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5章 丰收的季节-《败军孤魂起,我成为游牧噩梦》

  九月,当西域的硝烟与屈辱尚未散尽,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河套平原,却迎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、充满生机与欢愉的季节。

  这是一片被黄河水深情拥抱的土地,经过一年多的垦殖、修渠、播种与期盼,终于迎来了它在新主人治下的第一次大规模丰收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甜醉人心的气息。

  那是成熟粟米沉甸甸的穗子散发出的谷物醇香,是金灿灿的麦浪在微风中摇曳带来的干燥暖意。

  豆荚在阳光下噼啪微响迸发的生机,更是无数辛勤汗水终于凝结为硕果的满足与喜悦。

  整个河套,从黄河沿岸新修的引水渠旁,到深处刚刚被开垦出来的田垄上,放眼望去,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、流动的金色海洋。

  张三,那个去年此时还拖家带口、面黄肌瘦地从陕北逃荒而来的流民,此刻正站在自家那三十亩(暂属官田,但承诺垦熟后可申请永业)粟米地的田埂上。

  他黝黑的脸上,深刻的皱纹如同被犁铧耕过,但此刻,这些皱纹里却盛满了笑意,几乎要溢出来。

  他伸出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手,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株沉甸甸的麦穗,那饱满的、金黄色的颗粒,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,掂在手里的那份实在的重量,让他感觉像是在做梦。

  “他爹,快别愣着了!赶紧割吧,老天爷赏饭吃,可不能糟蹋了!”

  他的妻子,脸上也难得地泛着健康的红晕,在一旁催促着,手里攥着磨得锃亮的镰刀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亮光。

  “割!这就割!”

  张三回过神来,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,仿佛要将过去所有饥馑年岁的晦气都吼出去。

  他弯下腰,挥动镰刀,锋利的刀刃划过粟米秆,发出“唰唰”的、令人心安的声响。

  金黄的麦秆成片倒下,被整齐地捆扎起来,立在地里,像一个个小小的金色帐篷。

  他们家七岁的儿子,光着脚丫在田埂上奔跑,追逐着被惊起的蚂蚱,偶尔捡起遗落的谷穗,小心翼翼地放进母亲身边的篮子里。

  小家伙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,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,看着父母绝望的眼神。

  而现在,他看着堆成小山的粟米捆,闻着空气中粮食的香味,只觉得心里踏实极了。

  村口蒙学堂的先生说过,“仓廪实而知礼节”,他虽然不太懂,但知道家里有了粮,爹娘脸上就有了笑,他也能安心地去识字了。

  傍晚,张三和妻子将最后一捆粟米运回自家那座虽然简陋、却足以遮风避雨的土坯房前。

  院子里,原本空荡荡、只能堆放些杂物的谷仓,此刻被金黄的粟米填得满满当当,甚至有些冒尖。

  张三伸出手,深深插入那微凉而滑润的谷堆中,感受着谷物从指缝间流过的触感,一种巨大的、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幸福感包裹了他。

  他回头对妻子说:“娃他娘,今年冬天,咱家不仅能吃饱,还能有余粮换点布,给你和娃都做身新衣裳!”

  妻子看着他,眼圈微微发红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  那空荡荡的米缸被填满的景象,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平往昔流离失所留下的创伤。

  希望,如同这金色的谷物,实实在在地填满了他们的仓房,也填满了他们对未来的期盼。

  不仅仅是像张三这样的汉人流民,就连原本在这片土地上游牧的鞑靼牧民,也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。

  巴特尔,一个归附已久的鞑靼部落小头人,此刻正骑在马背上,看着自家分配到的一片草场。

  虽然部分优质草场已被划为军马场或计划开垦为农田,但牧民也获得了相对固定的放牧区和部分田亩使用权,日子比以往强太多。

  草场上的牧草经过一个夏天的滋养,虽然不如往年那般可以任意驰骋放牧,但也足够他分到的几十头牛羊嚼用,而且有专门务农的汉人耕种,根本不缺草料。

  更让他感到新奇和踏实的是,在部落定居点旁边,那一片属于他们部落集体耕种的、约莫百来亩的麦田。

  当初官府派人来教他们犁地、播种时,包括他在内的许多老牧民都是嗤之以鼻的,认为这是汉人的把戏,违背了草原之主赋予他们游牧的天性。

  但此刻,看着那一片金浪翻滚的麦田,闻着那陌生的、却让人安心的麦香,巴特尔沉默了。

  他跳下马,走到田边,学着汉人农夫的样子,笨拙地搓下一把麦粒,放进嘴里咀嚼。

  那股带着阳光味道的、淡淡的甜香,是他熟悉的奶制品和肉食从未给予过的体验。

 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那场白灾,部落里冻死饿死了不少牲畜,人也跟着挨饿。

  而眼前这片麦田,意味着即使牛羊有所损失,他们也不会再陷入绝境。

  “头人,用这些汉人的法子,还真能长出粮食来,还有那片牧场,再也不用担心牲口没口粮了……”

  几名年轻牧民在旁边喃喃道,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。

  巴特尔没有说话,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。

  他想起靖北侯府颁布的新政,那些关于“归化”、“赐姓”、“同等对待”的条令。

  起初,他和许多族人一样,心中充满疑虑和抵触,凭什么汉人能骑到自己头上来。

  但看着这实实在在的收获,看着部落里因为参与了屯田和辅助运输而获得的布匹、盐茶赏赐,他那颗原本只认同马蹄和草原的心,开始动摇了。

  或许,这位大汉的侯爷,带来的不光是刀剑,还有一种新的、更稳定的活法……

  河套各地的官仓、民仓前所未有的充盈。

  道路上,满载着粮食的牛车、马车络绎不绝,将丰收的喜悦从田间地头运往各个屯堡、军营和官仓。

  空气中除了谷物香,还开始飘荡起磨坊里新麦磨成面粉的馨香,以及家家户户准备庆祝丰收、难得地蒸制白面馍馍、油炸糕点的诱人油香。

  在主要的屯堡广场上,官府组织起了小型的集市和庆祝活动。

  农人们拿出富余的粮食、禽蛋、自家种的菜蔬交换着所需的盐铁布匹。

  孩童们追逐嬉戏,手里拿着难得一见的、用新麦芽熬制的糖块。

  就连军营里,也按照沈川的命令,给士兵们加发了酒肉,共享这丰收的喜悦。

  军营的炊烟与民居的炊烟交织在一起,勾勒出一幅边塞之地罕见的太平丰收画卷。

  无论是来自关内九死一生的流民,还是世代逐水草而居的牧民,在这个金色的秋天,他们的脸上都第一次如此一致地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。

  抚摸着一袋袋饱满的粮食,看着自家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,心中那份对脚下这片土地的归属感,从未如此强烈。

  他们清楚,这丰收的背后,是那位年轻的靖北侯带来的新秩序,是那些日夜操练、守卫边疆的将士带来的安宁,也是他们自己用汗水浇灌出的奇迹。

  丰收,不仅仅意味着填饱肚子。

  它意味着生存的保障,意味着未来的期许,意味着这片曾经饱受战乱与贫困蹂躏的土地,终于焕发出了孕育生命的强大力量。

  这份沉甸甸的、金色的希望,如同最坚实的基石,垫在了河套大地的脚下,也垫在了即将西征的大军身后。

  它为利刃提供了充足的给养,也为持刃之人注入了无与伦比的信心与底气。

  当沈川站在总兵府的高处,眺望着这片被金色渲染、被喜悦笼罩的土地时,他知道,出征的时刻,即将到来。

  一支饥饿的军队无法远征,一个贫瘠的后方无法支撑霸业。

  而如今,河套用这场酣畅淋漓的大丰收,向他,也向整个天下,宣告了它作为西征坚实后盾的资格。

  新的战争,即将爆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