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3章 命线回潮,将发未发-《霉运修真:我靠捡倒霉事逆袭》

  雨停了。

  天还没亮透,云层压得很低,像一块湿透的棉絮,贴在安和镇的上空,把所有声音都吸了进去。

  屋顶的瓦还在滴水,一滴一滴,敲在檐下的石板上,发出极轻的声响。

  滴答。

  滴答。

  滴答。

  像在给什么东西,倒数。

  ……

  祠堂后院,小屋内。

  灯没点,窗纸透进一点灰白的天光,把屋内的轮廓勾得很淡。

  林默坐在床沿,没躺。

 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,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,外面罩了一件旧的短褂。脚下是一双草鞋,鞋尖沾着一点泥——那是昨天在后院走来走去时沾上的。

  他没去擦。

  那些泥,让他觉得自己还站在地上,不是悬在命里。

  他的右手,放在膝上,指节轻轻敲着膝盖。

  一下,一下。

  节奏和屋檐下的滴水,刚好错开半拍。

  像是在刻意,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,对着干。

  “你这样敲一晚上,膝盖会疼。”

  识海里,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。

  “命线还没开始勒,你自己先把自己敲坏了。”

  “那也比睡不着强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回了一句。

  “睡着了,就容易做梦。”

  “做梦,就容易出事。”

  “出什么事?”那声音问,“梦到命铺?梦到命铺主人?梦到你欠的那些命,排着队来找你?”

  “还是梦到你自己,把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’这句话,说成‘命该如此’?”

  林默没说话。

  他当然知道,自己怕的是什么。

  怕梦。

  怕在梦里,把那一笔写乱了。

  怕在梦里,把自己的命,交出去。

  怕在梦里,把那句他好不容易才学会说的话,说成了相反的意思。

  “你要是敢在梦里说‘命该如此’,我就抓你一百爪子。”

  那声音说得很认真。

  “你要是敢在梦里把命交出去,我就把你全吃了,再自己去挡命线。”

  “挡不住,我们一起死。”

  “挡得住,我们一起欠。”

  “欠到下辈子。”

  “下辈子再一起挡。”

  “你现在,连睡觉都要我看着,你说你麻烦不麻烦。”

  林默轻轻叹了口气。

  “我本来就麻烦。”

  “你知道就好。”那声音道,“你命里有我,你就更麻烦。”

  “你欠命,我也得跟着欠。”

  “你还命,我也得跟着还。”

  “你挡命线,我也得跟着挡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忘了我,我就抓你一百爪子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在命线面前不喊我,我就抓你一百爪子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在那一句里不提我,我就——”

  “就怎样?”林默问。

  “就在你命里,再多长一圈根。”那声音道,“长到你想忘都忘不掉。”

  “长到你每次说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’的时候,脑子里都会自动冒出一句——”

  “‘我命里有一只猫。’”

  “‘一只,爱吃霉运的猫。’”

  “‘我们两个,一起挡。’”

  林默闭了闭眼。

  他能感觉到,识海里那株东西的存在。

  它比刚来的时候,粗壮了很多。

  根须盘根错节,扎在他识海的每一个角落。

  叶子黑得发亮,偶尔抖一抖,会掉下一点黑色的碎屑——那些碎屑,一落地,就化成一缕缕细小的霉运,又被它自己卷回去吃掉。

  它像一株长歪了的树。

  也像一只懒得动的猫。

  “你现在,算是半个命根了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道。

  “你说什么?”那声音问。

  “我说,你现在,不只是霉运之芽了。”林默道,“你吃了这么多命线带来的霉运,又吃了我写出去的那些命里的东西,你已经跟我的命,绑在一起了。”

  “你要是死了,我也得跟着倒霉。”

  “你要是活得长,我也得跟着撑着。”

  “你说你是不是半个命根。”

 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。

  “半个就半个。”它道,“反正,我也跑不了。”

  “你也跑不了。”

  “我们两个,就这么互相拖着。”

  “拖到命线回潮第三波过去。”

  “拖到你把欠的命还得差不多。”

  “拖到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欠。”

  “拖到——”

  它顿了顿,“拖到你哪天真的敢说一句: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,谁也别替我做主。’”

  “那时候,我就考虑,少抓你几爪子。”

  林默笑了一下。

  笑得很轻。

  轻到,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。

  ……

  屋外,雨已经彻底停了。

  风从祠堂的屋檐下吹过,带着一点湿冷的味道。

  有人在院子里走动。

  脚步很轻。

  但在这寂静的清晨,每一步,都清晰得过分。

  “时间差不多了。”

  青鸾峰的一个师兄低声道。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会在天亮前后起势。”

  “不会太早,也不会太晚。”

  “刚好,是命线最硬的时候。”

  “也是人最困的时候。”

  另一个师兄点点头。

  “困也得撑着。”

  “今天,撑不住,就不是一个人死的事了。”

  “安和镇这么多人,命都挂在这一波上。”

  “我们能做的,就是在外圈布阵,把命线回潮的余波挡在镇子外面。”

  “至于最里面那一圈——”

  他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。

  “就看他了。”

  没人接话。

  但所有人,心里都清楚。

  “他”是谁。

  ……

  祠堂前殿。

  命图还挂在墙上。

  只是,跟昨天相比,命图的颜色,又深了一层。

  尤其是中央那个结。

  黑得发亮。

  像一只眼睛。

  冷冷地看着所有人。

  师父站在命图前,背对着门。

  他没穿道袍,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灰色长衫。

  手里没有拂尘,也没有令牌。

  只有一根短木杖,是他随手从院子里折的。

  木杖的一头,还带着几片没来得及掉的叶子。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。”

  他低声道。

  “你要是敢乱勒人,我就把你这张图,拆了烧火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勒死他,我就把你写进命里,让你下辈子也尝尝被勒的滋味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趁他撑不住的时候,往安和镇里钻,我就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。

  “我就打。”

  “打到你记疼为止。”

  命图,当然没有回应。

  它只是一张图。

  一张画满了线和名字的旧纸。

  但在这一刻,所有人都觉得,它在听。

  听得很认真。

  ……

  祠堂门口。

  苏清瑶站在门槛外。

  她没进祠堂。

  也没退到院子里。

  就站在那一条看不见的线旁边。

  她手里的棍子,比昨天削的时候,又磨短了一寸。

  是她刚刚在门柱上,一下一下磨的。

  磨得棍尖,有点发毛。

  “你要是敢现在睡过头,我就真打你。”

  她低声道。

  像是在对门里的人说。

  又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
  “你要是敢在命线开始勒的时候,软了腿,我就打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跪,我就打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求饶,我就打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把命交出去,我就打死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忘了你写的那一笔,我就打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忘了你命里有一只猫,我就打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忘了你欠的命,我就打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忘了——”

  她咬了咬牙。

  “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“我就打死你。”

  说完,她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
  她发现,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,语气跟师父,越来越像了。

  “跟你学的。”

  她在心里,默默补了一句。

  “你打他,我也打他。”

  “你让他疼,我也让他疼。”

  “你让他记,我也让他记。”

  “你站在后面准备一脚,我站在旁边准备一棍子。”

  “他要是敢不记得自己是谁,我们就一起打。”

  “打到他记得为止。”

  ……

  安和镇。

  天还没亮透,街上已经有了人。

  不是那种平时赶集的热闹。

  而是一种,很安静的走动。

  有人拿着扫帚,在门口扫地。

  有人提着水桶,去井边打水。

  有人抱着孩子,站在门口,往祠堂的方向看。

  有人扶着老人,慢慢走到院子里,坐在门槛上。

  他们都没说话。

  只是做着自己每天都会做的事情。

  扫地。

  打水。

  喂鸡。

  生火。

  煮粥。

  看起来,跟往常的每一个清晨,没什么不同。

 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。

  今天,不一样。

  今天,命线回潮第三波。

  今天,那个年轻人,要去挡命线。

  “他,会没事吗?”

 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,轻声问。

  问的是身边的男人。

  男人没回答。

  他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扫帚。

  指节发白。

  “他要是有事,命铺主人,会不高兴的。”

  旁边的一个老人插话。

  “命铺主人,要是不高兴,命线回潮,会更不高兴。”

  “命线回潮要是更不高兴,我们,就更麻烦。”

  “所以,他不能有事。”

  “他要是有事,我们,也会有事。”

  “他要是站得住,我们,也能站得住。”

  “他要是说那句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“我们,也跟着说。”

  “说给自己听。”

  “说给命听。”

  “说给命线回潮听。”

  “说给——”

  老人顿了顿,“说给命铺听。”

  “说给那个,已经不在的命铺主人听。”

  “说给那个,现在还在的年轻人听。”

  女人低头,看了看怀里的孩子。

  孩子还小,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。

  只是伸出手,抓了抓她的衣服。

  “娘,我冷。”

  “不冷。”

  女人抱紧了他。

  “今天,不会太冷。”

  “因为,有人,在帮我们挡风。”

  ……

  祠堂后院。

  小屋的门,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。

  吱呀一声。

  在这安静的清晨,显得格外清楚。

  “起来了?”

  苏清瑶站在门口。

  她没进门。

  只是站在门口的那条线外。

  “你再不出来,我就进去打你。”

  林默抬头。

  他的眼睛里,有一点红。

  不是哭的。

  是熬的。

  “我没睡。”

  他站起来。

  “一直醒着。”

  “算我欠的命。”

  “算到现在,还没算完。”

  苏清瑶看着他。

  “算不完就别算了。”

  她道。

  “命这东西,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。”

  “你要是非要一笔一笔算清楚,你会累死。”

  “你累死了,命线回潮第三波,还没来,我们就输了。”

  “你要是输了,安和镇的人,也会跟着输。”

  “你要是输了,我也得跟着输。”

  “你要是输了,你命里的那只猫,也得跟着输。”

  “你要是输了——”

  她顿了顿,“你就没机会,再去还那些欠的命了。”

  “所以,别算了。”

  “留着点力气。”

  “等会儿,命线开始勒的时候,你要喊。”

  “要站着喊。”

  “要疼着喊。”

  “要喊到命线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命铺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命铺主人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安和镇的人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你命里的那只猫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——”

  她看着他,一字一顿,“喊到你自己听清楚。”

  “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林默看着她。

  看了很久。

  久到,屋檐下的一滴水,从檐角滑落,砸在地上,溅成一朵小小的水花。

  “好。”

  他道。

  “我不算了。”

  “我留着力气。”

  “等会儿,命线勒的时候,我喊。”

  “我站着喊。”

  “我疼着喊。”

  “我喊到命线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命铺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命铺主人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安和镇的人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我命里的那只猫听清楚。”

  “喊到——”

  他深吸了一口气。

  “喊到我自己听清楚。”

  “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苏清瑶没再说话。

  她转身,往祠堂前院走去。

  走了两步,又停住。

  “走吧。”

  她道。

  “师父在等你。”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也在等你。”

  “安和镇的人,也在等你。”

  “你命里的那只猫,也在等你。”

  “我,也在等你。”

  “等你,站在祠堂门口。”

  “等你,把木牌插在地上。”

  “等你,往后退一步。”

  “等你,大声说——”

  “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林默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他走到门口,停下。

  回头,看了一眼这间小屋。

  屋里,很普通。

  一张床,一张桌子,一把椅子。

  桌子上,还放着昨晚没喝完的半壶水。

  椅子上,搭着他昨天换下的那件旧衣服。

  墙上,什么都没有。

  没有符,没有画,没有命图。

  只有一点,从窗缝里透进来的天光。

  “以后,还能再住吗?”

  他在心里问了一句。

  “能。”识海里的声音道,“只要你不死。”

  “你要是死了,我就把这间屋子,一起吃了。”

  “连床板都不剩。”

  “你要是活着,就还能回来。”

  “回来算账。”

  “回来睡觉。”

  “回来,继续麻烦。”

  林默笑了笑。

  转身,迈出了门。

  ……

  祠堂前院。

  天色,比刚才亮了一点。

  云层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,从中间,轻轻推开了一条缝。

  一点淡淡的光,从那条缝里漏下来。

  落在祠堂的屋顶上,落在院子的青石板上,落在命图所在的那面墙上。

  却没落在命图的中央。

  命图中央的那个结,依旧黑得发亮。

  像是,在刻意,把那一点光,挡在外面。

  “来了。”

  师父道。

  他没回头。

  只是看着命图。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要起势了。”

  “你去门口。”

  “去你该站的地方。”

  “去你该挡的地方。”

  “去你该喊的地方。”

  “去你该疼的地方。”

  “去你该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去你该活明白的地方。”

  林默走到他身后。

  “师父。”

  他喊了一声。

  “嗯?”师父没回头。

  “我要是,今天站不住。”林默道,“你就一脚把我踢起来。”

  “你要是跪了,我就一脚把你踢回去。”师父道,“你要是把命交出去了,我就一脚把你踢回命里。”

  “让你自己,去跟命算账。”

  “至于你能不能站得住——”

  他终于回头,看了林默一眼。

  “你心里,比我清楚。”

  “你要是觉得自己站得住,你就站得住。”

  “你要是觉得自己站不住,你就站不住。”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会顺着你心里的缝往里钻。”

  “你心里要是有缝,它就钻。”

  “你心里要是没缝,它就勒。”

  “勒得你疼一点。”

  “勒得你记清楚。”

  “记清楚,你是谁。”

  “记清楚,你欠的是谁的命。”

  “记清楚,你命里有谁。”

  “记清楚——”

  他一字一顿,“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林默深吸了一口气。

  “我心里,没缝。”

  他道。

  “有,也被你打没了。”

  “有,也被命线勒没了。”

  “有,也被我自己,用那一笔,写没了。”

  “我现在,就剩下一个念头。”

  “站着。”

  “站在祠堂门口。”

  “站在命铺的木牌上。”

  “站在我写的那一笔上。”

  “站在我欠的命上。”

  “站在我命里的霉运之芽上。”

  “站着,不跪。”

  “不求饶。”

  “不把命交出去。”

  “站到命线回潮第三波过去。”

  “站到,我自己,都不敢再欠了。”

  “站到,我自己,都活明白了。”

  师父看了他一眼。

  “那你就去。”

  他道。

  “记住——”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会比你想象的更狠。”

  “但你,也比你自己想象的,更能扛。”

  “你要是扛不住,我就打你。”

  “你要是扛得住,我也打你。”

  “反正,你欠的命,这辈子,我是打不完的。”

  “下辈子,我还得接着打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那我是不是,应该说一句‘谢谢师父’?”

  “你要是敢说,我就当场打你一顿。”师父道,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不是让你说谢谢的。”

  “是让你说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“去吧。”

  ……

  祠堂门口。

  门外,是安和镇。

  门内,是命图。

  门,就是那条线。

  林默站在门槛上。

  一脚在门里,一脚在门外。

  他手里,握着那块小小的木牌。

  上面刻着三个字——

  “命铺。”

  他低头,看了看木牌。

  又抬头,看了看安和镇的方向。

  天,又亮了一点。

  云层被推开的那条缝,更长了。

  光,从那条缝里,一点一点,往下落。

  落在安和镇的屋顶上,落在镇口的老槐树上,落在每一个站在门口、院子里、田边的人身上。

  也落在祠堂门口的青石板上。

  落在林默的脚背上。

  暖的。

  和他身上的冷,刚好相反。

  “你站在门槛上干嘛?”

  苏清瑶站在他旁边。

  手里握着那根棍子。

  “你要么进来,要么出去。”

  “门槛上,很麻烦。”

  “我就是要站在这儿。”

  林默道。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会从命里来,也会从命外来。”

  “我一脚在命里,一脚在命外。”

  “它要勒,就勒我。”

  “它要卷,就卷我。”

  “它要折,就折我。”

  “它要回潮,就回我身上。”

  “命铺在命里,安和镇在命外。”

  “我站在门槛上,刚好,两边都能挡。”

  “命铺的债,我还。”

  “安和镇的命,我挡。”

  “我自己的命,我认。”

  “我命里的霉运之芽,我带。”

  “我写的那一笔,我扛。”

  “你在旁边,我也认。”

  “你麻烦,我也认。”

  “你打我,我也认。”

  “你在这儿,我也认。”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,要是敢来,就给它看看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。

  “什么叫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苏清瑶没说话。

  她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棍子。

  指节发白。

  ……

  空气,开始变得不一样了。

  不是风。

  风已经停了。

  是一种,从命里,从地下,从天上,同时涌出来的压抑。

  像有无数条看不见的线,从四面八方,慢慢收紧。

  收紧。

  再收紧。

  祠堂前院的所有人,都感觉到了。

  有人握紧了手里的剑。

  有人握紧了符箓。

  有人握紧了罗盘。

  有人握紧了铃铛。

  他们知道,命线回潮第三波,要来了。

  真正的,要来了。

  不是预兆。

  不是梦。

  是今天。

  是现在。

  是眼前。

  ……

  林默深吸了一口气。

  他把手里的木牌,插在脚下的青石板上。

  插得很深。

  木牌稳稳地立在那里。

  “命铺没了。”

  他低声道。

  “命铺主人不在了。”

  “命还在。”

  “欠还在。”

  “我还在。”

  “你要是还在,就看着。”

  “看着我,把你当年写的那一笔,接着写下去。”

  “看着我,不按你当年的写法写。”

  “看着我,写我自己的一笔。”

  “写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欠的命,我自己还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命里的东西,我自己认。’”

  “写‘命线回潮第三波,要来就来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在这儿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麻烦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不躲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不跪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不求饶。’”

  “写‘我不把命交出去。’”

  “写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。

  “‘我命里有一只猫。’”

  “‘一只,爱吃霉运的猫。’”

  “‘我们两个,一起挡。’”

  木牌,没有反应。

  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。

  像一块普通的旧木牌。

  又像,一个沉默的见证者。

  ……

  识海里。

  那株霉运之芽,打了个哈欠。

  “终于,要开始了。”

  它伸了伸枝条。

  “我都快等困了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在这一波里掉链子,我就抓你一百爪子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跪,我就抓你一百爪子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求饶,我就抓你一百爪子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把命交出去,我就抓你一百爪子,再把你全吃了。”

  “然后,我自己去挡。”

  “挡不住,我们一起死。”

  “挡得住,我们一起欠。”

  “欠到下辈子。”

  “下辈子,再一起挡。”

  “不过——”

  它舔了舔叶子。

  “我现在,有点饿。”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的霉运,味道应该不错。”

  “你要是能多撑一会儿,我就能多吃一点。”

  “我多吃一点,就能帮你挡一点。”

  “帮你挡一点,你就能多活一点。”

  “你多活一点,我就能多吃一点。”

  “我们两个,就这么互相欠着。”

  “欠到命线回潮第三波过去。”

  “欠到你下辈子。”

  “欠到,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欠了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,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他知道,自己这一辈子,大概,是甩不掉这株东西了。

  也知道,自己这一辈子,会欠很多很多命。

  欠命铺的。

  欠安和镇的。

  欠师父的。

  欠苏清瑶的。

  欠那只猫的。

  欠自己的。

  但他,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,只会闷头去欠。

  他开始知道,自己在欠。

  知道,自己该还。

  知道,自己命里有谁。

  知道,自己可以说一句——

  “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”

  ……

  风,彻底停了。

  空气,沉得像一块石头。

  命图中央的那个结,轻轻一颤。

  然后,又一颤。

  像是,有什么巨大的东西,在命里,睁开了眼睛。

  安和镇的方向,传来一阵很轻很轻的声。

  像是,很多人,在同一时间,屏住了呼吸。

  又像是,很多命,在同一时间,被人从睡梦里叫醒。

  “准备好了吗?”

  苏清瑶问。

  “没有。”

  林默道。

  “我永远都准备不好。”

  “但我可以,现在就开始挡。”

  “挡着挡着,就准备好了。”

  “疼着疼着,就记住了。”

  “欠着欠着,就还了。”

  “活着活着,就活明白了。”

  苏清瑶没再说话。

  她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棍子。

  眼睛,一直看着他。

  ……

  祠堂后面。

  师父站在阴影里。

  他没有靠近门口。

  只是看着。

  看着林默站在门槛上。

  看着他插下木牌。

  看着他,一脚在门里,一脚在门外。

  “命线回潮第三波。”

  他低声道。

  “你要是敢勒错人,我就把你整个拆了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勒死他,我就把你写进命里,让你下辈子也尝尝被勒的滋味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勒得他跪了,我就一脚,把你踢回命图里。”

  “让你自己,去跟命铺主人算账。”

  “让你自己,去跟那只猫算账。”

  “让你自己,去跟他欠的命算账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不听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。

  “我就打。”

  “打到你听为止。”

  ……

  命图中央的结,又颤了一下。

  这一次,比刚才更明显。

  仿佛,有一只手,从命里,抓住了那条最粗的线。

  用力。

  再用力。

  准备,往外一拽。

  命线回潮第三波。

  将发。

  未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