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夜半有鬼,疯妃请你做证-《从冷宫爬出来那天,她马甲爆了》

  竹影横斜,月色如水。

  敬安苑偏殿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,白芷缩在榻角,指节发白,呼吸细碎。

  窗外那抹素衣人影依旧立着,披散的长发在风里轻晃,脸上红得刺目的梅花印仿佛新血,在夜里几乎要滴下来。

  她轻笑,笑声软绵,但却给人一种后背发寒的感觉。

  “白……芷。”

  白芷猛然捂住口,眼泪汪了一眨,喉咙里只剩“咯”的一声。

  突然,一只黑猫自窗棂上一掠而过,“喵”的一声炸起毛。

  “嘘!猫儿会吃舌头的。”

  影子忽地俯身,似要凑近窗纸。

  白芷脑中一片轰鸣,正要尖叫,门轴“吱呀”一响,殿内烛火猛地一亮。

  宁昭倚门而入,懒洋洋的笑挂到耳后。

  “半夜学人装神弄鬼,手法也太笨了些。”

  素影顿住。

  她抬起头,火光照亮了那张涂着血梅的脸,竟一瞬间起了细碎的裂纹,如同被人从额心划过一刀。

  薄薄的纸皮,嘶地撕开,露出其下另一张寻常宫人的面孔。

  宁昭叹了一口气。

  “啧,连鬼皮都省着用,真替主子省银子。”

  她扬手一抖,一枚细薄的灵符从袖口滑出,贴上窗棂,符纹微亮,屋内空气像被轻轻按了一下,所有声响都短促地停顿半拍。

  白芷这才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,双膝一软跪倒在地。

  “娘娘……娘娘,有鬼!”

  “哪有什么鬼,是人。”

  宁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。

  “不仅不是鬼,还是个不太能演戏的人。”

  她踱步至窗前,指尖掀起那层“鬼皮”,纸背的细纹清晰可见,香粉与朱砂调合的痕迹尚未干透。

  她低低一笑,回头对角落道:“看够了吗?再不出来,疯子可要吃人了。”

  屏风后影子一晃,有人抽气。

  青棠自暗处现身,跪地请罪。

  “属下等在外廊,只待动手之人再近一步。”

  “无妨,鱼敢探头,线就该放久一点。”

  宁昭弯弯眼,向窗外丢出一片细如羽的银片,银片在空中一转,准确贴在那人影肩后。

  素衣人吃痛,身形一滞,却还是翻身欲遁。

  院外竹声忽起,三名内侍捧灯快步奔近,为首者喝道:“谁在敬安苑夜间行迹可疑!”

  素衣人一咬牙,猛地扯下自己肩上银片,回身横甩,直取白芷面门。

  白芷吓得缩成一团。

  宁昭一声叹息,脚尖一点,袖中又有一缕青白小火窜出,宛若细蛇,轻巧一绕,银片在半寸处失了劲道,叮的一声落入铜盆。

  火线顺势一缩,蜷成细圈,安安分分伏在她掌心。

  白芷“扑通”再跪了一遍。

  “疯子,可不讲你们那些道理……”

  宁昭笑得愈发地甜。

  “但我讲规矩,今日先问问规矩是谁立的。”

  她抬手一拍门框,嗓音响亮。

  “请你的东缉司来做证。”

  脚步声应声而至,稳、准、冷。

  陆沉自廊下踏入,玄青狩服未盏火烛添半分温度。

  他目光略一扫过屋内布置。

  窗下铜盆、榻前灰线、香案上三对未燃尽的烛泪,以及宁昭袖口那一缕收敛得几乎不可见的灵纹。

  他只停了须臾,便避开她掌心,抬眸看她。

  “靖和贵人夜设禁阵,扰动夜禁,理当……”

  他顿了顿,视线扫过白芷惊魂未定的脸。

  “说明……”

  “哦。”

  宁昭笑眯眯。

  “我就是疯子,有御医开的证明,说明什么都不算数。”

  她话锋一折,抬手指向窗外那被围住的素衣人。

  “不过既然陆大人到了,正好,人我替你留着,你替我个忙,问问她背后是谁。”

  “什么叫替你个忙?”

  陆沉淡声回应。

  “查案总要动机。”

  宁昭笑的人畜无害,一张单纯的脸摆在陆沉的面前。

  “行,我给你动机,有人想拿“疯女乃祸”这四个字把我往火盆里按,这盆火昨天刚烧过,贵妃的帷幔还没晾干呢。”

  她抬手指了指白芷。

  “还有这个丫头,胆子小,谎话多,一问就漏风。”

  白芷“啊”的一声,脸白得像纸。

  陆沉转头,眼神沉了下去。

  “她撒了什么谎?”

  “撒谎的不是她一个。”

  宁昭慢吞吞地朝香案走去,指腹在桌面轻轻一抹,染下一层肉眼几不可见的灰。

  “这是闭言阵的残灰,与凤仪殿地砖下那点很像,谁在那儿动过手脚,陆大人比我更好查,对吧?”

  她一字一句,铿锵有力,像是与他闲话家常般自然。

  陆沉眸色微变,一瞬记忆在他脑海浮现。

  那夜他禀报前,的确在凤仪殿见到过异常纹痕……他看了宁昭一眼,像是在衡量她是碰巧知道,还是早已算到。

  “押下。”

  他忽地抬手,冷声道。

  院外内侍应声而入,将素衣人按翻在地。

  青棠抬眸,余光扫过那人的袖口,一缕细不可察的黑线绞在丝缝,像某种特制的毒线。

  她眼神一冷,手指翻飞,一枚细针闪电般点在对方喉间穴道。

  素衣人腮帮一鼓,像是要咬破什么,喉头却被针意一压,毒囊无从迸裂,只能发出“呃”的破音。

  “活人总比死鬼会说话。”

  宁昭轻声细语,像是在夸小孩一般。

  “谢谢你呀,陆大人。”

  陆沉垂眸看向宁昭。

  “你早知她会自尽?”

  “我怎会知?我瞎猜的。”

  “你们东缉司的人办事利落,我怕坏了你们的口碑。”

  她的话停顿了一瞬,指尖在桌面灰迹上轻轻一描,描出一片极细的纹路。

  “再者,她只是一只试水的鱼,真正的线,不会这么轻易拉上岸。”

  陆沉听闻后,沉默不语。

  宁昭用帕子裹起那小撮灰,随手塞进袖中。

  “这点残灰,烦请东缉司验一验与凤仪殿是否同脉,若是同脉,回头我就去贵妃娘娘面前装疯,求她教我怎么‘闭嘴’。”

  “你确定是她?”

  陆沉问道。

  “不确定,但……我确定的是,有人想让我确定是她。”

  宁昭笑得更欢。

  “所以我更怀疑另一个人。”

  她抬眸,目光极快地掠过窗外的桂树,树影下有一抹脚尖踩出的空隙,正好能容一人潜伏。

  “比如,会借别人的阵,自己只用推一把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