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 命债未尽,夜雨声烦-《霉运修真:我靠捡倒霉事逆袭》

  回祠堂后院的路,不长。

  却走得格外慢。

  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,倒映着半边阴沉的天。偶尔有风吹过,卷起屋檐下的水珠,打在脸上,凉得刺骨。

  “你走慢一点。”

  苏清瑶忽然开口。

  “你命线还在乱,步子迈太大,容易扯着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我又不是线团。”

  “你现在跟线团也差不多。”

  苏清瑶淡淡道,“你要是再这么大步往前冲,迟早把自己扯散。”

  “到时候,我还得一根一根给你捡回来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他忽然发现,“麻烦”这两个字,今天出现的频率有点高。

  高到,他都有点习惯了。

  “赵叔刚才说的那些话。”

  苏清瑶又道,“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  “他说,安和镇有我一碗饭,一张床,一盏灯。”

  林默道,“我觉得挺好的。”

  “至少,以后要是真混不下去了,我还能回来蹭饭。”

  “你要是真混到需要回来蹭饭的地步,那说明青鸾峰也完了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到时候,不是你一个人来蹭,是我们一群人来蹭。”

  “安和镇这点饭,怕是不够吃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能不能,别总把话题往‘灭门’这种方向带?”

  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命线回潮,第三波要是真挡不住,安和镇都要抖三抖。”

  “青鸾峰离这儿,又不算远。”

  “你这条命,又跟七厄同根连着。”

  “你要是真出事,山上能安稳?”

  林默沉默了一下。

  “所以,我更得挡。”

  他道。

  “挡得住,是命。”

  “挡不住——”

  “也是命。”

  “但至少,我不会后悔。”

  苏清瑶侧头看了他一眼。

  少年的侧脸,被云层后的微光勾出一条淡淡的线。眉眼间,有一点还没完全褪去的青涩,也有一点,被命线磨出来的冷硬。

  “你要是真挡不住。”

  她忽然道,“我会把你从命线里拽出来。”

  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。”

  “不管你忘了谁。”

  “我都会,把你拽回来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这是,在安慰我?”

  “不是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我只是在提前跟你说一声。”

  “免得你到时候,真忘了我。”

  “我再把你打一顿,你还以为我是坏人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在我心里,从来就不是好人。”

  “那更好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坏人下手,一般都比较重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忘了我,我就下手重点。”

  “多打几次,你总能记起来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他忽然有点庆幸。

  庆幸自己这条命,有这么两个人,一边嫌麻烦,一边又不肯放手。

  祠堂后院的小屋,还是昨天那一间。

  门板有些旧,门缝里透出一点灯光。屋里,有一股淡淡的药香,混着符纸燃烧后的味道,闻起来,让人莫名心安。

  “进去。”

  师父在门口停下,“我去前面看看灯。”

  “清瑶,你在外面守着。”

  “别让任何人靠近。”

  “他现在,命线乱得很,一点风吹草动,都可能把他往命线回潮那边推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苏清瑶点头。

  “师父。”

  林默忽然叫住他。

  “嗯?”

  “你刚才说。”

  他顿了顿,“第三波命线回潮的时候,你会在祠堂里。”

  “在里面,稳住命线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那你——”

  林默看着他,“会不会有事?”

  师父看了他一眼。

  “你觉得呢?”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

  林默老实道,“所以才问你。”

  “你这条命,是我从死人堆里拽回来的。”

  师父道,“你要是真死了,我会很麻烦。”

  “我这条命,是我自己修出来的。”

  “我要是死了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也挺麻烦的。”

  “所以,我不会死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这是,在安慰我吗?”

  “不是。”

  师父淡淡道,“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”

  “我要是死了,青鸾峰那一群孽徒,谁管?”

  “你要是死了,安和镇这一摊子,谁收拾?”

  “我们两个,谁都不能死。”

  “所以,你就放心去挡。”

  “挡得住,是命。”

  “挡不住——”

  他看了林默一眼,“我再想办法。”

  说完,转身,往祠堂正厅的方向走去。

  背影,一如既往的,挺直。

  像是,从来不会弯。

  “进去。”

  苏清瑶推了推他的后背,“别在门口发呆。”

  “你命线现在这么乱,发呆时间长了,容易把自己发进命里。”

  “到时候,我还得进去捞你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能不能,换个词?”

  “比如‘很危险’?”

  “对你来说,麻烦和危险,差不多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你这种人,只要一沾到命,就没什么好事。”

  “进去。”

  林默“哦”了一声,推门进屋。

  屋里,和昨天一样。

  一张旧木床,一张破桌子,一把椅子。墙角堆着一摞符纸,桌上放着一盏符灯,火苗安安静静地跳着。

  唯一不同的是——

  床上,多了一张符。

  黄纸朱砂,画着他看不懂的纹路。符纸被压在枕头下面,只露出一个角。

  “安神符。”

  苏清瑶跟进来,顺手把门带上,“师父刚才让我放的。”

  “他说,你今晚要是睡不着,就把符烧了,灰兑水喝下去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烧了兑水喝?”

  “嗯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他说,这样效果好。”

  “你确定,那不是毒药?”

  “你可以试试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反正你命硬。”

  “毒死了,我再把你从命线里拽回来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他忽然觉得,自己这条命,在她们眼里,大概,就是一件“死了也能拽回来的东西”。

  “你先坐下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我去借锅借米借人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在我走之前睡着,我就把你拎起来,丢到祠堂门口去吹风。”

  “……你到底是想让我睡,还是不想让我睡?”

  “让你睡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但不是现在。”

  “你刚从命铺出来,神念还没收回来。”

  “现在睡,容易做梦。”

  “做什么梦?”

  “做你最不想做的梦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命线乱的时候,梦,有时候比命还真。”

  “你要是在梦里,把自己写的那一笔命给抹了。”

  “醒来的时候,可就什么都晚了。”

  林默沉默了一下。

  “那我现在,该做什么?”

  “理命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你不是一直说,你这条命,像一团被猫抓过的线球吗?”

  “现在,猫不在了。”

  “你自己,把线理一理。”

  “能理多少,是多少。”

  “等你理得差不多了,我就回来。”

  “你要是饿了,就先忍着。”

  “你命线现在这么乱,吃太多,容易把霉运之芽也喂得太肥。”

  “到时候,它一翻身,你整个人都得跟着翻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说的这些,我一个字都听不懂。”

  “听不懂就对了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你要是都听懂了,就不用我在这儿唠叨了。”

  “记住一件事就行。”

  “在我回来之前,你别睡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睡——”

  她顿了顿,“我就把你丢进灵田当肥料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就不能,换个威胁方式?”

  “比如‘我会很生气’?”

  “我会很生气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然后,把你丢进灵田当肥料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他忽然觉得,自己这条命,在她眼里,大概,真的挺适合当肥料的。

  “我走了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有事,喊我。”

  “你要是喊不出来——”

  “那就说明,你已经把自己走丢了。”

  “到时候,我会进去找你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说完,推门而出。

  门板合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
  屋里,又只剩下林默一个人。

  还有,桌上那盏符灯。

  火苗一跳一跳,映在墙上,投出他的影子。

  影子有点瘦。

  有点,孤单。

  “理命。”

  林默喃喃道,“怎么理?”

  他坐在床边,抬手,按在自己心口。

  指尖,有一点微凉。

  那是命线的温度。

  他闭上眼,神念缓缓沉入体内。

  识海,比他想象的,要乱得多。

  像是,刚被人翻了一遍的命册。

  纸页乱飞,墨迹未干。

  一条条细线,从四面八方,往他的命上缠。

  有安和镇的。

  有青鸾峰的。

  有七厄同根的。

  还有——

  命铺里,那些被写崩了的命。

  它们像一群饿极了的蛇,缠在他这条命上,贪婪地吸着什么。

  “霉运之芽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,轻轻唤了一声。

  识海深处,那株被他喂得越来越肥的嫩芽,抖了抖。

  叶片上,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灰光。

  灰光扩散,像一层薄烟,把那些缠上来的细线,轻轻推开。

  “别吃太多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道,“吃撑了,你难受,我也难受。”

  霉运之芽似乎听懂了,叶片抖了抖,灰光收敛了一点。

  但那些细线,并没有退。

  它们只是,暂时被挡在灰光之外,像一群,伺机而动的狼。

  “命线回潮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,默默道。

  “你们现在,就已经开始往回折了吗?”

  没有回答。

  只有细线轻轻晃动的声音。

  那声音,很轻。

  轻到,几乎听不见。

  却又,无处不在。

  “命铺里,我写的那一笔。”

  他在心里,又道。

  “在哪儿?”

  识海深处,忽然有一点光,亮了起来。

  那光,不是金色。

  不是银色。

  也不是,他熟悉的任何一种颜色。

  那是一种,很淡,很淡的灰色。

  淡到,像没上色。

  淡到,像一笔,没写好的字。

  但那一笔,确实在。

  写在,他命线的最中间。

  像一个,硬生生折出来的拐点。

  “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,一字一顿地念。

  那一笔字,轻轻抖了一下。

  抖得很轻。

  却像是,在回应他。

  “你要是敢断。”

  他在心里,对那一笔字道,“我就再写一笔。”

  “写到,你不断为止。”

  命线轻轻一颤。

  那些缠在命线上的细线,也跟着颤了一下。

  有几条,被灰光推得远了一点。

  有几条,却缠得更紧了。

  “命债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,默默道。

  “你们,还没讨够吗?”

  没有回答。

  只有细线,越缠越紧。

  “安和镇欠的。”

  “命铺主人欠的。”

  “道士欠的。”

  “厄主欠的。”

  “还有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我欠的。”

  识海深处,忽然浮现出几幅画面。

  画面很碎。

  碎到,像被人用剪刀剪过。

  有安和镇的街道。

  有命铺里的册子。

  有青鸾峰的竹床。

  有师父一巴掌拍下来的样子。

  有苏清瑶皱眉的脸。

  有赵有财苦笑的样子。

  还有——

  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。

  站在安和镇的巷口,手里拿着半个馒头,看着天。

  天,阴得厉害。

  像要塌下来。

  那孩子,抬头看了很久。

  然后,很认真地,在心里,说了一句什么。

  那句话,林默听不清。

  却莫名觉得,很熟悉。

  “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。”

  他在心里,替那个孩子,补完了后半句。

  识海深处,那一笔灰色的字,忽然亮了一点。

  亮得,很微弱。

  却足以,让那些缠在命线上的细线,齐齐一颤。

  “原来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,轻轻道。

  “我很早以前,就想这么写了。”

  只是,那时候,他还不会写。

  也没人,给他一支笔。

  “现在,有笔了。”

  “有纸了。”

  “有命了。”

  “那就——”

  他深吸了一口气,在心里,缓缓道:

  “从现在开始。”

  “每一笔,我都自己写。”

  命线,轻轻动了一下。

  像是,在应和。

  也像是,在警告。

  屋外,忽然下起了雨。

  雨不大。

  却下得很急。

  雨点打在屋顶上,打在窗纸上,打在祠堂的瓦上,发出一阵密集的声响。

  像是,有人在外面,不停敲门。

  “雨?”

  林默睁开眼,看向窗外。

  窗纸被雨点打得微微颤抖,透出一点模糊的光。

  “命线回潮之前,安和镇,总是要下几场雨的。”

  一个声音,在门外响起。

  是苏清瑶。

  “你命线乱,容易被雨声带进命里。”

  “你要是觉得吵,就把耳朵捂上。”

  “或者,你可以,把雨声当成命线回潮的脚步声。”

  “提前习惯一下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能不能,说点好听的?”

  “比如‘下雨了,你好好休息’?”

  “下雨了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你好好理命。”

  “理不好,你就别想休息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他忽然觉得,自己这条命,大概,真的离不开“麻烦”两个字。

  “粥呢?”

  他问,“你不是说,要给我煮粥?”

  “在外面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我让安和镇的一个大婶帮我煮的。”

  “你现在命线乱,不能吃太油腻的。”

  “先喝点白粥,垫垫肚子。”

  “等你命线稳一点,我再给你弄点肉。”

  “不然,霉运之芽吃太好,容易闹事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能不能,别总把我和霉运之芽放在一起说?”

  “你们本来就在一起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你命线里,一半是你,一半是它。”

  “它要是闹起来,你也别想安生。”

  “所以,你现在,一边理命,一边也顺便,安抚一下它。”

  “别总想着喂它。”

  “有时候,摸一摸,也有用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这是,把霉运之芽,当成猫了?”

  “你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你命里,有一只猫。”

  “一只,爱吃霉运的猫。”

  “你要是把它惹急了,它就抓你命线。”

  “你要是哄得好,它就帮你挡一挡。”

  “反正,你们现在,谁也离不开谁。”

  林默沉默了一下。

  “那你呢?”

  他忽然问。

  “我?”

  苏清瑶愣了一下。

  “你跟我,是不是,也谁也离不开谁?”

  门外,沉默了片刻。

  “你想多了。”

  她淡淡道,“我只是,不想你死。”

  “你要是死了,我还得给你收尸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就不能,承认一下?”

  “承认什么?”

  “承认,你也有点,离不开我。”

  门外,又沉默了一会儿。

  “你命线现在乱成这样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你还有心情,在这儿跟我谈‘离不开’?”

  “你要是真有闲心,不如多理理命。”

  “理得好,你还能多活几天。”

  “理不好——”

  她顿了顿,“我就真的,得给你收尸了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他忽然觉得,自己这条命,在她嘴里,永远离不开两个字——

  “麻烦。”

  “行了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粥快凉了。”

  “你要是不想喝凉的,就赶紧理完这一段,出来喝两口。”

  “我在门口守着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睡着,我就把你拎出来,让你在雨里吹一晚上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能不能,别说‘很麻烦’这三个字了?”

  “你说点别的。”

  “比如‘我在这儿’?”

  门外,安静了一会儿。

  “我在这儿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在门口。”

  “你要是敢睡着——”

  “我就把你拎出来,让你在雨里吹一晚上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他忽然笑了一下。

  笑得,有点无奈。

  却也,有一点安心。

  “好。”

  他道,“我不睡着。”

  “我理命。”

  “你在门口。”

  “你别走远。”

  “我不走。”

  苏清瑶道,“我就在这儿。”

  “你要是真把自己理进命里了。”

  “我就进去,把你拎出来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走吧。”

  他道,“去看粥。”

  “我理命。”

  门外,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
  脚步声,停在不远处。

  然后,是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。

  还有,雨声。

  雨,下得越来越大。

  打在屋顶上,打在窗纸上,打在祠堂的瓦上。

  也打在,安和镇的每一条命线上。

  “命线回潮。”

  林默闭上眼,在心里,默默道。

  “你要回来,就回来吧。”

  “我在这儿。”

  “安和镇在这儿。”

  “祠堂在这儿。”

  “师父在这儿。”

  “清瑶在这儿。”

  “赵叔在这儿。”

  “那些还活着的人,也在这儿。”

  “你要算账,就慢慢算。”

  “该还的,我们还。”

  “不该还的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我会帮他们挡。”

  “挡一点,是一点。”

  识海深处,命线轻轻动了一下。

  像是,在回应。

  也像是,在冷笑。

  “你们欠的,可不止一点。”

  一个声音,在识海深处,轻轻响起。

  那声音,很老。

  老到,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
  “安和镇欠的。”

  “命铺主人欠的。”

  “道士欠的。”

  “厄主欠的。”

  “还有——”

  那声音顿了顿,“你欠的。”

  林默心里一紧。

  “我欠的?”

  “你忘了?”

  那声音笑道,“你在命铺里,写的那一笔。”

  “‘别人的命,我能帮一点,是一点。’”

  “你以为,这句话,是白写的?”

  “命,不是用来喊口号的。”

  “你写了,就要还。”

  “你帮一点,是一点。”

  “那你欠的,也是一点,一点,一点。”

  “一点一点,加起来。”

  “就不是一点了。”

  林默沉默了。

  他想起命铺里,自己写下的那一笔。

  想起那一笔,落在命线上的感觉。

  “我欠的。”

  他在心里,轻轻道,“我会还。”

  “欠的,我记着。”

  “该还的,我会还。”

  “不该还的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谁写的,谁还。”

  那声音笑了一下。

  “你倒是,挺会推。”

  “命线回潮的时候,可不会跟你讲这么多道理。”

  “它只认,写在命上的字。”

  “你写了‘我命,我自己,看着办’。”

  “那你,就自己看着办。”

  “你写了‘别人的命,我能帮一点,是一点’。”

  “那你,就帮。”

  “帮不了——”

  “就用你自己的命,去填。”

  林默:“……”

  “你是谁?”

  他忽然问。

 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。

  “你可以,叫我‘命’。”

  “也可以,叫我‘线’。”

  “或者——”

  它顿了顿,“叫我‘债’。”

  “我是安和镇的命。”

  “是安和镇的线。”

  “也是安和镇的债。”

  “我在这儿,已经很久了。”

  “久到,连我自己,都快忘了,是谁先开始欠的。”

  “是命铺主人?”

  “是道士?”

  “是厄主?”

  “还是——”

  它笑了一下,“你?”

  林默没有说话。

  他知道,这个问题,没有答案。

  “命线回潮,第三波。”

  那声音道,“我会折回来。”

  “折回安和镇。”

  “折回祠堂。”

  “折回你。”

  “你说,你会挡。”

  “那我,就看看。”

  “你这条命,到底有多硬。”

  “你自己写的那一笔,到底,值不值钱。”

  说完,那声音,缓缓消散。

  识海,又恢复了安静。

  只剩下,命线轻轻晃动的声音。

  还有,雨声。

  “命。”

  林默在心里,轻轻道。

  “你要回来,就回来吧。”

  “我在这儿。”

  “我会挡。”

  “挡得住,是命。”

  “挡不住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也是命。”

  “但那是我自己的命。”

  “不是你写的。”

  “不是厄主写的。”

  “不是命铺主人写的。”

  “是我自己,写的。”

  命线,轻轻颤了一下。

  像是,在笑。

  也像是,在哭。

  屋外,雨越下越大。

  打在屋顶上,打在窗纸上,打在祠堂的瓦上。

  也打在,每一条,正在往回折的命线上。

  苏清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。

  身后,是祠堂的门。

  身前,是雨幕。

  她怀里,抱着一个碗。

  碗里,是白粥。

  热气,从碗里冒出来,被雨丝一冲,很快就散了。

  “你要是再不出来。”

  她低声道,“粥就凉了。”

  “凉了,你还得喝。”

  “喝凉的,容易拉肚子。”

  “拉肚子,你就更虚。”

  “更虚,你就更挡不住命线回潮。”

  “挡不住,你就会死。”

  “你要是死了——”

  她顿了顿,“我还得给你收尸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雨,打在她的头发上,打在她的肩膀上,打在她的手上。

  打湿了她的衣服,也打湿了她怀里的碗。

  她却,一点也不在意。

  只是,偶尔抬头,看一眼,紧闭的门。

  “林默。”

  她低声道。

  “你要是真把自己理进命里了。”

  “我就进去,把你拎出来。”

  “不管你在命里,走到了哪儿。”

  “不管你,变成了什么样。”

  “我都会,把你拎出来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她说完,又补了一句。

  像是,不说这三个字,就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
  屋里,林默睁开眼。

  嘴角,轻轻动了一下。

  “清瑶。”

  他在心里,轻轻道。

  “我在这儿。”

  “我没走。”

  “我在理命。”

  “我会,理得很好。”

  “三天之后,祠堂门口。”

  “我会站在那里。”

  “我会挡。”

  “挡得住,是命。”

  “挡不住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,“你再把我拎回来。”

  “很麻烦。”

  他在心里,默默补上了这三个字。

  然后,闭上眼。

  继续理命。

  命线,在他的识海里,一条一条,被他,慢慢理清。

  有安和镇的。

  有青鸾峰的。

  有七厄同根的。

  有命铺主人的。

  有道士的。

  有厄主的。

  还有——

  他自己的。

  每理一条,他的心,就沉一点。

  每理一条,他的眼神,就坚定一点。

  屋外,雨还在下。

  祠堂里,符灯还在亮。

  安和镇的命线,还在往回折。

  三天。

  还有三天。

  三天之后。

  祠堂门口。

  他会站在那里。

  挡。

  用他自己的命。

  用他自己写的那一笔。

  用他,这些年,一点一点,修出来的“神”。

  也用,他识海里,那株,被他喂得越来越肥的——

  霉运之芽。

  雨,打在祠堂的瓦上。

  打在,每一条,正在往回折的命线上。

  也打在,这个,即将迎来第三波命线回潮的安和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