木坤,此人……素有‘西南猛虎’之称,性情桀骜,骁勇善战,曾三次率兵击退缅人入侵。”

  “哦?”君墨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,“木增派他亲弟弟来送贺礼?有点意思。让他进城,朕倒要看看,这位‘西南猛虎’,究竟是何等人物。”

  “陛下,恐有危险……”冯保忍不住出声。

  “在朕的扬州城,他能翻出什么浪?”

  君墨寒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秋日晴空,“正好,朕也想亲自问问,木氏为何要插手江南之事,为何……要对朕的皇后下毒手。”

  他的声音很平静,但那平静之下,是冰冷的杀意。

  三日后,万寿节。

  扬州行辕张灯结彩,虽不如京城皇宫的奢华,却也处处透着江南的精致与喜庆。

  各地官员的贺表堆积如山,贺礼虽折半,但依然琳琅满目。

  宴会设在行辕正厅。

  出席的除了随驾南下的部分京官、江南各州府主要官员,还有几位周边藩属的使臣。

  最引人注目的,是西南木氏的使团。

  木坤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,皮肤黝黑,身材魁梧,一双鹰眼锐利如刀。

  他身着西南土司特有的锦袍,头戴银饰,腰间挎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弯刀。

  虽是来贺寿,但他眉宇间那股桀骜之气却掩不住,与周围文质彬彬的官员格格不入。

  他带来的贺礼已经抬入厅中展示,其中最显眼的,是一个巨大的紫檀木匣,里面铺着丝绒,盛放着三株通体赤红、仿佛有火焰流动的奇异草药——正是赤阳草。

  不少官员偷偷打量着那三株救命草药,又看看端坐主位的帝后,神色各异。

  君墨寒今日穿着明黄常服,虽因连日劳累消瘦了些,但帝王威仪丝毫不减,反而更添几分深沉锐气。

  他身旁,李晚宁一袭绯色宫装,面色虽仍有些苍白,但已恢复了往日七八分的气色。

  她大病初愈,容颜略显清减,却更衬得那双凤眸清亮沉静,通身气度从容雍容,不见丝毫病弱之态。

  两人并肩而坐,一个威严如日,一个清贵如月,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与和谐。

  宴会开始,丝竹之声响起,觥筹交错。

  各地官员依次上前敬酒贺寿,说些吉祥话。

  君墨寒神色淡淡,偶尔举杯示意,大多时候只是听着。

  轮到木坤时,他大步上前,声如洪钟:“西南永昌土司木增,恭祝大夏皇帝陛下万寿无疆!特遣臣弟木坤,携薄礼前来,愿陛下与皇后娘娘福寿安康!”

  他的官话说得有些生硬,但字字清晰,目光直视君墨寒,毫无避讳。

  君墨寒看着他,缓缓端起酒杯:“木土司有心了。千里迢迢送来贺礼,尤其这赤阳草,倒是及时。”

  这话意味深长。

  木坤面色不变,朗声道:“陛下平定江南乱局,肃清奸佞,推行新政,乃万民之福。

  区区草药,能助皇后娘娘凤体康复,乃我木氏之幸。我西南虽地处偏远,亦知忠君报国,绝不敢有二心!”

  好一个“绝不敢有二心”。

  君墨寒笑了笑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:“木土司忠心,朕心甚慰。只是朕有一事不明——木氏远在西南,与江南相隔数千里,为何朕在扬州查案期间,会屡遭来自西南的刺杀?

  刺客所用弩箭、毒物,皆与西南有关。此事,木土司可知晓?”

  这话问得直接,厅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
 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木坤身上。

  木坤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,随即露出愤怒之色:“竟有此事?!陛下,此定是有人栽赃陷害,意图挑拨朝廷与我木氏关系!

  我木氏世代镇守西南边陲,抗击外侮,保境安民,对大夏忠心耿耿,天地可鉴!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?还请陛下明察,莫要中了小人奸计!”

  他说得义愤填膺,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。

  君墨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,不置可否:“是吗?可那些被擒的刺客,已经招供,指认是受木氏‘黑巫卫’指使。木将军,此事你又如何解释?”

  木坤眼中凶光一闪,随即强压下去,咬牙道:“陛下!刺客之言岂能轻信?定是有人严刑逼供,构陷我木氏!

 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,木氏绝无参与此事!

  若陛下不信,臣愿留在扬州为质,待真相查明,若果真是木氏所为,臣甘愿受千刀万剐!”

  这话说得极重,厅内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。

  以土司胞弟之尊,留为人质,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。

  君墨寒看着他,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:“木将军言重了。朕不过随口一问,将军何必如此激动?

  此事,朕自会派人详查。若真与木氏无关,朕定会还木氏清白。来,喝酒。”

  他举杯一饮而尽。

  木坤面色稍缓,也举杯饮尽,但眼底深处那抹警惕与阴鸷,却未散去。

  宴会继续进行,气氛看似恢复融洽,但暗流始终未止。

  李晚宁坐在君墨寒身边,将一切看在眼里。

  她大病初愈,不宜饮酒,只以清茶代酒。

  目光扫过木坤,又扫过厅中几位神色微妙的江南世家代表,心中清明。

  这场万寿宴,怕是没那么简单。

  果然,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厅中气氛正酣时,异变突生——

  “陛下!臣有要事启奏!”

 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,压过了丝竹声。

  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身着四品文官服饰的中年男子从席间站起,面色激动,手持一份奏折,正是江南按察使司副使,赵明诚。

  此人出身江南赵氏,与沈家曾有姻亲,在沈家倒台后一直战战兢兢,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难。

  君墨寒放下酒杯,面色平静:“赵副使有何事,要在此刻启奏?”

  赵明诚扑通跪倒,高举奏折,声音带着哭腔:“陛下!臣要参奏一人!此人借推行新政之名,行敛财害民之实!

  在江南大肆抄家,侵占田产,中饱私囊!更与商人勾结,垄断盐铁,致使民生凋敝,怨声载道!此人就是——”

  他猛地抬头,手指直指上首:

  “新任扬州知府,秦文渊!”

  哗——!

  厅内一片哗然!

  秦文渊是君墨寒亲自提拔的心腹,这些日子在扬州雷厉风行,推行新政不遗余力,触动了不少旧势力的利益。

  此刻被人当廷参奏,还是在这万寿宴上,其意不言自明。

  秦文渊面色微变,但很快恢复镇定,起身离席,跪在赵明诚身旁:“陛下,臣冤枉!赵副使所言,纯属诬陷!臣自接任以来,一切行事皆按朝廷法度、陛下旨意,绝无私心!请陛下明察!”

  君墨寒面沉如水,没有立刻说话。

  他的目光扫过赵明诚,又扫过厅中那些神色各异的官员,最后,落在木坤身上。

  木坤正端着酒杯,看似专注地品酒,但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,却未逃过君墨寒的眼睛。

  “赵副使,”君墨寒缓缓开口,“你说秦知府敛财害民,可有证据?”

  “有!臣有铁证!”

  赵明诚从袖中又掏出一本账册,“此乃秦文渊与盐商勾结的密账!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他收受的贿赂,以及侵占的田产商铺数目!

  更有他私自提高盐税,盘剥百姓的证据!请陛下过目!”

  冯保上前接过账册,呈给君墨寒。

  君墨寒翻开,看了几页,脸色越来越冷。

  那账册做得极为细致,时间、人物、银钱数目,一清二楚,甚至还有几处模仿秦文渊笔迹的“批注”,若非极为熟悉秦文渊之人,几乎难辨真伪。

  厅内气氛降至冰点。

  所有人都看着君墨寒,等待他的决断。

  秦文渊额头冒出冷汗,咬牙道:“陛下,此账册必是伪造!臣从未见过这些账目,更未收受过任何贿赂!臣愿与赵副使对质!”

  赵明诚冷笑:“对质?秦大人,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想抵赖?

  莫非你以为,有陛下庇护,就能一手遮天,为所欲为吗?!”

 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。

  君墨寒合上账册,抬眼看向赵明诚:“赵副使,你说的人证,现在何处?”

  “人证就在厅外!”

  赵明诚大声道,“是原沈家的二掌柜,他亲眼目睹秦文渊收受沈家贿赂,并答应为沈家遮掩罪行!此人已被臣秘密保护,此刻就在行辕外等候传唤!”

  “传。”君墨寒吐出一个字。

  很快,一个穿着布衣、神色惶恐的中年男子被带了进来,扑通跪倒:“草……草民沈贵,叩见陛下!”

  君墨寒看着他:“你说,你亲眼看见秦知府收受沈家贿赂?”

  沈贵浑身发抖,颤声道:“是……是!两个月前,沈……沈万川曾命小人送五万两银票到秦大人府上,秦大人亲自收下,并答应……答应在清查盐案时,对沈家网开一面……”

  “你胡说!”秦文渊怒喝,“本官从未见过你,更未收过什么银票!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,前来诬陷本官?!”

  沈贵吓得一哆嗦,却咬牙道:“秦大人,事到如今,您就认了吧!小人……小人有您当时亲笔写的收条为证!”

  说着,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。

  冯保接过,展开一看,上面果然写着“今收到沈家银票五万两,盐案之事,自有分寸”,落款竟是“秦文渊”三字,笔迹与那账册上的批注极为相似。

  证据似乎越来越确凿了。

  厅内不少官员窃窃私语,看向秦文渊的目光变得复杂。

  一些原本就对新政不满的人,眼中甚至闪过幸灾乐祸之色。

  君墨寒沉默着。

 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目光深沉,看不出情绪。

  李晚宁在一旁静静看着,心中却已明白了几分。

  这场突如其来的弹劾,时机选得太巧,证据准备得太全,背后若无人指使、精心策划,绝无可能。

  而最大的嫌疑,就是那位刚刚还在表忠心的西南来使——木坤。

  她看向木坤,果然见他嘴角那抹冷笑更深了,眼中闪过一丝得意。

  这是……试探?还是挑衅?

  或者说,是想在万寿宴上,当着所有藩属和官员的面,打皇帝的脸,动摇新政的威信?

  好算计。

  李晚宁心中冷笑,轻轻放下茶盏。

  细微的声响,让君墨寒侧目看来。

  四目相对,李晚宁眼中一片清明沉静,微微摇了摇头。

  君墨寒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  他忽然笑了。

  那笑声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让厅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
  “好,好得很。”

  君墨寒缓缓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明诚和沈贵,又扫过厅中众人,“万寿宴上,当着八方来贺之宾,参奏朕亲自提拔的知府。

  赵副使,你倒是给朕,送了一份‘大礼’。”

  赵明诚脸色一白:“陛下,臣……臣只是据实奏报,不敢有私心……”

  “据实?”君墨寒打断他,从冯保手中拿过那本账册和收条,随手扔在地上,“秦文渊。”

  “臣在!”

  “这些,你怎么说?”

  秦文渊咬牙:“陛下,这些皆是伪造!臣愿以性命担保,绝无此事!

  请陛下给臣三日时间,臣定能查出伪造之人,证明清白!”

  “三日?”君墨寒挑眉,忽然看向木坤,“木将军,你觉得呢?”

  木坤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自己,愣了一下,随即道:“陛下,此乃大夏内政,臣不敢妄言。

  只是……既然有人证物证,秦大人又如此信誓旦旦,何不当场对质查明?也好让在场诸位,心服口服。”

  这话看似公允,实则将君墨寒架在了火上。

  若当场对质,无论结果如何,这场万寿宴都成了笑话。

  若不对质,便是皇帝偏私,难以服众。

  好一个阳谋。

 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君墨寒身上。

  等待他的决断。

  君墨寒却忽然笑了。

  他转身,看向身旁的李晚宁,声音温和:“皇后,你觉得呢?”

  李晚宁抬眸,凤眸清亮,扫过厅中众人,最后落在赵明诚和沈贵身上。

  她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:

  “秦知府是陛下亲选的人,他的为人,陛下清楚,本宫也清楚。”

  “既然有人质疑,那便查。不仅要查秦知府,也要查这位赵副使,查这位沈掌柜,查他们背后……到底是谁,在搅动这江南风雨。”

  “冯保。”

  “老奴在!”

  “传本宫懿旨,将赵明诚、沈贵,暂时收押。秦文渊,暂停职务,配合调查。”

  “另,”她顿了顿,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木坤,“传令江北大营,即刻起,封锁扬州所有进出通道,许进不许出。

  万寿宴期间,任何人——包括各方使臣、贺寿宾客,未经陛下与本宫允许,不得擅自离城。”

  “本宫倒要看看,这潭浑水底下,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。”

  她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  厅内死寂。

  木坤端着酒杯的手,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
  他抬眼,正对上李晚宁那双清冷沉静的凤眸。

  那眸中,没有愤怒,没有慌乱,只有一片冰封的、洞悉一切的冷静。

  仿佛在说:

  你的把戏,本宫早已看穿。

  游戏,才刚刚开始。

  (第210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