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 闲话终须有,不听自然无-《从冷宫爬出来那天,她马甲爆了》

  散场的时候,有人故意挡她去路,压低声音挤兑:“贵人,御前那边可还顺?”

  她侧身让过,停下脚,认真看了那人一眼。

  “你问得不顺。”

  说完什么也不多说,径自走了。

  回到敬安苑已经夜深。

  青棠正要报前门的事,宁昭摆手道:“先喝水。”

  她把茶盏推过去,看她喝了一口,才问:“伤没有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青棠放下盏。

  “前门顺,西巷擒了两人:一是笔房管事的小舅子、二为木作房的小头目亲信,御前令假的,章少一笔。”

  “和副牌一样,爱少一笔的人最怕我们把那一笔补上。”

  她话说到这儿,自己笑了一下:“我也怕,怕补在错的人身上。”

  第二天清晨,太后宣对。

  殿中案上摆了三样东西:假令、覆写板、旧副牌登记。

  陆沉把三样一一讲清:章纹不合、板材出自木作、登记脱节点对到笔房某一页的改动。

  每一件都落实到名和时间,连押送的路线也标出来。

  哪条巷子、哪个口、几步路。

  “昨夜抓五人,三人认路、二人认人,下一步,该问“谁下的口令”。”

  太后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淡淡扫过殿侧。

  黎恭在檐下,不动声色。

  宁昭站在右侧,没插话,低头看自己的指尖。

  她昨夜扶灯时烫了一点,皮薄薄起了白。

  散议出殿,风从廊里穿过。

  看客的窃语像尘,飘在脚边:“她昨儿还跟御前行走擦肩呢。”

  “这话传两回就是信了。”

  这种话落在地上,也会落在人的心里。

  宁昭知道,但她没回头。

  她刚走到台阶,就被陆沉叫住。

  “你手……”

  她抬了抬,笑的很明媚:“不碍事。”

  “给我。”

  他没绕弯,握住她的腕,往自己这边一带。

  她的掌心很凉,指腹烫得一点红。

  他从袖里取出一小包白粉,轻轻一抹,粉化成清气,热慢慢退下去。

  “你哪来的?”

  她问。

  “御医那里,我求来的。”

  她“哦”了一声,没说客气。

 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。

 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:“昨晚的假令,他们为什么以为能在你手里过?”

  “他们赌我赶时间,验令只照章面,不照字口,可章面少一笔,字口也会错,我让木作把“缺笔”的字印放大了。”

  “你早就防着了?”

  “你拖了时间,我才能慢。”

  两个人互不谦让,也不彼此夸,话到这儿就停了。

  宁昭偏头,像想起了什么,轻声提了一句:“昨天广场上,有人挡我,说风凉话。”

  “谁?”

  “无名的口舌,不是大事。”

  下午,内务司笔房、木作房的账簿被彻底翻了一遍。

  陆沉亲自坐镇,问的都是硬事。

  这页字谁写的,那把刀谁磨的,瓶口绳谁打的。

  有人撑不住,很快吐出一个名字:笔房外借登记的“照准人”,每次都是一个字“黎”。

  字写得极简,连名也不肯落全。

  “照准?”

  陆沉轻轻重复了一遍。他把这页纸推到旁边,又叫人把御前交接簿调过来。

  “交接簿的照准呢?”

  “也是“黎”。”

  执事翻给他看。

  “是不同的笔。”

  陆沉没有表态,,他把两张纸并排摆开,沉默了片刻,忽然点了点轻。

  点得很小,看不出意味。

  “先封,别传。”

  晚上,敬安苑的灯没有挂。

  宁昭早早回屋,阿蕊把拨浪鼓挂在床头,青棠坐在门槛上磨针。

  一盏茶喝到一半,门外的脚步停住,敲门两声。

  青棠去开,陆沉站在门口,衣摆沾了灰。

  “走一趟,去钱婆的坟前。”

  宁昭看他一眼,穿了外袍就起。

  夜路短,风凉。两人并肩,谁也没先开口。

  到坟前,陆沉把香插好,压低声音说了两句,没有让别人听见。

  “她教的手法,帮了我们。”

  宁昭把新线压在坟边。

  “改天给她缝双鞋。”

  “你缝?”

  陆沉问道。

  “我缝得很丑,但我会认真!”

  他笑了一下,笑意很淡。

  笑过去之后,他把一只折得齐整的小纸包递给她。

  “这个,你明天交太后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笔房的“照准”两种笔迹,我先走了一步,你去说那句不好听的话。”

  “哪句?”

  ““请御前解释”。”

  宁昭抬眼,借着月色看他。

  她知道这句话会把火引起来,也知道这是条直路,没有别的绕法。

  她把纸包塞进袖里,没再问。

  第二天辰时,对簿再开。

  宁昭先行礼,随后把纸包放到案上。

  “笔房的照准,“黎”字两种笔,请御前解释,是不是同一人的手。”

  话一出,殿里落针可闻。

  众人都看向檐下。

  黎恭欠身,仍是那副温顺的笑。

  “回太后,御前小事,换过执笔,“黎”字,奴才承认是奴才。”

  他抬眼看宁昭。

  “至于借出,皆有登记。”

  “借出去之后,假令出现,覆写板出现,桂皮水失踪,你也承认?”

  黎恭笑依旧,丝毫不慌。

  “奴才只认字,不认物。”

  太后敲了敲案,声音不高。

  “物我不问,御前行走的字,为什么会出现在笔房的照准上?”

  “因为内廷借抄,都是奴才核。”

  黎恭答。

  “规矩就是规矩。”

  “规矩能认,事也要认。”

  宁昭不看黎恭,只对太后说。

  “请太后准缉司查御前的“照准簿”。”

  一句话,把火头移到最深处。

  太后沉沉看了她一眼,目光又转向陆沉。

  陆沉把两张字并排递上去,语气平稳:“请。”

  空气凝了半息,太后点头。

  “缉司取。”

  这一点头落下,殿外风忽盛。

  看客们谁也没敢出声,只看着宁昭。

  从她进殿那刻起,她没有疯,她说话清清楚楚,不快也不慢出了殿。

  她把拨浪鼓从袖里摸出来,顺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角,像是在提醒自己,晚上还得疯一会。

  她刚要下阶,肩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。

  她偏头,是陆沉。

  “你那句不好听的话,交得干净。”

  “你给的纸也干净。”

  两人对看一眼,谁也没笑。

  风把桂香刮散,又吹回来,顺带着一些人的窃语:“她这回又要被骂近御前了。”

  这种话绕了两圈,总归会回到他们耳朵里。

  宁昭把拨浪鼓一背。

  “骂吧骂吧,我听的多了,我得先把活干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