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2章 谍影初现,迷雾更浓-《大周深宫:我以月魂重历真相》

  沈令仪靠在案边,指尖还在微微发颤。烛火映着她苍白的脸,指节因用力抵住桌沿而泛出青白。她闭了闭眼,可那画面仍固执地浮现在眼前——泥墙下蹲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孩子,赤脚踩在石板缝里,一边拍手一边唱:“月儿弯弯照田头,灯花点点随水流。米浆泼过三更后,马蹄声碎夜不休。”

  每一个音都像钉进她脑子里的针。

  她不是第一次见这种童谣。上一世,冷宫瓦塌雪重的那个冬夜,也有孩子在宫墙外唱过类似的调子。那时她蜷在草堆里,听见歌声从风中飘来,断断续续,却字字清晰。第二天清晨,父亲被五花大绑拖出宫门,颈上铁链与青砖相撞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再后来,史书只记一句“逆臣伏诛”,无人提及那一夜谁传了信、谁点了火。

  而现在,这歌又来了。

  萧景琰站在地图前没有动,手中的狼毫笔悬在羊皮卷上方,墨滴缓缓坠落,在“柳沟”二字旁洇开一团乌黑。他眉心微蹙,目光未离图上那三条用朱砂勾连的细线——青槐、石井、柳沟,三个村子如钉入脊背的楔子,卡在旧驿道西侧,恰好避开了巡防军每日两次的主哨路线。

 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喘,像是压抑太久终于松了口气。抬眼望去,沈令仪正扶着额头,指腹按在太阳穴上,似乎头痛未歇。

  “那首歌不是孩子乱唱的。”她开口,声音比刚才稳了些,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每句最后一个字——灯、米、马。我查过边境旧档,这是前朝‘月引’系统的暗码,专挑农闲时教给农户,用来传递敌情。寻常人听是俚语,懂的人拆解出来,便是密令。”

  她说完顿了顿,从袖中抽出一纸残页,边缘焦黑,似是从火中抢出的。“你看这个。”

  萧景琰接过一看,纸上是一段蝇头小楷:“凡遇警,以四言童谣为号,取末字谐音转义。灯者,东也;米者,秘也;马者,动也。合之即‘东有密报,军已异动’。”

  字迹陈旧,墨色斑驳,但笔锋锐利,显是出自文官手笔。

  他眸光一沉。

  “这三个村,三年前划为免税区,说是地贫收成不好。”他转身走到案前,将一本账册推到她面前,指尖点着几行数字,“可去年上报的存粮只够吃两个月,人却一个没饿死。今年春荒,别处都在借粮,他们反倒有余粮换布匹、买铁器,甚至有人拿米去兑药材。”

  沈令仪点头,眼中闪过一道冷光。“我还看见泼米汤的老妇。她端着碗往门口倒,动作熟稔得像每日必做。可那米汤浓稠油亮,碗底沾着一层黄澄澄的油光。穷人家哪舍得用油煮饭?她倒掉的是好米。”

  她站起身,走到地图旁,手指沿着一条干涸的溪道滑动,最终停在东南隘口的位置。

  “米汤流的方向也不是随意的。从高往低,顺着坡势,最后汇入一条暗渠,直通东南隘道——正是敌军可能来袭的方向。这不是浪费粮食,是标记路径。”

  帐外风声渐起,吹得帘角猎猎作响,烛火猛地晃了一下,影子在墙上拉得扭曲变形。

  萧景琰转身掀开一角帘子,望向远处村落。夜色沉沉,几点灯火稀疏散布在山坳间,看不出任何异样。但他知道,有些事已经藏不住了。

  “这不是临时逃难。”他说,声音低而冷,“是早就安排好的动作。观察战况,编码传递,有人接应。一环扣一环,步步为营。”

  沈令仪闭了下眼。月魂的反噬还在,太阳穴一阵阵抽疼,仿佛有根细线在里面来回拉扯。她曾以秘法回溯过往景象,窥见数日前村中一幕:那孩子唱完歌后,有个戴斗笠的男人蹲下来给他一颗糖,笑着摸了摸他的头。那人袖口翻起时,露出半截刺青——一只衔着稻穗的雀鸟。

  那是早已覆灭的北境细作营徽记。

  但她没说这些。有些事,现在还不能说。

  她撑着站起身,走到地图旁,用指尖点了三点。

  “青槐、石井、柳沟。三个村卡在旧驿道西侧,正好避开主哨巡线。他们不用旗号,不点烽火,靠童谣、饮食、焚纸传信。外人看是日常,其实是整套暗语系统。比如烧纸——不是祭祖,而是按特定顺序叠成不同形状,灰烬落地的方向和密度,都能传递消息。”

  萧景琰盯着那条连线,忽然出声:“林沧海。”

  话音刚落,帐门被掀开。

  林沧海站在外面,铠甲上的修补痕迹在火光下看得分明——左肩一处铜钉补丁,腰侧一道刀痕用黑线缝合,显然是久经沙场之人。他进来后直接抱拳,动作干脆利落,等命令。

  “你扮郎中进石井村。”萧景琰递过药囊,里面装着几包止咳散、驱寒汤料,还有两瓶气味刺鼻的“疥疮膏”——实则是用来检测地下是否有密道通风的药粉,“查谁给孩子糖吃让他唱歌,谁家夜里烧纸,谁端着饭碗往外倒。我要知道他们在给谁传消息。”

  林沧海接过药囊,低头看了看,没问多余的话。他知道,问多了反而显得可疑。

  “小心行事。”沈令仪补了一句,声音不高,却让林沧海脚步一顿,“别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的水缸。我回溯时看见,有人往里投过东西,水面浮过一层油膜。那不是普通的水,可能是某种信号装置——触碰会触发机关,或是惊动埋伏的人。”

  林沧海回头看了她一眼,眼神复杂。他知道她懂奇术,但从未亲见她施展。如今听她如此笃定,心中警铃顿起。

  他应了一声,转身就走,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。

  帐内只剩两人。

  风更大了,吹得烛火摇曳不定,映得墙上人影如鬼魅舞动。沈令仪翻开手边一本旧书,纸页泛黄,边角卷起,封皮早已脱落,只剩一行模糊小字依稀可辨《边镇机要·卷七》。她找到一行字,指给萧景琰看。

  “以农户为掩,设‘土线’三百户,遇警则以烟火、饮食、歌谣为号。”她念完,合上书,指尖轻轻抚过书脊裂痕,“这本书早就失传了。当年战火焚城,藏书阁化为灰烬,连抄本都不剩。他们怎么还会这套法子?”

  萧景琰没答。他盯着地图,手指慢慢划过三村之间的空白地带,最终停在一片荒坡上。

  那里本该是一片废弃屯田,地图上标注“无居”。

  可他记得,三天前斥候回报,曾在那附近发现新踩出的小路,泥土松软,似有人频繁出入。更有甚者,夜间有微弱火光闪现,一闪即灭,如同萤虫。

  他忽然想到什么,低声问:“你说……米汤流向东南隘道?”

  “对。”

  “可东南隘道地势低洼,常年积水,不适合大军通行。”

  “所以不是给人走的。”沈令仪缓缓道,“是给粮道走的。他们在修暗渠,把粮食偷偷运出去。或者——把人悄悄送进来。”

  帐外忽而传来一声犬吠,短促,戛然而止,仿佛被人硬生生捂住了嘴。

  沈令仪猛然抬头。

  她记得上一世冷宫那个冬天,也曾听过这样的狗叫。就在她父亲被押出宫的前夜。那时宫墙外的野狗突然齐声狂吠,不到片刻又全部安静下来,像是被什么力量瞬间扼住咽喉。

  第二天,宫门开启,血洗三司。

  她看着萧景琰,后者也正望着她,眼中已有相同的警惕。

  “有人在清理耳目。”他低声道。

  “不止。”她轻声接,“是在准备动手了。”

  烛火再次晃动,一本摊开的册子被风吹起一页,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名字:

  青槐村·赵三婆,石井村·吴瘸子,柳沟村·孙寡妇……

  每人名下,皆标注一项日常习惯——“喜泼米汤”“常烧黄纸”“爱唱童谣”。

  那是他们刚刚整理出的“异常名录”。

  而现在,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,已经在昨夜暴毙,死因不明。

  沈令仪缓缓合上册子,指尖冰凉。

  这一局,早已开局。

  而他们,不过是刚刚看清棋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