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于绝望中睁眼-《九域轮回之主》

  冰冷,刺骨的冰冷。

  先是浸透了残破的衣衫。

  然后一丝丝,残忍地,钻进皮肉,啃噬着骨头。

  林枫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。

  还未看清周遭,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便率先蛮横地冲入鼻腔。

  那是腐烂的血肉、污秽的泥沼、以及某种更深沉、更令人灵魂颤栗的腐朽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。

  几乎要将他再度熏晕过去。

  他动了动手指。

  触手所及,是粘稠而湿滑的泥泞。

  记忆的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,狠狠刮过他的脑海。

  九天灵霄,林家演武场。

  族弟林浩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庞。

  还有旁边,那个他曾经视若珍宝,却亲手将淬了剧毒的短刃送入他气海的未婚妻——苏清婉。

  她那冰冷而绝情的眼神。

  “林枫,下等支脉,也配拥有进入‘九霄阁’的资格?”

  “修为已废,筋脉尽断,与凡人无异。”

  “按律,流放‘九幽血狱’,永世不得归!”

  刑罚长老冷漠的声音,如同最终的审判,回荡不息。

  九幽血狱。

  这四个字,在九天灵霄,是比死亡更恐怖的诅咒。

  是囚禁太古罪民、堕落神魔的放逐之地。

  是传说中连光线和希望都会被吞噬的绝境。

  他,林枫,曾经林家年轻一代最耀眼的天才。

  十六岁开元,二十岁凝聚神海,前途无量。

  如今却修为尽失,筋脉寸断。

  像一滩烂泥般被丢弃在这九狱的第一层——沸血狱。

  “呃啊……”

  他试图撑起身体。

  但四肢百骸传来的是被彻底碾碎般的剧痛。

  尤其是丹田气海的位置。

  那里空空荡荡,只有一个不断逸散他生命本源的破洞。

  每一次呼吸,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。

  带来新一轮的折磨。

  他抬起头,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。

  暗红色的天幕低垂。

  没有日月星辰。

  只有一片凝固的、仿佛由干涸血液涂抹而成的穹顶。

  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雾。

  带着硫磺般的灼热和铁锈般的腥气。

  吸入肺中,火辣辣地疼。

  目光所及,是望不到边的黑色泥沼。

  泥沼中不时鼓起一个个浑浊的气泡。

  “啵”地一声炸开。

  释放出更浓烈的恶臭。

  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。

  胡乱地刺破沼泽表面。

  石壁上沾染着暗沉的血痂。

  远处,隐约传来几声凄厉恐怖的嘶吼。

  充满了暴虐与饥饿。

  让林枫的心脏骤然紧缩。

  绝望,如同这无处不在的冰冷泥沼。

  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
  要将他彻底淹没。

  完了。

  一切都完了。

  在这里,一个修为尽废的凡人。

  连一刻钟都活不下去。

  他会成为某种狱中魔物的口粮。

  或者被这恶劣的环境慢慢消磨至死。

  腐烂。

  化为这泥沼的一部分。

  不甘!怨恨!愤怒!

  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疯狂冲撞。

  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。

  他连握紧拳头的力量都没有。

  意识再次开始模糊。

  身体的温度在快速流失。

  或许,就这样死去。

  也是一种解脱……

  不!

  不能死!

  林浩!苏清婉!

  还有那些落井下石,将他打入这绝境的所有人!

  他怎能就这样如了他们的意?

  他就算要死。

  也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!

  一股极其微弱的求生欲。

  混合着滔天的恨意。

  在他濒死的心海中。

  点燃了一丝最后的火星。

  就在这时——

  嗡!

 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震鸣。

  突兀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。

  紧接着,一股远比这沸血狱更加古老、更加苍凉、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的气息。

  自他破碎的丹田最深处。

  悄然弥漫开来。

  林枫猛地睁大了眼睛。

  内视!

  他“看”到了!

  在他那本该彻底荒芜、只剩破洞的丹田中心。

  一点微光正在亮起。

  那光芒迅速勾勒。

  形成一个复杂无比、蕴含着无穷奥秘的印记。

  印记的核心。

  是九个相互嵌套、缓缓旋转的奇异圆环。

  圆环之上,铭刻着无数细密如星辰,又似一个个微缩世界般的符文。

 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灰芒。

  带着轮回生灭、统御万法的无上意境。

  九狱轮回印!

  一个古老的名讳。

  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林枫的脑海。

 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印记从何而来。

 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吸力。

  便自那印记中产生。

  下一刻,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。

  周围空气中。

  那些原本带着腐蚀性,不断侵蚀他残破身体的灼热红雾——沸血狱中无处不在的“血煞之气”。

  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。

  竟开始一丝丝、一缕缕地。

  朝着他丹田处的轮回印记汇聚而来!

  这些足以让普通神海境修士都感到不适,需要运功抵抗的狂暴能量。

  在接触到轮回印记的瞬间。

  竟变得无比温顺。

  被那缓缓旋转的圆环轻易吞噬、炼化。

  随即,一股微弱,但真实不虚的暖流。

  从印记中反馈而出。

  如同干涸河床迎来的一缕甘泉。

  开始滋养他近乎枯竭的肉身。

  浸润他断裂的筋脉!

  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
  林枫的心中,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  这九狱轮回印。

  竟然能吞噬这九幽血狱中的煞气。

  化为己用?!

  外界人人谈之色变,视为剧毒与毁灭象征的狱中能量。

  对于他而言。

  竟成了……补品?!

  希望!

  绝境之中。

  一丝前所未有的希望之光。

  穿透了厚重的绝望阴云。

  照亮了他黑暗的心田。

  他贪婪地,几乎是本能地。

  开始尝试主动催动那丹田中的印记。

  印记的旋转微微加速。

  吞噬血煞之气的效率。

  似乎提升了一丝。

  然而。

  就在林枫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生机中时——

  “吼!”

  一声低沉而充满暴虐的咆哮。

  如同闷雷般。

  在不远处的怪石后方炸响。

  林枫浑身一僵。

  猛地抬头。

  只见那片阴影之中。

  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。

  充满了饥饿与残忍。

  紧接着。

  一头形似猎豹,但通体覆盖着暗红色鳞片,尾巴如同骨鞭,嘴角滴落着腐蚀性涎水的凶兽。

  缓缓踱步而出。

  它的体型不算巨大。

  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。

  那双猩红的眸子。

  死死地锁定了泥沼中这个奄奄一息。

  却散发着某种奇异能量波动的“食物”。

  狱兽!沸血狱中最常见的捕食者之一,血鳞豹!

  若是修为尚在,林枫一剑便可将其斩杀。

  但此刻,他手无缚鸡之力!

  血鳞豹低伏身体,肌肉紧绷。

  做出了扑击的姿态。

  腥臭的涎水滴落在泥沼中。

  发出“嗤嗤”的声响。

  死亡的阴影。

  再次笼罩而下。

  比之前更加直接。

  更加迫在眉睫!

  林枫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
 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。

  但他没有闭上眼睛等死。

  那双原本因为绝望而黯淡的眸子。

  此刻却燃起了疯狂的火焰。

  他死死盯住那头蓄势待发的凶兽。

 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:

  吞噬它!

  像吞噬这些煞气一样。

  吞噬它!

  九狱轮回印似乎感应到了宿主强烈的求生意志。

  以及那扑面而来的、蕴含着生命精华的猎物气息。

  嗡!

  丹田内的印记。

  第一次,主动地、剧烈地震颤起来!

  那九个嵌套的圆环旋转速度陡然加快。

  中心处,一点深邃如黑洞般的幽光骤然亮起!

  一股远比之前吞噬血煞之气时强大十倍、百倍的恐怖吸力。

  以林枫为中心。

  轰然爆发!

  “吼?!”

  正准备扑上来的血鳞豹。

  那猩红的兽瞳中。

  第一次露出了拟人化的惊惧之色。

  它感觉到。

  前方那个弱小的生物体内。

  仿佛有一头沉眠的太古凶兽。

  苏醒了!

  它想逃。

  但已经晚了。

  无形的力场禁锢了周围的空间。

  血鳞豹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。

  它周身萦绕的血煞之气。

  乃至它体内的气血、妖力。

  都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。

  化作一道道红色的溪流。

  疯狂地涌向林枫的丹田。

  被那黑洞般的印记贪婪吞噬!

  血鳞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。

  壮硕的身躯很快变得皮包骨头。

  最后“噗通”一声倒在泥沼中。

  生机断绝。

  而林枫。

  则感觉一股远比之前精纯、磅礴的能量洪流。

  轰然注入他的四肢百骸!

  破碎的经脉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。

  竟然开始了极其缓慢的修复!

  干涸的气力重新回归。

  甚至,比他全盛时期。

  更加凝练。

  更加充满了一种……毁灭与新生的霸道意蕴!

  他挣扎着,摇摇晃晃地。

  从冰冷的泥沼中。

  站了起来。

  身上的污秽和血迹依旧。

  但他的脊梁。

  却挺得笔直。

  他低头。

  看着自己依旧苍白,却重新握紧的拳头。

  感受着丹田内那缓缓旋转。

  散发着苍茫气息的九狱轮回印。

  再抬头望向这片暗红、绝望的世界时。

  眼神已经彻底不同。

  那里,不再有恐惧和绝望。

  只有一种冰冷彻骨的平静。

  以及……一丝开始燃烧的野心。

  “九幽血狱……”

  他低声自语。

  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
  “从今天起。”

  “这里。”

  “是我的猎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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