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无条件地信任-《从冷宫爬出来那天,她马甲爆了》

  午时,御前小库外,封泥被割开。

  御前送来的“请签”摆在旁边。

  小库班头汪四被押到门口,额头冒汗。

  “小人按签开门,没动簿子。”

  “你开门时看谁进过。”

  陆沉问。

  “行走公公在门边,里头只有看守。”

  汪四的声音很低。

  “签是真的。”

  “签是真的,书不是。”

  陆沉把“照准簿”翻到那页。

  “虫眼在这里断了一格,你不看虫眼也该看线头,第六折开始逆向,你没问?”

  汪四脸唰的一下白了:“小人只认签,不认线。”

  “认线是你的事,你忘了。”

  殿上对簿,太后没多说,先把“照准簿”交缉司暂管。

  黎恭欠身,承认昨夜借看,却否认换页。

  太后道了一句:“明日再对。”

  散场后,廊外风起,宁昭与陆沉并肩下阶。

  她看他袖口压着一道新折,便问道:“乱吗?”

  “不乱。”

  她笑了一下,像是松了一口气。

  “那就好。”

  申时,内务司废料间被再次封查。

  木作房的小头目被押来认印坯。

  他看一眼,就低了头:“是我做的。”

  “谁叫你做的?”陆沉厉声问道。

  “笔房管事递话,说御前催。”

  小头目眼神虚,明显是有些害怕陆沉。

  “大人,我只做……不问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  “做完给谁?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。”

  “送到小库门口,交给汪四。”

  小头目咬唇,眼神始终不敢看向陆沉。

  “他收的!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,一句都没撒谎!”

  这一句落下,汪四脸色发青,跪倒。

  “小人只管轮值,不拿东西,那一回,我没收!”

  “哦?你没收,那是谁收的?”

  汪四哑了嗓子,带着一股哭腔。

  “不知……我真的不知。”

  “知道也好,不知道也好,先关起来,明日殿上再说。”

  夜色未深,敬安苑门口忽然多了一只食盒。

  阿蕊捧进来,里面两碟小菜、一壶温酒,边角压着一片薄薄的纸条。

  纸条字迹歪斜,落款“靖和”,上写“辛苦”。

  青棠皱起眉,表情疑惑:“奇怪,我们没送呀。”

  宁昭把纸条翻过来,纸背有桂皮水的浅印,像有人拿它作过垫纸。

  她把纸折回去:“这东西得送去缉司,别留在屋里。”

  “娘娘怕陆大人误会?”

  阿蕊小声问道,生怕旁人听见。

  “我怕过谁?我是为了省事,不想犯那个口舌,而且我不想夜里再跑一趟。”

  话才落,门外脚步停住。

  陆沉进门,视线扫过那只食盒,又落在她手里的纸上。

  宁昭把纸递过去:“又是“靖和”,字不像我,纸也不干净。”

  他“嗯”了一声,接过,连盒一并提走。

  “我拿去封了。”

  “你不吃?”

  “吃你的,别吃别人的。”

  这句说得很淡,听着却像安置了什么,她点点头,没再逗他。

  次日辰时,大殿再对。

  御前送来的“请签”确为真签,墨新。

  木作的印坯也对上了砂眼。

  笔房管事只认“递”不认“写”,汪四说“没收”,小头目却说“交了”。

  话绕来绕去,落回御前门口那一方窄地。

  太后不耐烦拖话抬手:“把那日小库门口当值的人都叫来。”

  当值的内侍一字排开,挨个报名。

  陆沉不急着问,他先看手,谁的指间有墨、谁的指背有绳痕、谁的袖口新了线。

  目光掠过第三个年轻内侍时停了一瞬。

  “你,上前。”

  那人叫赵勇,面白,眼神浮。

  他上前一步,试图把手藏在袖里。

  陆沉道:“手伸出来。”

  他伸了,指腹有淡淡的黑,靠近虎口一圈细细的红痕,是绳结磨的。

  “昨夜之后,你去过哪里?”

  “回大人,去了御道。”

  赵勇回答,声音很小,此般小心翼翼,反而让陆沉觉得他铁定有问题。

  “御道什么时候成了小库的回头路?”

  陆沉看着他,神色威严。

  “你把东西递给谁了?”

  赵勇咬唇半晌,忽然抬头。

  “行走公公叫我把东西转个手,小人没敢问。”

  殿内一静,黎恭垂着眼,笑意不见深浅。

  “奴才昨夜确借看,没吩咐递物。”

  太后道:“把赵勇、汪四、笔房管事、小头目先关三日,三日后再问,御前照准簿,交缉司点清。”

  散议后,宁昭和陆沉走在回廊里,都没先开口。

  半晌,她把昨天的那只纸鹤从袖里摸出来,轻轻放到他掌心。

  “给你,你走哪条路,就让它指一指。”

  陆沉把纸鹤收进袖里,像收了个小东西。

  “指到就无条件跟着走?”

  “嗯,我向来如此,如果需要的话,我希望我也可以无条件相信你。”

  午后,内务司的废料间里翻出一只旧匣。

  匣底压着一枚木片,边角剐蹭得厉害,刻着一个半旧的“御”字,左上仍旧少那一撇。

  青棠把木片放在日光下,影子斜着,像断了的钩。

  “又少一笔。”

  “少一笔的东西,终归都往一起滚。”

  宁昭把木片交给缉司。

  “走账的人不变,东西总会露头。”

  “今夜呢?”

  “你陪我在花园站一会,站够然后回敬安苑,不挂灯。”

  “还站?”

  阿蕊忍不住发老骚。

  “娘娘又要被那些流言蜚语所说。”

  “你也知道都是一些流言蜚语罢了,那我就站给他们看,也站给某些人看,我就在这儿,有话当面说。”

  黄昏,御花园。

  宁昭照例站在石阶,指尖轻碰拨浪鼓的鼓沿。

  远处脚步近了又远,像有人犹豫,她只盯着水面。

  “你真不避嫌。”

 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侧边响起。

  她回头,黎恭站在石影里,笑容一贯温顺。

  “避不避,都有人说,我在这儿站着,省得有人猜我躲在哪儿。”

  黎恭似乎被逗笑。

  “宁贵人讲话倒是幽默风趣。”

  “哪里顾得上什么幽默风趣,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。”

  她扯了扯拨浪鼓的穗,看向黎恭。

  “那你呢?”

  “我?我只做事,贵人要的“照准”,明日就清清楚楚。”

  “好,明日清清楚楚。”

  话止于此,她不再多言,转身沿着石径缓缓走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