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疯子一拍,讲人情!-《从冷宫爬出来那天,她马甲爆了》

  她唱最后一个字时,整个人像跌了一跤,朝来人怀里扑去。

  众人惊呼:“疯病犯了!”

  来人下意识托了一把,掌心一暖。

  井沿的潮意不知何时沿着门框铺了一层,薄得看不见,热得像说话。

  那人掌根一贴,手心半个“御”字便悄然印上。

  陆沉在外廊的影里,目色一凛,脚步旧稳。

  他看着宁昭在那人怀里像孩子一样笑,突然一把把拨浪鼓塞进对方怀中,奶声奶气:“给你玩,不许抢我的槌。”

  来人衣袖被拨浪鼓的木珠磕得一响,似极不耐。

  正要甩手时,青棠已如影随形,指尖在他袖下轻轻一搓,掐住了“断息线”的死穴。

  来人喉头一紧,呼吸短了半拍。

  “借线,借香,借牌……”

  宁昭慢吞吞数

  “不如,借命?”

  她忽地回头,对着西角窗纸那边笑着挥手,像招小孩。

  “出来玩呀。”

  窗纸后“嗤”的一声,藏着的人终于忍不住,细针破窗直取宁昭额心。

  宁昭像没看见一样,抬手去抓空中的飞蛾,嘴里念念有词:“蛾子飞,飞你娘……”

  针临眉心半寸,青棠足下一错,指背挑针,火星一溅,针尖钉在门楣,瞬息焦黑。

  “阿嚏!”

  宁昭忽然打了个喷嚏,接着抱着木槌往地上一坐,委委屈屈。

  “风好凉,疯子鼻子痒!”

  “这宁贵人又疯了……”

  值夜婆子忍了又忍,还是小声念叨,被旁人用肘背戳了一下。

  “嘘,还敢说?难道你命硬?”

  陆沉这才出声说道:“把人带下。”

  缉司执事如潮涌上,利落按住三处来客。

  袖藏副牌的那人被压在地上,掌心的潮影随着皮肤起伏忽隐忽现,清清楚楚。

  香雾那团被铜盆罩住,线端被青棠死死扣在手背,断不了。

  “你不躲?”

  陆沉看向宁昭。

  “疯子,不讲理!”

  宁昭抬着下巴,严肃道。

  “别侮辱我的病。”

  陆沉沉默半瞬,淡淡道:“御前那位,今晚不会亲自来。”

  “我不急。”

  宁昭朝他一笑,突然又“哗啦”摇了两下拨浪鼓,奶声奶气。

  “唉呀,大人不玩鼓,给疯子……”

  她一把抢回拨浪鼓,转身便往屋里跑,跑了两步又站住,正经八百对被按在地上的那位伸手。

  “借你手看一看。”

  那人冷笑,将手缩得死紧。

  宁昭叹了一口气:“别这样,疯子喜欢看“完整的”。”

  青棠以指为刀,轻轻一挑,对方掌心肌肉一松,那一撇半影在潮意里慢慢浮了出来。

  “好看。”

  宁昭认真点头。

  “明早回太后,我给她讲一个“补撇”的故事。”

  她站起身,朝门外空处弯腰,像是在对谁行礼。

  “陛下,疯子不讲理,但疯子记账,今晚记三笔,香借凤仪,线在尚仪,牌落御前。请陛下明天吃糖,不过不甜。”

  风自檐下掠过,带走她最后一个字。

  陆沉看了她一眼,像要说什么,终究只道:“收局。”

  次日卯时,寿宁宫外。

  廊下已经有人交头接耳:“昨夜敬安苑又出事?”

  “听说抓了三个,宁贵人还唱童谣……”

  “昨天还理直气壮对账,今天就……”

  太后听完何永顺低声的禀报,收了檀珠,半晌道:“叫她来。”

  宁昭很准时,提着那只拨浪鼓进门,规规矩矩行礼,起身时又“哗啦”摇了两下。

  太后语气淡淡:“本宫看戏不是为听鼓。”

  “那就听疯子讲故事。”

  宁昭认真,把拨浪鼓背在身后。

  “故事里有三个人,一个喜欢借香、一个喜欢借线、一个喜欢借牌,这借香的人,怕真方、借线的人,怕绕错、借牌的人,怕多一撇。”

  太后盯着她,微微蹙眉。

  “你要指谁?”

  “疯子听不懂你说的!”

  宁昭笑的像孩子一般疯癫。

  “昨夜三个来客里,有人掌心有“御”,有人腕上有“线”,有人袖里有“甜”。三样都怕火,又都爱往火上凑。所以,我让疯子看火。”

  太后眉头紧皱,似乎不耐烦这疯言疯语。

  “你,到底要说什么?”

  宁昭伸出两根手指,仔细地数了数。

  “我要两样东西!凤仪殿香谱的签封钥,和御前更衣檐下交接簿。尤其是“副牌”的出入记录。”

  “你查的是贵妃,还是……算了,给她吧。”

  太后没有说完,眼神已然冷了半分。

  何永顺应声,亲自取过一方木匣与一本薄簿。

  宁昭接过,郑重一礼,又忽然像孩子一样凑近太后。

  “太后,今天我疯一整天,好不好?疯得厉害一点,大家就不怕我了。”

  太后看她半晌,竟轻轻一笑。

  “准!”

  宁昭眼睛亮得像水,倒退两步。

  “多谢太后,那疯子去闹啦!”

  她转身欲出,又回头,像突然想起什么,举着拨浪鼓对空处小小挥手。

  “黎公公,记得路过的时候别摔跤!”

  殿外影子里,有人微微一顿,复又不动。

  宁昭哈哈一笑,跑远了。

  申时,东缉司偏院。

  陆沉摊开早上送来的两样物事。

  凤仪殿香谱钥、御前交接簿。

  宁昭到门口,把拨浪鼓“啪”一声扣在簿子上,笑眯眯地说道:“我疯完了,轮到你讲理了!”

  陆沉翻页,目色愈冷。

  “副牌出入记录里,多出一张未记名的借用单,落墨带桂皮水,日期……正是你第一次“疯子茶”那夜之后。”

  “那只能说明,借牌的人,急了。”

  她把木匣钥匙交给青棠。

  “开。”

  青棠旋开香谱匣,里面一摞香签整整齐齐,唯独春融签上多了一笔极淡的补划,像是在原签末尾“添了一撇”。

  宁昭继续笑道:“补撇补到签上,补得倒是很勤快。”

  陆沉将两物一并封存,抬眼看向她。

  “今夜还敲吗?”

  “敲。”

  宁昭把拨浪鼓往腰上一挂。

  “为何不敲?疯子要敲闹钟,敲给借东西的人听。”

  她走至门槛,忽然回头。

  “陆沉,你别老站在疯子外面。”

  “嗯?”

  “也需要进来,捂着我的病。”

  她抬了抬“记言槌”。

  “他们都觉得我不讲理,所以你替我讲。”

  陆沉沉默半息,迈步入内,檐下风穿过廊角,桂香极浅。

  宁昭垂眸,像又戴回“疯”面具,哗啦两下摇鼓,学孩子唱到:“借人借物借风声,借到尽头心自冷!槌落三声无字证,疯子一拍,讲人情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