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7章 夜帐藏锋,舌辩忠奸-《穿越成正德,朕要改写大明剧本》

  从张永处回来之后,王守仁摒退了左右。

  他独自闲坐,面前矮几上温着一壶浊酒,几碟简单的军中菜肴。

  他在等一个人。

  不多时,亲兵引着一身戎装的陆完大步走入。

  陆完面色黝黑,身材魁梧,眼神锐利。

  他似乎并不像读书人,反而有一股行伍特有的剽悍之气。

  “伯安,深夜相邀,不知有何要事?”

  这段时间,两人相处的不错。

  陆完对于王守仁,很是欣赏。

  王守仁虽然年轻,军事上的见识,丝毫不逊于自己。

  两人在一块谈论军事,倒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!

  王守仁起身相迎,笑容温和。

  “全卿,快请坐。

  并无甚紧急军务,只是连日奔波,军中寂寥,唯有你我二人,能直抒胸臆。

  今日特备薄酒,邀你前来,说几句闲话。”

  陆完呵呵大笑!

  “好啊!我正好有些新的见解,要与你探讨。

  今日你我,不醉不归!”

  两人落座,王守仁亲自为陆完斟酒。

  酒过一巡,出乎陆完意料的是。王守仁并没有和他谈论军事,而是说起了陛下!

  “说起来,全卿兄能有今日之位,实乃陛下慧眼识珠。

  沧州流寇之乱,陛下御驾亲征,全卿虽是御史,却能在阵前助陛下大破贼军。

  就为了此事,就当浮一大白!”

  提及旧事,陆完脸上顿时泛起光彩。

  他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
  “伯安过誉了!

  当年若非陛下神武,箭无虚发,更兼运筹帷幄,洞察贼寇虚实,我等岂能轻易建功?

  陛下之天纵英明,实非我等臣子所能揣度。

  全卿微末之功,全赖陛下信重。”

  说起朱厚照,陆完神采飞扬!

  当初在沧州随朱厚照平定流寇时,朱厚照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!

  骑烈马,挽长弓,箭无虚发,直取敌酋!

  在陆完眼中,那一刻的朱厚照不像是个九五至尊。

  更像是一个将军,一个能文能武,有谋有勇的将军!

  王守仁静静听着陆完对皇帝的由衷赞美,面上带着淡然笑意,心中却如明镜一般。

  他深知陆完的底细。

  此人性情刚直,不阿附权贵。

  在朝中并无深厚根基,其飞速升迁,确系完全得益于皇帝朱厚照的破格提拔。

  因此,陆完对皇帝抱有近乎绝对的忠诚和感恩。

  这在平时是优点,但在如今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下,却成了说服他参与“非常之事”的最大障碍。

  对于这样一位人物,王守仁早已准备了多种方案。

  若能以情理动之,以大义晓之,兵不血刃地争取到他,自是上上之选。

  但若其固执己见,为了大局,说不得也只能行那雷霆手段,绝不能让其坏了清君侧的大计。

  今夜这场谈话,既是试探,也是最后的机会。

  王守仁不动声色,又将话题引深一层,语气带着几分忧国忧民。

  “全卿所言极是,陛下确是英主。

  然则,纵是明君,亦需贤臣辅佐。

  可叹如今陛下身边,有巨奸盘踞,蒙蔽圣听,致使朝政日非。

  那刘瑾,仗着陛下信重,贪赃枉法,排斥异己。

  那清查土地、追讨亏空之策,看似为国敛财,实则苛政猛于虎,搞得天下震动,四海不宁。

  你我眼前这沧州流民之乱,根源何在?不正是苛政逼迫所致吗?”

  陆完闻言,眉头微皱,却并未如王守仁预期的那般愤慨,反而有些不以为意。

  “伯安是否过于忧虑了?

  些许流民作乱,何足挂齿?

  朝廷自有王法,更有雄兵!

  有人敢作乱,派兵平定便是!”

  他素来喜欢兵事,对出兵之事并不排斥。

  恰恰相反,在他看来,有动乱他才能建功立业,扬名青史。

  王守仁心中暗叹,陆完的心思果然仍停留在建功的层面,未能看到更深的社会危机。

  他面色转为凝重,声音也沉了下来。

  “若只是一地之乱,自然无妨。

  可若是因为刘瑾的苛政,导致天下处处皆反,烽烟四起呢?

  我大明疆域万里,能有多少兵力四处扑火?

  国库又能支撑几场大战?

  全卿别忘了,边境还有鞑靼屡屡叩边。

  届时内忧外患并起,恐怕就不是建功立业,而是国本动摇之祸了!”

  陆完愣了一下,挠了挠头,他虽耿直,却并非完全不懂战略,王守仁描绘的场景让他感到一丝不安。

  在他看来,鞑靼犯边,才是心腹大患。

  若是不能将他们彻底铲除,他们总有一天必然会危及大明根本。

  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!

  对付异族,就不能抱有侥幸心理。

  要战就要灭其族,绝其苗裔!

  可若是内乱不止,的确不能抽出手来全力对付鞑靼!

  他沉吟道:“伯安所虑,似乎也有些道理。

  此番平定霸州之乱,陛下必然会心中喜悦。

  我等趁着陛下喜悦之时,将其中利害如实禀报陛下。

  请陛下明察,更改政策,斥退刘瑾?”

  王守仁缓缓摇头,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
  “你将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。

  我且问你,在你我与那刘瑾之间,陛下更信任何人?”

  陆完脱口而出。

  “这自然是刘瑾。”

  “这便是了。”

  王守仁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完。

  “刘瑾深得帝心,巧言令色,最善蛊惑。

  你我纵然在金殿之上慷慨陈词,恐怕也难敌刘瑾在陛下耳边三言两语的谗言。

  非但于事无补,反而可能打草惊蛇,为你我招来杀身之祸。

  到那时,非但救不了天下,连直言之路都将被彻底堵死。”

  陆完被问住了,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。

  皇帝的偏心和刘瑾的权势,他并非毫无感受。

  他沉默片刻,终于反问道:“那……以你之见,此事该如何应对?”

  帐内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。

 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,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,如同重锤敲在陆完的心上:

  “非常之时,当行非常之事。

  唯有釜底抽薪,方能廓清朝纲。”

  他顿了顿,一字一顿地道。

  “杀刘瑾,诛奸邪,匡社稷,救苍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