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9章 朝堂风云-《血泪大巴山》

  海面浮动着一具尸体,随着波浪轻轻晃动。杜守拙站在残船船头,脚下的木板被血浸透,颜色发暗。他没有动,右手还握在刀柄上,指节僵硬。

  风吹过他的脸,带着咸腥和铁锈味。他低头看去,那截褪色的红绳仍泡在血水里,半沉半浮。他记得这根绳子曾系在赵沉舟的刀柄上,是他十三岁那年亲手绑的。现在它断了,像一段烧焦的线头。

  他没捡。

  也没回头。

  远处天边泛起灰白,照在他额角的浅疤上。那道伤是十年前留下的,火场里崩飞的瓦片划出来的。他闭眼,又睁开,目光落在漂远的尸体上。

  就在这时,那具本该死透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。

  一只手猛地抬起,抓住他衣角。

  杜守拙身体一紧,左手本能护住腰间铜锁,右腿后撤半步稳住身形。他低头,看见赵沉舟睁开了眼。瞳孔已经涣散,但手指还在用力。

  “……你……”赵沉舟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,“你以为……我只是个残党?”

  杜守拙没挣脱。

 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气息。

  赵沉舟咳出一口黑血,嘴角溢出泡沫。他喘着气,声音断续:“黑风帮……不是主谋……是棋子……真正的手……藏在宫墙内……有人要灭你全家……不止为了刀谱……还为了……闭嘴……”

  他说完这句话,手抖了一下,指甲刮过杜守拙的布料。

  然后垂下。

  头歪向一侧,再不动弹。

  杜守拙站着没动。风从海上吹来,吹干了他脸上残留的血渍。他蹲下身,伸手合上赵沉舟的眼皮。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扰什么。

  “你曾是我敬重的兄长。”他说,“如今你是该安息的人。”

  他站起身,望向漆黑海面。

  “闭嘴?”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。

  为什么需要他们闭嘴?

  当年屠村,若只为夺《断锋刀谱》,为何不杀他这个孩子?为何让他活着?为何把他丢进火场边缘,刚好能爬出来的地方?

  清漪被囚十年,从未被杀,也从未被放。她会绣花,会辨药,甚至能用银针制敌。那些人留着她,到底图什么?

  他摸出腰间的半块残破铜锁,指尖划过铜锈。这东西曾是他唯一的线索,指引他找到妹妹。但现在,它更像一把钥匙,通向一个更深的门。

  门后是谁?

  他想起师父陈默尘最后一次见他时说的话:“守住名字,守住‘拙’。”

  那时他以为是教他忍耐,是劝他别急着报仇。

  现在他明白了。那句话是在提醒他——有人不想让这个名字存在。

  杜守拙把铜锁收回怀里。

  左臂旧伤开始发痛。不是剧烈的那种,而是一阵一阵的钝感,顺着筋络往上爬。他没运功压制,任它存在。这点痛不算什么,他已经习惯了。

  他知道,这一刀斩的不只是赵沉舟。

  也是过去十年的认知。

 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追一个江湖仇人——刘撼山。

  可现在看来,刘撼山或许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。

  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?

  宫墙之内……是哪个位置的手?

  他想到那些被炼成药引的少女,想到假“九节还魂草”,想到地下黑市里的顺民交易。这些事,光靠一个黑风帮做不成。必须有更大的势力在掩护,在输送,在默许。

  而屠村那天夜里,官兵来得太晚。晚得刚好错过活口,又刚好收走尸体。

  他盯着海面。

  晨光渐亮,照出远方小船的轮廓。那是他们来时乘的船,还停在原处,随波轻轻摇晃。船夫不知躲去了哪里,没人靠近这片残骸。

  他转身,准备离开。

  木板吱呀作响,每一步都压出细微裂痕。走到船头,他停下。

  风忽然静了一瞬。

  他听见海水流动的声音,听见远处鸟鸣,听见自己呼吸的节奏。

  然后,他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:“若当年只是夺谱杀人,为何留我一人活命?”

  “若真为掌控断锋刀法,怎容我练成完整刀意?”

  “若清漪只是玩物,为何十年不杀,也不放?”

  他一条条问出来,像是在查案,又像是在确认。

  答案只有一个:他们需要活着的证人消失,但不能由他们亲手杀死。他们要让这段历史变成无头公案,让所有线索断在江湖纷争里。

  而他杜守拙,就是那个不该存在的活口。

  所以他能活下来,是因为有人想让他背负仇恨,在江湖中打转,耗尽一生。

  可他找到了清漪。

  他还拿到了残页。

  他甚至杀到了刘撼山的余党面前。

  这超出了某些人的预料。

  所以他现在知道了——这不是复仇。

  这是揭幕。

  他抬头看天。灰白天际已染金边,阳光刺破云层,洒在海面上。他眯起眼,看着那一道光。

  眸中悲恸已不见。

  只剩下冷。

  他终于明白师父说的“刀是守护的底气”是什么意思。

  刀不只是砍向眼前的敌人。

  更是劈开谎言的屏障。

  他最后看了一眼漂远的尸体。

  赵沉舟的手仍伸向空中,像是最后想抓住什么。

  杜守拙没再说话。

  他迈步向前,踏上连接残船与小船的窄板。木板晃了一下,他稳住身形,脚步未停。

  走到中间时,他忽然停下。

  低头。

  窄板边缘,有一枚铜钉露出半截。钉帽上有细小刻痕,像是人为划出的符号。他认得这种手法——是地下黑市传递消息的方式。

  他蹲下身,用拇指抹去锈迹。

  一道短横,两道斜线,一个倒三角。

  这是三渡口暗语中的“标记”。

  意思是:有人来过,留下记号,等待回应。

  他皱眉。

  这里除了他和赵沉舟的尸体,不该有第三个人活动的痕迹。

  除非……

  那人不是来救人。

  而是来确认结果。

  他缓缓站起,扫视四周海面。

  风又起。

  远处小船静静漂着,船头朝向岸边,帆未升,桨未动。

  但他注意到,船尾缆绳的结法变了。

  原本是死扣,现在是活扣。

  有人碰过那艘船。

  而且就在不久前。

  他握紧刀柄,掌心传来熟悉的粗糙感。刀未出鞘,但他已做好应对准备。

  他继续向前走。

  一步,两步。

  窄板发出轻微响声。

  当他踏上小船甲板时,风忽然大了起来。

  他站定,转身面向残船。

  阳光照在断裂的桅杆上,投下长长的影子。

  他没再看那具漂远的尸体。

  他知道,赵沉舟已经说完最后一句话。

  真正的问题,才刚刚开始。

  他走向船尾,检查那根被重新打过的缆绳。绳结手法干净利落,是行家所为。 knot not meant to hold long, but just enough to keep the boat from drifting.

  他蹲下身,从绳缝中挑出一缕布条。

  灰色,粗麻质地。

  不是本地渔民常用的材料。

  更像是官差或驿卒穿的外衫。

  他捏着布条,直起身。

  远处海岸线隐约可见。

  他知道,有人在等他回去。

  但他也知道,回去的路上,不会再是单纯的归途。

  他解开缆绳,将布条夹进怀中铜锁的缝隙里。

  然后拿起船桨。

  第一下划入水中时,水波荡开一圈涟漪。

  他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,被波纹拉长、扭曲。

  下一秒,一只海鸟俯冲而下,掠过船头,翅膀拍碎了那片倒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