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寒渊有尽,薪火不灭-《霜雪行,龙风一战定江山》

  冰晶风暴缓缓旋转,每一片六角冰刃都折射着幽蓝的冷光,将风皇的身影切割成无数冰冷的碎片。风暴无声,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呼啸,在意识深处回响。雪原的温度进一步暴跌,连那些刚刚从冰封中挣脱、热血未冷的玄甲士卒,呼吸间喷出的白气都瞬间凝成冰粉,甲胄表面再次爬满白霜。

  风皇立于风暴之眼,缺失一截的右手自然垂落,断处被幽蓝玄冰彻底封死,但仔细看去,冰封之下,似乎仍有一点针尖大小的赤金顽强闪烁,如风中残烛,却又倔强不熄。他抬起完好无损的左手,五指张开,对着前方虚空,做了一个向下“按”的动作。

 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只有一道肉眼可见的、扭曲了光线的绝对寒流,如同无形的冰河,自旋转的冰晶风暴中心倾泻而出,无声无息,却又沛然莫御地漫过虚空,向着龙帝,向着那面残破的黑龙旗,向着所有重新站起的玄甲军,覆压而去。

  寒流所过之处,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被冻结、脆化,浮现出细密的、蛛网般的白色裂痕。飘落的雪花在触及寒流的瞬间,不再是凝结,而是直接失去了“下落”这个动态,凝固在空中,成为这条死亡冰河沿途诡异的装饰。

  “来得好!”

  面对这比之前“终结”一指更加宏大、更加无差别的冻结领域,龙帝不惊反笑。他眉心的伤口依旧惨烈,气息依旧衰弱,但那双眼中的熔金光芒,却炽亮得如同两团浓缩的、即将爆发的太阳。他双手虚握的赤金短戟虚影猛地向中间一合!

  “嗤——!”

  两柄短戟虚影碰撞,并未发出金铁交击之声,而是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,爆发出刺耳的汽化声响。一股更加凝练、更加内敛,却带着某种“余烬”般惨烈意志的赤金火焰,自碰撞点爆发开来,不再是之前焚天煮海般的张扬,而是紧紧缠绕、覆盖在他周身三尺之内,形成一个不断明灭、仿佛随时会熄灭,却又无比坚韧的赤金光罩。

  寒流冲刷而至。

  “滋滋滋……”

  极致低温与灼热余烬的对撞,发出绵密如雨打芭蕉、又尖锐如万针攒刺的声响。赤金光罩剧烈波动、明灭,表面不断凝结出厚厚的幽蓝冰层,又在下一瞬被内部残存的炽热炸开、汽化。冰与火的湮灭在光罩表面疯狂上演,蒸腾起滚滚白气,将龙帝的身影彻底吞没。

  光罩之内,龙帝须发怒张,浑身肌肉贲起,道道青筋在皮肤下跳动,眉心伤口再次崩裂,却没有鲜血流出,只有丝丝缕缕赤金色的气息逸散,融入周身光罩。他在燃烧最后的生命精元,榨取每一分潜能,维系这摇摇欲坠的防御。每一次冰层凝结又炸开,都让他的身躯剧烈震颤,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晶的血沫,但他如山伫立,半步不退。

  “陛下——!”

  下方,玄甲军阵中,目睹此景的将领与士卒无不目眦欲裂。那沉默的、以兵器盾牌敲击地面助威的轰鸣,变得更加急促,更加狂暴,如同困兽濒死的怒吼,带着血与铁的锈味,穿透冻结的空气,汇聚成一股惨烈不屈的军势血气,冲天而起,丝丝缕缕,融入那被寒流不断冲刷、明灭不定的赤金光罩之中。

  得到军势血气的灌注,龙帝周身光罩猛地一涨,竟将压迫而来的寒流稍稍逼退尺许。光罩内的龙帝,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混杂的闷吼,双手猛然向两侧一分!

  “开!”

  笼罩周身的赤金光罩轰然炸开!不是消散,而是化作亿万点细碎如火星的光点,并非向外冲击,反而向内一缩,尽数没入龙帝残破的躯壳之内。

  “呃啊——!!”

  龙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,身躯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,皮肤表面裂开无数细小的伤口,每一道伤口中喷薄出的都不是鲜血,而是炽亮到刺目的赤金光芒!他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再次挺得笔直,灰白的头发无风狂舞,熔金的眼眸中,那光芒炽烈到几乎要流淌出来。

  他不再被动防御。

  一步踏出!

  脚下那片被反复蹂躏的焦土轰然炸裂,碎石泥土尚未飞溅,便被紧随而来的绝对寒意冻成冰坨,又在下一瞬被他周身恐怖的高温汽化。他整个人化作一颗人形的、行走的赤金太阳,蛮横地撞进了风皇释放的绝对寒流之中!

  “嗤啦——!!!”

 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万载寒冰之上。赤金身影所过之处,无形的寒流被硬生生“犁”开一道炽热的通道!通道两侧,是被瞬间汽化又因极寒而急速凝结的、犬牙交错的冰凌与蒸汽的混合物。龙帝身上的伤口在飞速增加,高温与严寒在他体表激烈交锋,皮开肉绽,焦黑与冰霜交替浮现,惨烈无比。但他冲锋的速度,却没有丝毫减缓,反而越来越快,气势越来越盛,仿佛将所有的痛苦、所有的伤势,都化作了这最后一冲的燃料!

  目标,直指冰晶风暴之后,那道月白的身影!

  五十丈!三十丈!十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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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距离在龙帝燃烧生命与意志的冲锋下急速拉近。风皇释放的寒流,竟被他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,强行破开!

  风皇冰封的脸上,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诧异的涟漪。他没想到,龙帝在如此重伤、底蕴近乎耗尽的情况下,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决绝、如此惨烈的冲击。这种打法,已非帝王之争,而是困兽之斗,是赌上一切的疯狂。

  但,也只是诧异而已。

  面对那裹挟着焚身烈焰、咆哮撞来的赤金身影,风皇左手五指,轻轻一握。

  前方缓缓旋转的庞大冰晶风暴,骤然静止。

  然后,风暴中心,那深邃的幽蓝光芒猛地向内坍缩,凝聚成一点仅有指甲盖大小、却幽暗到仿佛连目光都能吸入、冻结的绝对“冰点”。冰点出现的刹那,周围被龙帝“犁”开的寒流通道骤然崩塌,更加恐怖、更加纯粹的寒意,以冰点为核心,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爆发!

  这不是漫涌的寒流,而是无差别的、冻结领域的瞬间扩张!

  冲锋中的龙帝,首当其冲。

  “咔、咔嚓嚓……”

 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响起。龙帝周身那炽烈到仿佛能融化一切的赤金光芒,在触及这球形冻结领域的瞬间,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烙铁,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、凝固,表面覆盖上一层急速增厚的幽蓝玄冰!他冲锋的势头猛然一滞,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而极度坚韧的冰墙,身上刚刚被高温汽化的伤口,瞬间被玄冰覆盖、冻结,整个人如同琥珀中的飞虫,被强行“定”在了半空,距离冰晶风暴之后的风皇,仅有三丈之遥!

  三丈,咫尺天涯。

  龙帝保持着冲锋的姿态,凝固在空中。体表的赤金光芒被厚厚的玄冰封印,只剩双眼位置,那两点熔金,还在冰层下疯狂跳跃、燃烧,透出滔天的不甘与愤怒。

  风皇看着被冰封在咫尺之外的龙帝,玄冰眼眸中倒映着对方凝固的身影。他缓缓抬起那只缺失一截手指的右手,断处冰封依旧,其下那点赤金余烬似乎跳动了一下。他没有动用这只手,只是伸出左手食指,指尖凝聚起一点比封冻龙帝的玄冰更加幽暗、更加冰冷的寒芒,点向龙帝被冰封的额头眉心。

  这一指若是点实,被冰封状态下的龙帝,绝无幸理。

  然而,就在风皇指尖寒芒即将触及冰层的刹那——

  “嗷——!!!”

  一声沉闷、苍凉、仿佛自九幽最深处传来的咆哮,毫无征兆地,自风皇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!不,不止是脚下,而是整个雪原,整个战场,甚至更远方冰封的群山,都在这声咆哮中,微微震颤了一下!

  咆哮声并不响亮,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穿透力,充满了古老、混乱、饥饿与暴戾的意味。声音响起的瞬间,战场上所有生灵,无论是玄甲军还是霜甲军,甚至包括那些被冻结的、失去生命的冰雕,灵魂深处都莫名一悸,仿佛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存在,隔着无尽冻土与玄冰,冰冷地瞥了一眼。

  风皇点向龙帝眉心的手指,几不可察地,停顿了亿万分之一刹那。

  他那双万年不变的玄冰眼眸,瞳孔深处,第一次,清晰地掠过一丝惊怒!不是对龙帝,而是对这声来自地底、来自寒渊深处的咆哮!

  就在他手指停顿、心神被那声咆哮所慑的瞬息——

  “喀喇——!!!”

  封冻龙帝的幽蓝玄冰,最核心处,那两点疯狂跳跃的熔金眼眸所在的位置,冰层内部,毫无征兆地,炸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!

  紧接着,是第二道,第三道……裂痕如同拥有生命,瞬间蔓延遍布整个冰封龙帝的玄冰块!

  裂痕之中,没有炽热的火焰喷出,只有一种更加内敛、更加深沉、如同地心深处流动的熔岩般的暗红色光芒,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。这光芒并不明亮,却带着一种沉重、灼热、焚烧万物的实质感。

  “破!!”

  冰层内部,传出龙帝嘶哑、模糊,却依旧凶悍如受伤野兽的咆哮。

  “轰!!!”

  封冻的玄冰,彻底炸裂!不是被高温熔化,而是从内部,被一股更加原始、更加狂暴、仿佛来自大地血脉深处的力量,硬生生撑爆!

  冰屑混合着暗红色的炽热气流,向四周迸射。龙帝的身影重新显现,比之前更加凄惨,周身皮肤几乎没有完好处,焦黑、冻伤、撕裂的伤口交错,许多地方深可见骨,流淌出的血液尚未滴落,便在半空汽化或冻结。眉心那道伤口更是恐怖,皮肉翻卷,隐约可见其下的骨骼,都被冻得发白。

  但,他站住了。

  没有倒下,甚至没有后退一步。

  他周身,不再有炽烈的赤金火焰,取而代之的,是一层流淌的、粘稠的暗红色光芒,如同即将凝固的岩浆,覆盖在他的体表,缓缓流动。这光芒并不耀眼,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灼热与沉重,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人,而是一块移动的、来自大地深处的炽热核心。

  他熔金色的眼眸,此刻也变成了暗红色,如同冷却中的烙铁,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风皇,咧开嘴,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,嘶声道:“你的冰……冻得住天,冻得住地……”他微微侧头,仿佛在倾听,又仿佛在确认什么,笑容狰狞而快意,“冻得住这大地深处的……火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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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随着他的话音,那声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,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。同时,所有人都感觉到,脚下的大地,传来一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震动,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,在极深的地底,翻了个身。

  风皇的脸色,终于彻底沉了下来。那万年冰封的漠然,被一种冰冷的凝重取代。他缓缓收回点出的手指,目光第一次没有完全落在龙帝身上,而是垂下眼帘,似乎透过脚下厚厚的冻土与玄冰,看向了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深处。

  “寒渊……”他低语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却带着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无人能察的忌惮。

  龙帝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神色变化,暗红色的眼眸中凶光更盛:“看来你也知道……”他喘着粗气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灼热的气息,但身躯却挺得笔直,如同钉死在战场上的标枪,“朕的火,没那么容易熄。你的寒渊……”他顿了顿,笑容更加残忍,“好像……也并非无底?”

  此言一出,风皇身后的霜甲军阵,第一次,出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。虽然瞬间便被压下,但那份源于灵魂深处、对地底咆哮的悸动,以及风皇那一瞬间的凝重,依旧被最敏锐的士卒所感知。

  风皇没有再说话。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月白的长袍在尚未散尽的冰屑与热气中微微拂动。他再次抬起左手,却不是攻向龙帝,而是并指如剑,在身前虚空中,快速划出几个极其古老、极其复杂的幽蓝符文。

  符文一成,便无声无息地没入虚空。

  下一刻,以他脚下为中心,一道更加精纯、更加凛冽的寒意,呈环形扩散开来,瞬间扫过整个霜甲军阵,也扫过远处那辆玉辇和四匹化作冰雕的天马。军阵中那股轻微的骚动立刻平息,所有霜甲士卒眼中的悸动被更深的寒意取代,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。玉辇与天马冰雕上的裂痕,也在寒意拂过后,被新的、更厚的玄冰覆盖、加固。

  他在加固对脚下“寒渊”的封印,或者说,是在压制那被惊醒的、来自寒渊深处的“存在”。

  做完这一切,风皇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龙帝。这一次,他的目光里不再有之前的淡漠与居高临下,而是多了一丝审视,以及……一丝被触犯禁忌后的冰冷杀意。

  “引动地火,惊扰寒渊。”风皇的声音,比这雪原上最冷的寒风还要刺骨,“你,是在找死。”

  “找死?”龙帝啐出一口血沫,暗红色的光芒在体表加速流动,脚下的大地深处,那震动与隐约的咆哮似乎与他周身的暗红光芒产生了某种共鸣,让他衰败的气息竟稳住了一丝,甚至隐隐有回升的迹象,“能拖着你一起……”他狞笑,露出一口染血的牙,“不亏!”

  话音未落,他动了。

  没有之前那焚尽一切的狂暴冲锋,而是带着一种沉重、粘滞,却又蕴含着大地般磅礴力量的感觉,一步踏前,暗红色的拳头,裹挟着令人窒息的高温与重量,砸向风皇面门!拳风过处,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波纹,发出低沉的轰鸣,仿佛不是拳头在动,而是一座小山在平移。

  风皇眼中寒芒一闪,不再动用那受伤的右手,左手抬起,五指张开,掌心向前,一层晶莹剔透、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蓝冰盾瞬间凝成,挡在身前。

  “咚!!!”

  暗红拳头与幽蓝冰盾结结实实撞在一起。

  发出的,却是如同巨锤砸在万年玄铁上的沉闷巨响!冰盾剧震,表面炸开无数细密裂纹,却又在瞬间被更浓郁的寒气修复。龙帝拳头上暗红光芒迸溅,拳头表面的皮肉被反震之力撕裂,露出其下暗红色的、如同冷却熔岩般的骨骼,但他恍若未觉,收拳,再砸!

  “咚!咚!咚!咚!”

  一拳,又一拳。没有任何花哨,只有最原始、最蛮横的力量碰撞。龙帝仿佛不知疼痛,不知疲倦,将自身与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那股灼热、沉重的力量融为一体,化作最简单直接的轰击。每一拳,都让风皇面前的幽蓝冰盾剧烈震颤,裂纹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,修复的速度似乎渐渐跟不上破坏的速度。

  风皇眉头微蹙。他感受到,龙帝拳头上传来的,不仅仅是力量,更带着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、混乱而暴戾的意志,在不断冲击、侵蚀着他的冰寒法则。更麻烦的是,那地底深处被惊动的“存在”,似乎与龙帝身上这股力量产生了某种共鸣,让龙帝的攻势带着一种越来越强的、源自地脉的厚重与灼热。

  “砰!”

  终于,在龙帝不知第多少次重拳轰击下,风皇面前的幽蓝冰盾,彻底炸裂,化作漫天冰晶。

  冰盾碎裂的刹那,风皇左手五指如钩,闪电般探出,抓向龙帝轰来的手腕,指尖寒芒吞吐,要将他这条手臂彻底冻结、废掉。

  然而,龙帝似乎早有所料,轰出的拳头去势不减,手腕却诡异一扭,竟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风皇的擒拿,变拳为爪,反扣向风皇的手腕!暗红色的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,带着恐怖的高温与握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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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风皇眸光一冷,探出的左手五指骤然收紧,化抓为掌,掌心幽蓝光芒暴涨,一股比之前冰盾更加凝练的寒意喷薄而出,不是冻结,而是“冰爆”!

  “轰!”

  两人拳掌尚未接触,掌力与爪劲蕴含的极寒与地火之力已然隔空对撞,爆开一团混杂着暗红与幽蓝的混乱能量球,将两人同时震得向后滑退。

  风皇退了七步,脚下地面凝结出七朵完美的冰莲,步步生花,卸去力道,身形飘然若仙。

  龙帝退了十几步,每一步都在焦黑龟裂的地面上踏出深深的脚印,脚印边缘泥土熔化又凝固,留下冒着热气的琉璃状痕迹,身形踉跄,却终究站稳,暗红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风皇,喘息如牛,胸膛剧烈起伏。

  这一次纯粹的力量与法则对撼,看似平分秋色,但龙帝伤势显然更重,气息也再次变得不稳。而风皇虽然看似从容,但仔细看去,他垂在身侧的右手,那冰封的断指处,冰层下那点赤金余烬,似乎跳动得更加明显了。而他左手掌心,与龙帝暗红爪劲对撞之处,也留下了一点焦黑的痕迹,丝丝地火之力如同跗骨之蛆,试图沿着掌心经脉侵蚀,被他以更精纯的寒气强行压制、消磨。

  两人隔着数丈距离,再次对峙。

  雪原之上,一片死寂。只有地底深处,那令人不安的、微弱的震动与隐约咆哮,还在持续。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更加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仿佛要压到地面。风不知从何处起,卷起地上的雪粉与冰晶,打着旋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
  玄甲军阵前方,残破的黑龙旗,在风中,又抖动了一下。旗面上焦黑的龙纹,在暗红天光下,显得格外狰狞。

  霜甲军阵依旧沉默,寒意森然,但那沉默之中,似乎也多了些什么。是忌惮那地底的咆哮?还是惊异于龙帝这打不死、锤不烂的顽强?

  风皇看着喘息不止、却目光如狼的龙帝,又感知了一下脚下大地深处那越来越明显的不安躁动,以及自己右手断指处那始终无法彻底祛除的赤金余烬。

  他冰封的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。

  只是缓缓地,抬起了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,五指张开,掌心向上,对着天空。

  然后,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,包括龙帝,都瞳孔骤缩的动作。

  他并指如刀,对着自己左手掌心,缓缓地,划了下去。

  没有鲜血流出。

  只有一道深可见骨、晶莹剔透的伤口。伤口之中,没有血肉,只有最纯粹、最本源的幽蓝寒光,缓缓流淌而出。

  那光芒出现的刹那,整片雪原的温度,再次骤降!天空开始飘落的不再是雪花,而是一片片薄而锋利的、幽蓝色的冰晶。地底深处那隐约的咆哮,似乎也停滞了一瞬。

  风皇看着掌心流淌的幽蓝本源寒光,又抬眼看向龙帝,玄冰眼眸深处,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决绝。

  “寒渊有尽,”他开口,声音平淡,却让听者骨髓发寒,“本皇的‘源’,无尽。”

  “今日,便让你见识,”他掌心那道流淌着本源寒光的伤口,开始发出朦胧的、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微光,“何谓,真正的……‘永寂’。”

  龙帝暗红色的瞳孔猛地收缩,心头警兆狂鸣,如同被最危险的洪荒凶兽锁定。他感受到了一种远比之前任何寒意都要冰冷、都要致命的气息,正在风皇掌心那道伤口中凝聚。那不是杀意,而是一种彻底的、抹除一切的“终结”与“虚无”!

  他想也不想,喉咙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,脚下大地轰鸣,地火之力疯狂向他涌来,暗红色的光芒再次炽亮,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厚重、古朴、布满熔岩纹路的暗红巨盾虚影,盾面中心,隐隐有一枚古老的符文在流转。

  同时,他毫不犹豫地,用尽最后的力量,向着后方,向着玄甲军阵的方向,嘶声咆哮:

  “全军——后撤!结‘地火覆天阵’!快!!!”

  吼声凄厉,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,甚至是一丝……惊惧?

  玄甲军阵从未听过他们的帝王发出如此急迫、甚至带着惊惧的命令。但铁血的纪律让他们在愣神一瞬后,立刻执行。残破的军阵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后移动,虽然依旧保持着基本的阵型,但谁都能看出其中的仓皇。

  霜甲军阵依旧沉默,但在风皇掌心那幽蓝本源光芒的照耀下,每一副霜甲的表面,都凝结出一层更加厚实、更加幽暗的冰甲,寒意凛冽,蓄势待发。

  风皇对龙帝的怒吼和玄甲军的后撤恍若未闻,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掌心那越来越亮、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幽蓝光芒。他缓缓翻转手掌,掌心向下,对着龙帝,也对着他身后那片焦灼的大地,以及更深处,那隐约传来不安咆哮的所在。

  就在他即将将掌心那抹“永寂”寒光按落的刹那——

  “唉……”

  一声极轻、极淡,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,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叹息,突兀地,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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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叹息声并非来自战场任何一方,也非来自地底,更像是直接源自这片天地,源自那铅灰色的低垂云层,源自呼啸的寒风,源自每一片飘落的冰晶。

  叹息声响起的同时,风皇掌心那抹即将成型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幽蓝“永寂”寒光,猛地一颤,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干扰,竟然……黯淡、溃散了一瞬!

  风皇冰封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惊愕,霍然抬头,望向铅灰色的苍穹。

  龙帝同样震惊,暗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,也循着那叹息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
  只见漫天飘洒的幽蓝冰晶之中,一道佝偻、模糊、仿佛由雾气与光影构成的身影,不知何时,悄然立于战场正中,那冰与火、生与死、炽烈与永寂激烈交锋的、最不稳定的平衡点上。

  他披着残破的蓑衣,戴着陈旧的斗笠,手中似乎拿着一根虚幻的钓竿,钓竿末端垂下的,不是丝线,而是一缕……不断在冰晶与火星之间转化的、奇异的光。

  身影模糊,看不清面容,只有斗笠下两点似乎看透了万古沧桑、却又淡漠至极的目光,淡淡地扫过战场,扫过对峙的两位帝王,扫过地底深处,也扫过风皇掌心那抹黯淡下去的幽蓝寒光,以及龙帝眉心那顽固不化的霜痕。

  然后,那模糊的身影,用那疲惫而沧桑的声音,缓缓地,仿佛自言自语,又仿佛在对这片天地,对这场战争,做出最终的评判:

  “火,烧得太旺,冰,结得太深……”

  “这棋盘,该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