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4章 诛心之问,宫阙生寒(二)-《穿越成正德,朕要改写大明剧本》

  焦芳这句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问话,如同一声惊雷。

  在杨廷和的心湖中轰然炸响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
  他知道了?!

  怎么可能?

  一瞬间,杨廷和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。

  他与保国公朱晖之间的密议,天衣无缝。

  焦芳这个依附阉党的蠢物,怎么可能窥见分毫?

  除非朱晖那边出了纰漏?

  还是说,这根本就是焦芳在虚张声势,故意敲山震虎?

  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掠过心头。

  杨廷和的脊背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,浸湿了内衫。

  但数十年宦海沉浮练就的定力,让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。

  他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疑惑。

  “哦?竟有此事?

  焦阁老此言,莫非是已掌握了什么线索?

  却不知阁老口中的这位‘幕后之人’,究竟是谁?”

  他的语气平稳,带着纯粹的好奇,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朝堂轶事。

  焦芳那双藏在肥厚眼睑下的小眼睛,如同淬毒的针尖,死死盯着杨廷和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,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。

  然而,他失望了。

  杨廷和的表情完美得无懈可击。

  “呵呵……”

  焦芳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干笑,摆了摆他那双肥厚的手掌。

  “杨阁老说笑了,这等隐秘之事,连东厂的番子们都尚未查清,老夫又如何能够知晓?

  不过是依常理揣度罢了。

  朱暟一个纨绔子弟,若无人在背后撑腰指点,焉有胆量沾染此等诛九族的大罪?”

  听着焦芳这明显底气不足的推脱之词,杨廷和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,终于轰然落地。

  一股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袭来,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遏制的恼怒。

  不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,你说个毛啊!

  想通过这件事,看出我的破绽。

  你焦芳也太小看我了吧!

  杨廷和在心中用最粗鄙的语言狠狠咒骂了一句,恨不得当场拂袖而去。

  这焦芳,分明就是一条疯狗,为了搅乱局势,什么捕风捉影的话都敢往外扔!

  尽管内心怒浪翻涌,杨廷和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,甚至还配合着点了点头。

  “阁老所言,倒也不无道理。

 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,未有真凭实据之前,还是慎言为妙啊。”

  在他们身后,梁储与王鳌将前方两位阁老的机锋对话隐约听在耳中。

  梁储轻轻叹了口气,再次低声对身旁面色依旧冷硬的王鳌劝道:

  “济之,我知你心中块垒。

  然则大势如此,焦芳如今圣眷正浓,执掌内阁枢机,权倾朝野。

  这面上的礼仪,哪怕只是虚与委蛇,多少还是要维持一二的。

  刚过易折啊!”

  王鳌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,声音虽低,却字字铿锵。

  “叔厚,此言差矣!

  礼仪,是维系纲常、区分君子与小人的堤防。

  对焦芳这等谄事阉宦、以排挤忠良为能事的小人讲礼仪,岂不是自污清白,将这堤防拱手让与宵小?

  当初他在吏部,就因政见不合,对我百般打压。

  将我排挤至这户部侍郎,那时我王鳌便未曾向他低过头!

  如今,难道反而要让我向这等小人折腰吗?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王鳌挥手,打断了梁储的劝诫。

  “叔厚,你我相知,我岂能不知道你的好意?

  其余事情都和有转圜的余地。

  想让我向焦芳低头,万万不可能!”

  在焦芳这件事上,王鳌是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!

  梁储闻言,唯有报以更深的苦笑。

  这段旧怨,他何尝不知?

  当初焦芳刚凭借巴结刘瑾坐上吏部尚书之位,便与时任吏部左侍郎王鳌势同水火。

  焦芳毫无主见,事事都顺着陛下的心意行事。

  而王鳌却不同,事事以道义为先。

  焦芳在吏部开展工作,步履维艰。

  后来,焦芳仗着刘瑾的势,几番构陷排挤。

  终将王鳌这枚“钉子”拔出了吏部,明升暗降地调任户部侍郎。

  也正是在王鳌被调离之后,他梁储才得以从户部右侍郎升任左侍郎。

  这段往事,是他们几人心中一道清晰的伤疤。

  几人各怀心思,沉默地行不多久,便来到了今日的目的地——午门。

  此时的午门外,气氛已是庄严肃杀。

  高大的城墙投下沉重的阴影,一套临时的公案座次已然设好。

  刑部尚书闵珪、左都御史张彩等一众负责今日三司会审的主官早已端坐于位。

  周围侍立着持棍的衙役与按刀而立的锦衣卫军士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
  杨廷和、焦芳等人见状,立刻上前,与闵珪、张彩等人互相见礼。

  虽然内阁大学士地位尊贵,但在三法司主官执行公务的场合,他们也需保持礼节。

  寒暄已毕,王鳌环视一周,见人员似乎已然齐备,不禁有些疑惑。

  “闵部堂,张都宪,三司会审的一应官员想必都已到齐,为何还不开始?

  刑部尚书闵珪闻言,抬起眼皮,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  只是用他那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嗓音,平静地说出了两个字。

  “等人。”

  “等谁?”

  王鳌下意识地追问,心中已泛起不祥的预感。

  闵珪尚未回答,一旁那位容貌俊美却气质阴柔的左都御史张彩。

  已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笑意。

  “叔厚何必心急?

  兹事体大。

  自然是等刘公公到了,方能开始。”

  “刘瑾?”

  王鳌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,袖中的拳头骤然握紧。

  让一个宦官,一个阉奴,凌驾于三法司之上,与内阁大学士、六部九卿同堂审案!

  这大明祖制,朝廷法度,难道真要荡然无存了吗?

  张彩微微一笑,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。

  “正是。

  此等谋逆大案,关乎国本。

  陛下特旨,命刘公公,一同参与会审,以示慎重。”

  慎重?

  王鳌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。

  这个慎重吗?

  这分明是轻浮啊!

  王鳌正要开始反驳。

  就在这时,宫道那头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。

  所有人都知道,那个人,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