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七章 有执念2-《老祖宗她靠捉鬼挣钱》

  “喏,就是这老头。”

  晨芜下巴微抬,随意地朝地上那团如同风中残烛般、几乎维持不住形状的黯淡黑影点了点

  “拦住你导致我吃不上饭的,就是它了。”

  周想惊魂未定,胸口剧烈起伏。

  他强压下那股渗入骨髓的阴冷和不适感,壮起胆子,屏住呼吸凑近了些,仔细端详那团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形轮廓。

  太暗淡了。

  别说五官长相,连衣服样式都完全看不出来,只是一团凝聚的、散发着寒意的黑暗。

  “这……黑漆漆的一团,大师,我……我真认不出来是谁啊?”

  他声音发紧,带着困惑和残余的恐惧。

  “认不出来?”

  晨芜看了看那团黑影

  “确实是有点抽象哈,没办法啊!他太弱了,之前把你拦住又损耗不少阴气,这不连基本的人形都不能维持了,你凑合凑合认认吧”

  “这太模糊了……”

  “能撑着没彻底散掉,全靠心里那点执念吊着一口气。”

  她目光扫过周想,补充道

  “执念在你身上,不然,它何必费这力气拦你?”

  “在我身上?”

  周想一愣。

  一股微弱的熟悉感,如同冰冷水面上的一缕暖气,从那团死寂的阴影中极其艰难地透了出来。

 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,强忍着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寒,几乎半跪下来,眼睛死死聚焦在那片模糊的黑暗轮廓上,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线索。

  那蜷缩的姿态……那佝偻的背脊线条……还有那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、带着泥土和旧时光气息的……

 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流,汹涌地冲开恐惧的闸门

  去年,周想因为失业回老家小镇呆了一段时间。

  镇东口那棵挂着冰凌的老槐树下,总能看到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,像一棵被风雪压弯的老树。

  周想第一次真正“注意”到他,是看见那老头在树下,颤巍巍地弯着几乎成直角的腰,那双布满深褐色冻疮和老茧、枯瘦如柴的手,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摸索着,许久才捏住一根湿透发霉的烟屁股。

  那手抖得厉害,烟屁股好几次从发青的指尖滑落。

  “大爷!别捡那个了!”

  周想心中一酸,像被针扎了一下,几步就冲了过去

  “这东西不能抽了!您等等!”

  他扭头跑回家,翻箱倒柜找出父亲没拆封的一条“红梅”,不由分说就塞进老人冰冷的怀里

  “您拿着!我爸早戒了,放着也是浪费!”

  刘少良吓了一跳,像捧着个烫手的宝贝,慌乱地直摆手,枯瘦的手在打满补丁、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下摆上局促地蹭着,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涨得通红,嘴唇哆嗦着

  “使不得,使不得……娃子……这太金贵了……你留着,快留着……”

  “没事没事,您拿着吧,再推我生气了啊!”

  周想故意板起脸,把烟盒使劲往老人怀里按了按,转身又跑回家。

  灶台上热气腾腾,他飞快地舀了一大碗刚出锅、冒着扑鼻玉米香气的窝窝头,金灿灿、蓬松松的,塞到老人手里

  “这个管饱!我妈蒸的,还热乎着,您快吃!”

  刘少良猛地顿住了。

  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散发着朴实粮食香气和暖意的窝窝头,喉结费力地上下滚动了几下。

  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  突然,他猛地抬起那条磨破了袖口的胳膊,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。

  再开口时,声音沙哑得厉害,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东西

  “好孩子……真是好孩子……”

  自那以后,周想的脚就没断过去村东头那间孤立在风口的小土坯房的路。

 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“家”。

  墙壁是开裂的土坯,一道道狰狞的口子被塞着稻草和破布,屋顶用塑料布和油毡勉强遮着,风一吹就哗啦作响。

  推门进去,一股混合着土腥、霉烂、潮湿和长久孤寡老人特有的衰败气味直冲鼻腔。

  昏暗的光线下,所谓的床铺,用几块破木板和砖头搭成,上面只有一床硬邦邦、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、被一层油腻污垢包浆了的薄被。

  角落里,几件同样破旧、打满补丁的衣服叠得异常整齐,却更显得心酸!

  不是不想干净,是洗了就没得换,天冷根本干不了。

  “小周啊,我这……我这太乱了……也没个坐的地方……”

  每次周想进去,刘少良总是搓着那双生满老茧和冻裂口子的手,脸上堆满窘迫和几乎无地自容的歉意,仿佛自己的贫穷和困顿是对客人的一种冒犯。

  周想看着眼前这一切,鼻子猛地一酸,眼眶瞬间就热了,喉咙堵得难受。

  他赶紧别过头去,飞快地用袖子抹掉眼角涌出的湿意,深吸一口气,再转回头时,脸上已经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

  刘大爷您说啥呢!这地儿收拾得挺利索啊,比我爸屋里强多了!他那儿才叫一个乱,袜子衣服扔得到处都是。

  他边说边自然地走到床边,伸手摸了摸那床单薄且硬邦邦的被子,心里又是一揪,却还是笑着说

  您坐着,我帮您把门口那点柴火搬到厨房去。

  自那以后,周想往那间破土坯房跑得更勤了。

  “妈,您腌的那萝卜条给我装一罐,刘大爷说就着粥可香了。”

  周想抱着家里最大的玻璃罐子。

  母亲心领神会,不仅装满咸菜,还要塞几个刚出锅、暄软雪白的大馒头

  “快去!趁热乎!”

  “等等!”

  母亲又叫住他,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厚实的旧棉袄

  “把你爸这件衣服带着,之前袖口这里破了不过我给缝上了,这穿着很暖和,跟刘大爷说,不穿就冻坏了,白瞎了我这功夫!”

  “大爷,我妈让带的。您要是不收,她明天一准儿亲自送来唠叨您!”

  刘少良搓着冻得通红开裂的手,眼眶又红了

  “这……这叫我说啥好……总是承你们的情……”

  “有啥好说的!”

  周想利落地把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袄披在老人单薄的肩上

  “我爸嫌厚实,压得慌,您穿着正合适!”

  “小周,快快坐!”

  刘少良连忙从角落扯出一根小凳子

  “你看我这儿乱糟糟的,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!”

  “老刘头,咱俩好歹也认识了,别这么客气!你是不是嫌我爸衣服是旧的,所以不想要。”

  周想故意板着脸

  “没有没有,怎么会!”

  刘少良把衣服从身上扯下来抱在怀里

  “这么好的衣服我怎么会嫌弃,我衣服好久没换了,别弄脏了!”

  “弄脏了我家里还有,换着洗,我明天再带两套过来!”

  周想不由分说扯过刘少良怀里的衣服给他穿上

  “别感冒了,老刘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