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1章 人微言轻,寻求同盟-《穿越成正德,朕要改写大明剧本》

  塞外的风沙似乎永无止息。

  即便是在这相对安稳的镇城之内,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干燥与尘土气息。

  官署的建筑敦厚而粗犷,少了江南园林的精致,多了几分边塞特有的肃杀与实用。

  杨廷和风尘仆仆,在一路颠簸中,终于抵达了这个帝国西北防线的重要节点。

  他刚在干净整洁的房中坐下,甚至来不及喝上一口热茶。

  麾下心腹便带来了一个他早有预料到的消息。

  皇帝陛下,确实就在大同!

  而且,正以威武大将军朱寿的身份,紧锣密鼓地调集大同、宣府两镇的精锐兵马。

  声势浩大地筹备着西进之事!

  尽管心中早已推演出这种可能。

  但当真正确认时,挫败的情绪仍悄然漫上杨廷和心头。

  他杨廷和,自幼便有神童之誉。

  才华横溢,科举一路高歌猛进。

  入仕后无论是处理政务还是周旋于错综复杂的朝堂。

  几乎事事都能占得先机,稳操胜券。

  虽然他平素待人接物,总是一副谦和温润的君子模样。

  但骨子里的骄傲与自负,唯有他自己最清楚。

  这普天之下,芸芸众生,能真正让他看在眼里、放在心上的,不过寥寥。

  可如今,这位少年天子,却一次次让他感到棘手,乃至挫败。

  他自诩精妙的布局。

  无论是利用朝议风向,还是试图借边患施压。

  甚至此番推动宁王之事以期制造混乱,重夺文官话语权。

  都在关键时刻被对方以一种看似随性、实则凌厉的方式化解或识破。

  皇帝就像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弈者,总能在棋盘的意料之外落下令人瞠目的棋子。

  如今,皇帝果然没去南昌,而是剑走偏锋,直抵北疆。

  那么,宁王这枚棋子,便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。

  他并不担心,他早已经安排了所有的可能性。

  一旦宁王失去价值,就会有人送他去见太祖。

  杨廷和端起粗糙的陶碗,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。

  宁王伏诛之后,天下人会如何看?

  史笔会如何记?

  藩王雄心壮志,不满苛政。

  为了天下苍生,毅然起兵。

  虽然最终没有胜利,但精神却永垂史册!

  谁又会知道,在那面看似孤注一掷的反旗之下,隐藏着多少错综复杂的利益交换与无奈胁迫?

  历史的真相,往往就这样湮没在胜利者书写的宏大叙事中。

  坊间似是而非的流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,变得越发虚假。

  正当他思绪纷飞之际,门外亲随禀报:

  “阁老,巡边御史张钦求见。”

  张钦?

  杨廷和眉头微动。

  此人他素有耳闻。

  以刚直敢言、不通权变着称,在都察院中是个有名的硬骨头。

  “请进来。”

  不多时,张钦大步走了进来。

  他对着杨廷和规规矩矩行了礼,寒暄不过两句。

  便急不可耐地切入了正题。

  “杨阁老!您可算来了!

  我正有十万火急之事,要向阁老禀报,亦要向阁老请教!”

  他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高亢。

  “陛下行事愈发荒唐了!

  我得到确切消息。

  陛下以威武大将军之名,竟要尽调大同、宣府两镇精锐,西进来援延绥、宁夏!

  此乃自毁长城之举啊,杨阁老!”

  张钦越说越激动。

  “大同、宣府是何地?

  那是京师之门户,国之北门锁钥!

  其精锐尽出,两镇必然空虚!

  一旦让鞑靼侦知此情,何需在西北与我军鏖战?

  只需调转马头,东向直扑,大同、宣府如何能守?

  此二镇若失,则居庸关震动,鞑靼铁骑便可长驱直入,直逼京师城下!

  到那时,非但边民涂炭,京畿危殆。

  我大明百余年的江山社稷,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啊!”

  他痛心疾首,几乎要捶胸顿足。

  见杨廷和并没有言语,就直接从袖中取出一份写好的奏疏,双手奉到杨廷和面前。

  “杨阁老,我忧心如焚,已草就此疏。

  将其中利害、陛下举措之孟浪荒谬,尽数剖陈!

  只是我人微言轻,恐难达天听,即便上达,亦恐陛下置之不理。

  阁老乃内阁次辅,帝师之尊,天下士林之望!

  还请阁老过目。

  若觉我所言尚有几分道理,万望阁老能联署此疏。

  或另作奏章,以重臣之身,行雷霆之谏。

  或可使陛下迷途知返,挽救危局于未然!”

  杨廷和神色平静地接过那份奏疏,缓缓展开。

  目光扫过文字,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沉静如水。

  但心中却不由得微微一震,随即泛起一丝复杂的感慨。

  这封奏疏,言辞之激烈,用语之犀利,指控之直接,堪称他近年来所见之最!

  文中不仅将调兵之策批为自毁藩篱,开门揖盗的蠢行。

  更将皇帝比作桀纣之君,斥其刚愎自用,视国事如儿戏。

  甚至直言若执迷不悟,恐为有史以来第一昏聩之主!

  字字如刀,句句诛心!

  这真是敢说啊。

  杨廷和心中暗叹。

  这份奏疏若是真的递到御前。

  以他对那位少年天子的了解,恐怕顷刻间就会引来雷霆震怒。

  张钦这份舍得一身剐的胆气,倒是让他生出几分真实的敬佩。

  但更多的,是一种此子不堪大用的淡淡惋惜。

  在官场,尤其是面对当今这位君主,仅有直言是远远不够的。

  他合上奏疏,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。

  “敬之啊,”

  他唤着张钦的表字。

  “你在疏中所陈之事,所忧之局,确为实情。

  亦是为国为民的忠耿之言,这份心志,我明白。”

  他话锋一转。

  “然则,这奏疏中的言辞,是否过于激烈,失之偏颇了?

  桀纣、第一昏君这等字眼,用于君上,恐非人臣所宜,亦有违忠恕之道。

  这般呈上去,非但不能使陛下纳谏,反而可能激化矛盾,徒惹圣怒啊。”

  张钦闻言,脸上期待的神色顿时黯淡了几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认同的固执。

  “杨阁老!急病便需用猛药!

  如今陛下行为荒唐,固执己见。

  若不用此等振聋发聩、直指要害之言,如何能惊醒圣听?

  温言软语,循循善诱,对陛下恐怕早已无用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