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0章 是留是走-《在名柯焊死我的受害者滤镜》

  骤然到来的漫长沉寂并不能让深陷其中的二人凭空得到统一的答案。

  降谷零最终还是离开了。

  大门轻轻磕碰上的声音随着友人的脚步声一同消散,诸伏景光在沙发上僵坐了许久。

  直到他听到卧室房门的把手被人触碰旋转,才恍然从冰冷彻骨的无底寒潭中破水而出。

  他第一反应是牵起自己紧抿的嘴角,还没完全转过身,就已经叫出了对方的名字。

  “风酱,你……”

  但当他慢了半拍看清银发青年脸上表情的瞬间,却突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,猛地失去了所有声音。

  纤瘦青年一只手扶在房门上,银丝垂散肩头,眼神惊讶又无措,如同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似的,面上是遮挡不住的茫然警惕。

  诸伏景光听见他问。

  “……苏格兰,这是你的住所吗?”

  “那个人……”青年指尖捏紧了自己的袖角,“不是让你送我回去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空气中一刹死寂。

  诸伏景光整个人都僵住了,大脑一片空荡的惨白。

  眼看青年因为自己的异常沉默而愈发感到不安,他努力了许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
  “风酱。”

  他涩然的声带好似蹚过烈日下的滚烫沙漠,每个字的蹦出都拼尽全力:“你还记得刚才我们在山上发生过的事吗?”

  “山上?”

  君风和因他称呼自己的亲昵态度而放松了些许,但还是在听见这个问题时难以避免的怔愣。

  “我们刚才……”他蹙起眉,似乎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说出口,“不是在那个组织……”

  注意到诸伏景光难看的脸色,他惴惴不安的主动截断了话音:“苏、hiro酱,我有哪里说错了吗?”

  “还是,”他顿了顿,忽然明白过来什么,冰眸霎时黯然,“是我又忘记了一些东西,对么?”

  青年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很轻,如同一片雪花落在烧红的铁板上,转瞬间蒸发成尖锐的水汽。

  诸伏景光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疼痛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,虚无而麻木。

 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证青年产生记忆障碍现象了。

  他迟缓望进那双冰色眼睛里隐约浮动的不安和内疚,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。

  “没有的事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
  他听见自己尽力维持在平稳语调上的嗓音。

  “你只是……最近有些累了,所以对时间的认知有些混乱而已。没关系的,等一等,以后就会恢复了。”

  然而银发青年的感官却异常敏锐:“可是hiro酱的脸色好难看。”

  他本能向他走了两步靠近过来,却又在中途犹豫着停住脚步。

  “是不是...我这次忘记了很重要的事?”

  外头灿烂的阳光从窗户玻璃斜洒进屋,又反射在君风和雪白的发梢与近乎透明的苍白面容上。

  诸伏景光看着这样的青年,嘴唇动了动,却终究没能继续说出违心的“不要紧”。

  他的思绪仿佛陷入无边沉坠,忽然又想起了在山上林中时,青年残忍剖析自我遭遇后那濒临破碎的眼神。

  ——可是现在,青年本人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  他们一同回顾旧日时光时青年难得卸下重负的欢笑,他鼓足勇气对青年许下的诺言,青年下定决心决绝而为的惨然拒绝……

  尽数都被身在远方的一只无形大手给无情涂抹成一片空白。

  就好像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的在青年记忆中刻下痕迹,他们再怎么挣扎着逆行向前……也终究只会化作一阵徒劳的秋风。

  除去转瞬即逝的些微凉意,到最后,什么都不会留下。

  ——银发青年此刻发自内心的惘然无措,甚至要比他之前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眼神,更叫诸伏景光绝望。

  如果一个人忘记了他曾所见到的光亮,忘去了自己灵魂中的抗争和苦痛,那他又如何能在漆黑深渊中坚持前行?

  最终,君风和会连带着“自我”都遗失掉。

  金发好友的怒气质问犹在耳边,有那么一瞬间,诸伏景光流露出来的表情,比又一次失去记忆的银发青年还要空茫。

  难道他真的要留青年在身边,激怒琴酒,然后看着对方一点一点的失去构成自我的碎片,直至最后化作一张白纸吗?

  还是说……Zero说的那些都是对的,他应该把青年送回?

  “回去吗?当然可以。”

  君风和的表情从不解化作平静歉疚:“只是可能要麻烦你送我一趟了,那个人的落脚点离这里有些远。”

  诸伏景光愕然回神,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脑海中的疑问脱口而出。

  “不行!”他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给出的仍旧是拒绝。

  于是君风和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  “什么……为什么?”灵魂被夹在险峻崖隙间几乎快要被撕扯碎裂的男人脸色苍白又怔然,“你回到那里以后,只会遭受更多的折磨……”

  君风和垂下眸,语气坦然平静:“那我也该回去的。”

  诸伏景光不敢置信的看向他,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一截:“什么叫应该?”

  “如果没有琴酒,风酱你现在应该正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,白天画画漫画,晚上去跟身边的朋友相约聚会——怎么会是应该去经历那种事?!”

  “hiro酱。”

  君风和看着出离愤怒的友人:“谢谢你。”

  只一句没头没脑的话,沙发上的凤眼男人就像是被陡然戳破的气球,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力气。

  “你说的对,或许我本来该是那个样子的。”

  而青年甚至还在反过来安抚身边的友人接受现实。

  “但命运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说了算的,戏弄和残酷本就是组成命运的底色之一。”

  “我只是运气不那么好,”他轻声道,“恰好被老天选中,成为一场反转戏剧的主角了而已。”

  “……可神明可以任意拨弄命运的织线,我不可以,也没有资格。”

  “但,我也有能够做到的事。”

  君风和静静诉说着。

  “至少,在这场被命运操纵的剧目中,我能够尽我所能,不去给身边的人们带去更多伤害。”

  “hiro酱。”

  他的眸光近乎流露出了一丝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温柔。

  “你也是我想要护住的人之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