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小楼又起东风-《从冷宫爬出来那天,她马甲爆了》

  午后,东缉司小堂里,陈戈把门合上。

  “左闲这条线,不好碰,他当年跟着太后理过三处旧账,知道的门路多,若真活着,藏得也会深。”

  陆沉把“照准簿”的拓片一张张码齐。

  “越深越要先动外围,靖和不是核心,先逼出左闲的手,再逼他的口。”

  陈戈点了一下头:“那,要怎么逼?”

  陆沉把指背在纸上弹了弹。

  “借“靖和”的人情,再借一回。”

  傍晚,靖和被换了囚衣,带去侧门。

  陆沉亲自把他按在坐榻上。

  “今晚你按我的话说,你要离京,手里那只“御前旧印”要找地儿交代,左闲若在,他必来接。”

  靖和喉结动了动,似乎有些紧张。

  “旧印……真的在我这儿吗?”

  “在。”

  陆沉把一个小匣推过去,匣里是一枚做过手脚的旧印坯,砂眼与真印相似,边角却悄悄刻了两道识记。

  “你只要把匣露出半寸。”

  靖和沉默片刻,终是开口:“我欠你的,够多了。”

  “你不欠我,欠的是那年被卷进火里的人。”

  他盯着靖和,再添一句:“小库门口的赵勇,我会斩断他的路,你只管把话传到。”

  夜色压下来,灯火在廊下被风压得一低一高。

  宁昭把拨浪鼓挂回门楣,转身换了件浅青外袍。

  青棠递来一只细竹筒:“娘娘,线已经穿好。”

  宁昭捻着竹筒看了看:“今夜挂线。”

  她把线一端扣在门簪下,另一端盘在掌心,带着阿蕊和青棠一前一后出了敬安苑。

  月上枝头,御花园外的影被风剪碎。

  她走到昨夜站过的槐树下,忽然掀起裙角,认真对着树根行了个古怪的礼,又学小沙弥的腔调念了一句:“借道借道,给疯子让条路。”

  旁边巡夜的小太监忍不住笑出声。

  “又疯了,又疯啦!”

  笑声刚起,宁昭把那截细线轻轻一抛,线端像活了,悄悄搭在假山的石缝里。

  她低着头念道:“借灯借灯,给疯子照一照。”

  话音落,青棠在后处把一颗指甲大小的火点轻触线端,火星顺着细线“噼”地一窜,在假山另一侧亮了一个极小的红点。

  那红点正对着御道与内库之间的夹道。

  “看灯的会来,,他们会跟着火走。”

  同一时刻,靖和在内城一处僻巷等待。

  风把巷子吹得像一口冷井,他把小匣抱在怀里,呼吸有些乱。

  脚步声自黑里逼近,一个人影立在灯下,声音沙哑:“你要交什么?”

  “旧印,我不想带着它死。”

  “打开。”

  靖和把匣推近,匣盖只揭了一线。

  那人伸手去掀,手指刚触到,指腹就沾了一点极细的粉。

  粉无色无味,靠近鼻尖却有极轻的桂皮气。

  这一丝味道一冒,胡同两头同时有影落下,黑签破风。

  “叮叮”两声,把那人的袖摆钉在墙上。

  “放手。”

  陆沉的声音在巷口响起,不急不缓。

  那人手一松,匣掉在地上,盖子合上。

  靖和踉跄退开,眼里掠过一丝难堪。

  “我就到这儿。”

  陆沉没看他,只盯着那人。

  “自报家门。”

  那人的面皮慢慢松下来,露出一张寻常脸。

  “左闲的人。”

  陆沉问道:“左闲在哪里?”

  那人抿嘴不答。

  陆沉手指一扬,短笛“叩叩”两下,巷口另一头的暗桩同时合上,把来人的退路封死。

  那人才微微一变色,却仍不肯吐。

  陆沉收起笛子,淡声道:“不急,你见过的人,我们总会见到。”

  风再走一遭,御花园外那粒小火点忽然折到另一边。

  宁昭顺手从袖里摸出三颗糖豆,朝那一点火“叮叮叮”掷过去。

  糖豆在地上滚开,行迹好像真是孩子的玩闹。

  “有人。”

  青棠一声极轻。

  假山背后有影子掠过,一晃即没。

  宁昭把拨浪鼓从腰上摘下,在掌心敲了敲,奶声奶气地唱:“糖葫芦甜,路别乱……”

  她唱到一半,忽而向右侧跨一步,拨浪鼓当作槌,轻轻敲在假山缝里。

  细线紧了一寸,第二个红点亮起,正好照出一只匆忙收回的手。

  那只手的虎口有旧绳痕,指腹有墨。

  宁昭看见,笑了笑:“原来你在这儿。”

  影子要撤,青棠从上落下,脚下踩住石沿,一手扣住对方腕骨。

  对方吃痛,手里的薄纸掉下,落在水边,被水浸得半卷。

  阿蕊眼明手快,一脚把纸拨到石台上。

  宁昭用“记言槌”把纸捞起,纸面印着一枚浅浅的“御”字,左上仍少一撇。

  她抬眼看那人问道:“你给谁送?”

  那人紧闭嘴巴,宁昭也没再继续问,转身把纸递给青棠。

  “送缉司。”

  “娘娘不看?”

  “看不如算,有人会替我们看。”

  子时过半,东缉司小堂的灯还亮着。

  陆沉把胡同里抓到的人交下去,回到案前时,青棠刚把浸湿的纸放在炭火上烤干。

  纸干后显出两行淡字,写着“照准借抄时次,乙丑起,丙寅止”。

  落款无名,旁边压着小半个“御”字。

  “乙丑起……”

  陆沉指腹轻轻掠过那行字,抬头看青棠。

  “这字从哪来的?”

  “御花园假山背后,娘娘说不看。”

  陆沉“嗯”了一声,把纸合上。

  “我看。”

  他把“照准簿”翻到乙丑年那页,虫眼与线头都旧,只有页脚的纸略新,像是那年火后重新装订过。

  他把拓片对过去,停在“乙丑秋”一栏。

  那一栏的照准,是“黎”。

  他又翻到“丙寅春”,照准仍是“黎”。

  两处的笔压、顿点、收尾,都不是同一只手。

  “从那时起就换手了,换得悄。”

  陈戈从外间进来,把一只油纸包放到案上。

  “胡同里那个说他只认“左爷”,不认人,嘴硬得很。”

  陆沉把纸包推回去。

  “让他看东西。”

  “看什么?”

  “看这两行字。”

  陆沉把那张湿干的纸递过去。

  “问他,这是谁写的。”

  陈戈去而复返,半刻后回来,压低声音:“他认,而且说是左闲的手,说这两年左爷没写过字,都是口授,今夜他亲手写,说明他近在城里。”

  陆沉目光微沉,指尖敲了两下案角。

  “近在城里,便能拿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