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穿越-《那年盛夏,那年我们!》

 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、汗酸和陈年木头腐朽的混合气味,闷得人肺叶子发疼。

  头顶吊着的老式风扇有气无力地“吱呀”转着,扇叶搅动的光影在林砚眼前晃成一片眩晕的雪花。

  他背心紧紧贴着黏腻的破皮沙发,喉结上下滚动,却咽不下一丝口水。

 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。

  恐惧。

  纯粹的、冰冷的、足以让四肢百骸都僵死的恐惧,像一条毒蛇,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

  这恐惧的来源,正站在三步之外。

  昏黄的白炽灯泡在头顶摇晃,光影切割着门口那道颀长冷峻的身影。

  少年逆着身后台球厅入口处泄进来的、同样浑浊的光线。

  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,只余下线条利落到近乎锋利的下颌线,和一双在昏暗中亮得惊心动魄的眼睛。

  那眼神,像淬了冰的刀锋,毫无情绪地钉在林砚身上。

  谢辞。

 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林砚混乱的意识。

  就在十分钟前,他还是个在格子间里被甲方折磨到秃头的社畜林砚。

  下一秒,无数破碎的信息流就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——

  他穿书了。

  一本狗血与复仇齐飞、黑化共毁灭一色的暗黑向都市小说。

  而他现在的身份,是书中那位最终尸沉护城河的终极炮灰:男主谢辞的“发小”,林小胖。

  一个刚刚为了几千块钱,试图在谢辞饮料里下药、结果被当场抓包的蠢货。

  原主的记忆碎片里,最后定格的画面,就是谢辞此刻这种眼神——看死物般的眼神。

  “林小胖。”

  谢辞开口了。声音不高,甚至算得上平静,像碎冰滑过玻璃,却让林砚后颈的汗毛瞬间炸起。

  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踱了一步,老旧的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,在死寂的台球厅里被无限放大。

  “知道上一个拿了别人钱,想在我身上动心思的人,最后在哪吗?”

  他停在林砚面前,居高临下。

  阴影完全笼罩下来,带着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
  林砚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,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、属于少年人的清冽汗意。

  这平常的气息在此刻却比血腥味更让人胆寒。

  林砚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,咯咯作响。

  他想摇头,脖子却僵硬得如同生锈的轴承。

  谢辞微微俯身,凑近了些,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清晰地映出林砚惨白如纸、冷汗涔涔的脸。

  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,形成一个冰冷到骨髓里的弧度。

  “他的骨灰,”

  谢辞的声音压得更低,如同情人间的絮语,内容却字字诛心。

  “前天刚撒进南边护城河,喂鱼了。”

  轰——!

  护城河!骨灰!

  原书里“林小胖”的结局!

  巨大的死亡阴影如同实质的巨锤,狠狠砸在林砚的天灵盖上。

  他眼前猛地一黑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骤然停止跳动。

  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,几乎要撞破胸膛!

  跑!

  必须跑!

 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

  林砚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被恐惧冻结的血液瞬间冲上四肢。

 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,猛地从破沙发上弹起来,用尽全身力气就想从谢辞身侧的缝隙里挤出去!

  砰!

  一声闷响。

  肩膀传来剧痛,林砚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冷的铁壁。

 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踉跄着向后跌坐回沙发,尾椎骨磕在硬木扶手上,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。

  谢辞甚至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,只是伸出了一条手臂,随意地横亘在他逃跑的路线上。

  此刻,那条手臂正稳稳地按在林砚的肩膀上,五指修长有力,指节微微泛白,像铁钳。

 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廉价t恤,渗入皮肤,冻得林砚一个激灵。

  完了。

  彻底完了。

 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头顶。

  林砚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所有的思维。

  原主作死的记忆碎片、书中“林小胖”沉尸河底的惨状、眼前谢辞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……

  所有的一切都在尖叫着告诉他:死定了!

  就在这濒临崩溃、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,林砚被谢辞按住的肩膀外侧,一个硬邦邦、冰凉凉的方形物体硌了他一下。

  是刚才在街边小卖部,顶着烈日排队买的……红豆冰棍。

  原主记忆里,谢辞小时候似乎……挺爱吃这个?

  这个念头像黑夜里的流星,一闪而过,快得抓不住,却又在绝望的深渊里投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光亮。

  求饶?解释?说自己不是林小胖?谁会信!

  电光火石之间,林砚做出了一个他自己事后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、愚蠢透顶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举动。

 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剧烈的颤抖。

  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勇气,哆哆嗦嗦地伸手,一把扯开那个印着“老冰棍”字样的简陋塑料袋。

  黏腻的塑料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

  谢辞按着他肩膀的手微微一顿,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错愕的情绪。

  似乎没料到这个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的家伙,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动作。

  林砚根本不敢看谢辞的眼睛,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上。

  他猛地抽出那根已经开始融化、滴着黏稠糖水的红豆冰棍。

  那廉价的红豆冰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、甜腻的光泽。

  然后,他做了一件让整个破败台球厅时间都仿佛凝固的事——

  他猛地将冰棍往前一递,冰棍顶端融化的糖水几乎要蹭到谢辞干净的下巴。

  他听到自己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变调、带着哭腔的破锣嗓子,用一种近乎谄媚却又绝望到极点的语调嘶喊道:

  “辞…辞哥!

  热…热死了!

  要…要不…先…先解解暑?!

  红…红豆的!你最…最爱的!”

  声音在空旷的台球厅里回荡,带着颤音,显得无比滑稽又无比悲凉。

  时间,仿佛真的停滞了。

  头顶风扇“吱呀”的噪音,远处台球碰撞的闷响,窗外聒噪的蝉鸣…

 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。

  只有林砚自己擂鼓般的心跳,和冰棍融化滴落在地板上的轻微“啪嗒”声。

  他能感觉到肩膀上那只手的力量没有松,反而收得更紧了些,捏得他骨头生疼。

  谢辞没有说话。

  林砚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。完了,他肯定觉得我在羞辱他……或者…这举动蠢得让他连杀的兴趣都没了?

  他绝望地、一点点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眼皮。

  对上了谢辞的眼睛。

  那双眼眸深得像寒潭,里面的情绪复杂得让林砚瞬间窒息——冰冷的审视。

  一丝未散的戾气,还有…一种极其古怪的、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荒谬事物的…探究?

  谢辞的目光,如同冰冷的探针,从林砚惨白流汗的脸。

  移到他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、死死捏着冰棍棍子的手。

  最后,定格在那根还在不断滴着黏腻糖水、显得廉价又可笑的红豆冰棍上。

  空气凝固了足足有三秒。

 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
  然后,林砚看到谢辞那薄而锋利的唇,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。

  他没有笑,眼神依旧冷得像冰。

  但他微微低头,张开嘴,在林砚惊恐万分的注视下。

  就着林砚几乎要拿不稳的姿势,对着那根廉价的、融化的红豆冰棍,极其精准地——

  咬下了一大口。

  “咔嚓。”

  冰块碎裂的清脆声响,在死寂的台球厅里,清晰得如同惊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