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木声三问,谁少一撇?-《从冷宫爬出来那天,她马甲爆了》

  这时,殿外忽传细响。

  缉司一名执事疾步而入,拱手呈上一只油纸包。

  “缉司方才再检凤仪殿旧库,在钱婆留下的破箱夹层里,寻得一页残方。”

  陆沉拆看,眉峰一挑,将纸面横于光下。

  纸上是春融香的旧方,与内务司抄方对照,最后一味“丁香皮”被人用极淡的桂皮水勾过,像是补上了一撇。

  宁昭的笑意很淡,饶有趣味地说道:“补得倒是挺像。”

  太后收回视线,只是看向宁昭,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些呼之欲出,但却不能说出来的话。

  “你要的东西已有,今日便到此?”

  “回太后,到此。”

  宁昭合礼,转身要退,甫出门槛,衣角忽然一紧,像被风扯了一下。

  青棠袖中寒光一亮,“当”的一声,一枚极细的暗针从门楣上跌落,针尖黑亮,落地即腐。

  陆沉已闪至门侧,指背如钉,按住楣角一处木缝,那里藏着一个指腹大小的细孔,孔沿有新磨的痕。

  “好手段。”

  宁昭回首,语气无波。

  “敲木未毕,先敲命?”

  她伸出手,指腹在孔沿极轻一抹,指尖沾上看不见的一点桂香。

  “还是这味。”

  她笑了笑,把手指送到鼻尖。

  “真勤快,借我的门,借太后的梁,借凤仪殿的香,借内务司的水。”

  黎恭仍垂目微笑。

  “宫中器具往来,借用平常。”

  “是啊,可借一回是借,多借几回,可便是偷了。”

  太后抬手道:“散了,今日不再多问,缉司、内务、尚仪,各归其处,明日辰时,把账与人再送来一遍。”

  闻言,众人退散。

  殿门外,日光偏西,宁昭持着那只“记言槌”,逆光而行。

  陆沉与她并肩两步,开口说道:“今夜敲三下?”

  “对,敲三下。”

  宁昭望向远处灰蓝色的天。

  “疯子敲木,听的是心。”

  她停了停,忽而侧脸看他,笑意锋利。

  “陆大人,今夜若有人抢我的槌,你先记账,还是先出手?”

  “先出手。”

  陆沉不假思索,答得很快。

  “那便好。你出手,我记账。”

  她与青棠渐行渐远,风把桂香从御前一线一线送来。

  阶下的阴影里,有极轻的脚步声散开,又像被谁一把捻灭。

  木声未起,心已乱了一线。

  当夜,敬安苑月井前,三物已置:木鱼、木尺、木簪。

  一槌在手,灯火如昼。

  宁昭抬腕,第一槌尚未落,远处的风里已翻起一道极浅的影。

  有人先她一步,奔她而来。

  青棠没等那人落地,指间灵砂已在半空散开,像一阵无形的雨,将来者的身形生生“擦亮”。

  那是个着灰色短褙的内侍,腰间缠着薄皮,脚步极快,直奔宁昭手中的“记言槌”。

  “抢槌的,心最急。”

  宁昭并不避,反手一翻,槌面在掌心转了半圈。

  “叮……”

  第一槌落下,声极轻,却像一缕直线从地脉穿过去。

  铜盆里的水无风自动,盆沿浮起一圈如丝的烟影,带着极淡的香气,先贴在来者的喉结,再贴在他腰间的皮缠上。

  那内侍只觉嗓子眼里微一辣,脚下便虚了半寸。

  青棠已然掠至,一掌拍开他夺槌的手,把人扣翻在地。

  “凤仪殿的香。”

  陆沉在廊下站定,目色沉沉。

  “但香里混了薄荷露,不是正方。”

  宁昭垂眸看地,淡淡一笑。

  “仿的香最会露怯,第一槌送给凤仪殿。”

  内侍挣扎,袖中亮出一柄极细的柳叶刀,刀脊涂了黑。

  他腕骨一翻,刀锋斜挑青棠手腕。

  青棠指背一拂,“叮”的一声,刀尖被她硬指震偏,钉进阶缝。

  那内侍吃痛回身,竟要撞柱自尽。

  陆沉一步至前,指背如刃沿他颈侧一扫,恰卡住自毁的力道。

  两名缉司上前按住人。

  宁昭不看他,只抬眼望向瓦脊。

  “请第二位。”

  影子果然又动了。

  与其说是人,不如说是一缕线,轻、细、直,从屋檐斜掠,像要把木槌连人一并捆走。

  青棠刚要抬腕,宁昭却忽然抬手,掌心回扣,露出槌柄下沿一圈极细的银丝。

  那是她方才趁第一槌落时绕上的“索线”。

  她往前一抖,线端在空中兜起一个圈,稳稳套在第二人的腕骨上。

  “这根线,钱婆用过。”

  “后辈接手,绕线绕反了一重,左手小指收尾,是尚仪局近年的手。”

  第二个来者只觉一股力从腕骨里往外抽,半边臂膀像立刻被卸了筋。

  他咬牙不吭,空中翻身,硬生生往屋檐落去。

  陆沉袖底寒光微闪,一枚黑签“嗒”的一声钉住檐角他的衣摆。

  青棠收线一带,那人便被拽回院心,重重扑地。

  “第二槌,送给尚仪局。”

  宁昭握稳木槌,指腹极轻碰了碰槌面,像是为它定心。

  “叮……”

  木声落处,瓦下的桂影颤了一颤。

  院子仿佛被这一声敲开一道看不见的缝,从缝隙里逸出一丝极轻极淡的桂皮水辛甜味。

  陆沉说道:“有人在‘借’你这院子的风。”

  “借风容易,借心难,第三位到了。”

  第三个影子来得最迟,也最稳。

  他没有跃瓦,不穿林,只像一个老老实实走路的人,从廊尽头风声里缓缓现身,一名穿打补丁常服的小内侍,衣角干净,手拢在袖中,眼帘垂得很低。

  他行至三步外止住,微微躬身,温声道:“贵人,奴才……来收昨夜落在这儿的一件小物。”

  “什么物?”

  宁昭故作疑惑地问。

  “御前的小牌。”

  小内侍声音不紧不慢,十分沉稳。

  “上头该有‘御前’二字。”

  宁昭“哦”了一声,抬手在槌面上轻轻一抹,像在拂一根看不见的灰。

  “可惜,我这儿没有‘完整的’二字。”

  他说“完整”时,小内侍袖中指尖轻不可察地一紧。

  就这么一点力道,宁昭已经看见了。

  她忽地上前一步,极近地与他擦身而过,木槌在两人之间轻轻一旋,槌柄从他袖口下沿扫过。

  小内侍身形微僵,像被人稍稍提了一下魂。

  “第三槌,送‘御前’。”

  “叮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