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8章 中招-《败军孤魂起,我成为游牧噩梦》

  琼林苑的御宴,虽设在皇家园林,极尽风雅,但案几上所呈的菜肴却出乎意料的简单、质朴。

  无非是些时令蔬菜、精制的肉脯、新鲜的河鱼,配以米饭和清汤,

  酒也是清淡的御酿,与外界想象中皇家宴会的奢靡大相径庭。

  这显然是女帝刘瑶刻意为之,既符合她登基以来倡导的节俭之风,也似乎是在向这些刚从血火边关归来的将领们,传递一种休戚与共、体恤艰辛的姿态。

  几轮敬酒,一番必要的官场客套与对女帝恩德的感激之后,宴席间的气氛渐渐从纯粹的庆功,转向了更为实际的国事探讨。

  刘瑶放下银箸,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重臣,最后落在沈川身上,声音清越而带着一丝探询:“漠南一战,重创建奴,努酋毙命,实乃我朝十数年未有之大胜,

  然皇太极新立,其人素有权谋,不可小觑,诸位爱卿皆乃国之柱石,久镇边陲,熟知虏情,依诸位之见,

  此后我大汉对辽东、对建奴,当持何策?是乘胜追击,还是稳固防务,亦或另有良图?”

  这个问题,关乎未来北疆战略走向,也考验着在座将领的眼光和格局。

  首先开口的是辽东经略孙传庭。他神色凝重,沉声道:“陛下,努尔哈赤虽死,然八旗筋骨尚在,

  皇太极此人更是隐忍果决,尤擅收拢人心,比其父更为难缠,

  依臣之见,我军新胜,然损耗亦大,不宜立刻大举出关寻战,

  当务之急,应在辽东仿效建奴,编练一支属于我大明的精锐骑兵,

  建奴所恃者,无非骑射突袭,我军若有一支可与之正面抗衡,甚至战而胜之的铁骑,则进可攻,退可守,辽东局势方可彻底扭转!”

  他主张的是建立强大的野战机动力量,以骑制骑,这是基于辽东开阔地形和以往作战经验提出的传统思路。

  宣大总督卢象升则缓缓摇头,提出了不同看法:“孙经略所言,编练骑兵自是长远之策,

  然骑兵耗费巨大,非一朝一夕可成,且建奴骑射,乃其世代相传之技,我军仓促效仿,恐难企及,

  臣观漠南之战,沈侯爷以戍堡群层层阻击,步步为营,凭借火器之利,竟能硬撼八旗主力而胜之,

  此战法,虽看似笨拙,却极为有效,

  臣以为,当在宣大、蓟辽漫长边防线上,择要害之处,大力推广此戍堡长城之策,

  以点控线,以线带面,将边墙向北推进,挤压建奴生存空间,使其铁骑无法肆意驰骋,则北疆可稳!”

  大同副总兵满桂虽是猛将,但也粗中有细,他嗡声附和道:“卢督师说得在理,末将在大同,深受鞑虏流骑袭扰之苦,

  若有此等戍堡扼守要道,鞑子想来打草谷就没那么容易了,沈侯爷这法子实在,末将赞同!”

  卢象升和满桂的意见,几乎完全倒向了沈川在漠南验证成功的戍堡防御体系。

  这并非他们毫无主见,而是漠南之战的辉煌成果,实实在在地证明了这套战法的巨大威力。

  听到两位重臣都如此推崇沈川的战法,刘瑶端着酒杯的玉指微微一顿,眼波深处,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迅速掠过。

  沈川……

  他的影响力,他的方略,竟然如此迅速地得到了边镇大将的认同和推崇!

  若整个北疆都采用他的戍堡策略,那岂不是意味着,未来大汉北方的防御体系,都将深深打上他沈川的烙印?

  他虽在千里之外的河套、宣府,其军事思想却可能主导九边防务!这绝非她这个皇帝乐见之事。

  她的目光,不由得再次聚焦在那个一直沉默饮酒的年轻侯爵身上。

  沈川感受到女帝的目光,放下酒杯,从容起身,拱手道:“陛下,卢督师、满将军谬赞了,

  漠南之胜,乃将士用命,天时地利,侥幸而已,

  戍堡之策,利于防守,然欲彻底平定边患,仅凭防守,终是下策。”

  他话锋一转,将众人的思路引向了更广阔的方向:“建奴虽凶,然其地狭民寡,资源有限,其之所以能屡屡入寇,

  盖因鞑靼诸部或臣服,或摇摆,为其提供了战略纵深与兵源补充,臣以为,我大汉未来之略,

  不应只局限于辽东一隅,更不应仅满足于防守。”

  他走到宴席中央悬挂的巨幅寰宇全图前,手指先点向漠南以北的广袤区域,继而划向西方:“陛下,诸位大人,请看,

  漠北草原,地域辽阔,水草丰美,乃鞑靼诸部根基所在,

  若能效仿汉武旧事,北逐残元,将漠北纳入掌控,或至少使其部族真心归附,则建奴失去臂助,如同困兽!”

  他的手指继续西移,指向那片标注着叶尔羌、准噶尔等名的区域:“再者,西域之地,汉唐故土,丝路要冲,

  此地若能为我所用,既可开辟财源,

  获得良马、矿产,更能从西面形成对蒙古、建奴的战略包围,使其腹背受敌!”

  沈川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:“故臣浅见,未来大明北疆之策,当是东守西进,北抚南安,

  于辽东、宣大,依托戍堡,稳固防线,使建奴无隙可乘,

  同时,以河套为基,大力经营漠南,联络、分化漠北鞑靼诸部,

  并积极筹备,待时机成熟,兵发西域,光复旧土!

  如此,方可标本兼治,永绝北患!”

  这一番宏论,视野开阔,气魄宏大,将单纯的军事防御,提升到了战略布局的高度。

  不仅考虑了眼前的建奴,更谋划了未来的帝国边疆。

  孙传庭听得目光闪烁,陷入沉思。卢象升和满桂也露出讶异和敬佩之色。

  他们没想到,沈川不仅善战,更有如此长远的战略眼光。

  而龙椅上的刘瑶,心中的感受则更为复杂。

  沈川愿意将未来的主要精力放在开拓漠北和西域,这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她对其可能威胁关内的担忧,让她心中稍安。

  毕竟,向西、向北用兵,远离帝国腹心,即便成功,也需要依赖中枢的支持。

  但同时,沈川所展现出的这种超越寻常边将的雄才大略,也让她更加确信,此子绝非池中之物,驾驭的难度,恐怕远超她的想象。

  御宴在一种表面和谐、内里思绪万千的氛围中接近尾声。

  众人谢恩告退。

  沈川随着卢象升等人走出琼林苑,被晚风一吹,虽未大醉,却也感到些许酒意上涌。

  就在这时,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快步追了上来,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碗,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褐色汤水。

  “靖北侯请留步。”王承恩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,“陛下见侯爷饮了些酒,特命老奴送来这碗醒酒汤,

  乃御医院秘方所制,最是解乏醒神。陛下说,侯爷为国操劳,千万要保重身体。”

  “臣,谢陛下隆恩!”

  沈川面露感激,双手接过玉碗。

  在接过碗的瞬间,他借着衣袖的掩护,手指极其隐秘地一动,一枚藏在指缝间的细小银针,已悄无声息地探入汤中,停留片刻后又迅速收回。

  动作快如闪电,连近在咫尺的王承恩都未曾察觉。

  沈川目光飞快地扫过银针——针尖依旧闪亮,并未变黑。

  确认无毒后,他才在王承恩“慈祥”的注视下,将碗中温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。汤味微甘带苦,确像是寻常醒酒药物的味道。

  “有劳王公公了。”

  沈川将空碗递还。

  “侯爷客气,这是老奴份内之事。”

  王承恩笑着接过碗,并未立刻离开,反而上前一步,看似要搀扶沈川。

  “侯爷,陛下已命人在偏殿准备了静室,供侯爷歇息片刻,待酒意散了再出宫不迟,这边请。”

  沈川本想推辞,但刚迈出一步,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,眼前景物微微晃动,四肢百骸传来一种异常的无力感,竟有些站立不稳!

  这绝非普通醉酒的感觉!

  他心中警铃大作,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。

  “侯爷小心!”王承恩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了沈川的胳膊,那看似干瘦的手臂,却异常沉稳有力。

 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:“侯爷想是连日劳累,又饮了酒,有些乏了,且随老奴去歇息片刻便好。”

  沈川只觉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,连说话都感到费力。

  他心中一片冰冷,那碗“醒酒汤”果然有问题。

  并非剧毒,而是某种强力的麻药或迷药!

  是谁?女帝?她为何要如此?

  无数念头在脑中电闪而过,但此刻他已无力反抗,只能任由王承恩和两名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太监,半扶半架将他带离了通往宫外的路,转向一处幽静的偏殿方向。

  意识如同潮水般渐渐模糊,沈川最后看到的,是王承恩那在宫灯摇曳下,显得高深莫测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