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战的越野车开进部队大院时，门口的哨兵愣住了。
“队长？”年轻哨兵瞪大眼睛，随即立正敬礼，“首长好！”
龙战下车还礼，动作依旧标准，但穿着是普通的休闲装——没有军衔，没有徽章，只有手腕上那块茶话会送的怀表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“早就不是队长了，”龙战拍拍哨兵的肩，“叫我龙哥就行。老张在吗？”
“张教官在训练场，我带您——”
“不用，我认识路。”
训练场还是老样子：沙坑、障碍、靶场，空气里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。一群新兵正在泥地里匍匐前进，教官的吼声震天响：“快！快！你们是蜗牛吗！”
站在高台上吼人的正是张教官——龙战当年的副手，现在鬓角已经花白，但嗓门一点没小。
龙战悄悄走到高台边，等张教官喊完一嗓子喘气的间隙，轻声说：“肺活量见长啊老张。”
张教官猛地转身，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，最后变成熟悉的嫌弃：“我操！龙大圣人回来了？怎么，宇宙花园里没土了，回来蹭部队的泥巴？”
台下新兵们偷偷往上看。
“看什么看！”张教官又吼，“继续爬！谁停下加练五公里！”
然后他跳下高台，一拳捶在龙战胸口——没用力，只是老战友的问候方式：“走走走，去我办公室。你他妈两年没回来了。”
---
办公室还是那么简陋：一张桌子，两把椅子，墙上贴着训练计划和泛黄的照片。其中一张是龙战带队参加国际竞赛夺冠的合影，年轻的面孔，笔挺的军装，眼神锐利如刀。
张教官倒了杯浓茶给龙战，自己点了根烟：“说吧，突然回来干嘛？别说想我了，我不信。”
龙战端起茶杯，笑了：“就是想你了不行？”
“拉倒吧，”张教官吐口烟圈，“新闻我看了。你和你那漂亮媳妇，现在搞什么……宇宙概念健康？还地球成年礼？牛逼啊龙战，从兵王干到星际政委了。”
“不是政委，是园丁。”
“有区别吗？都是管人的。”张教官眯眼打量他，“你变了。以前你坐这儿，背挺得跟钢板似的，眼神跟鹰似的。现在……松了。不是松懈，是松弛。”
龙战点头：“可能是。以前总觉得世界是战场，现在觉得……可能是花园。”
“花园？”张教官嗤笑，“那我是园丁里的杂草呗？天天吼新兵，摧残幼苗。”
“但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吼，什么时候该扶。”龙战认真地说，“好园丁也不是永远温柔。暴风雨来了也得护着花。”
张教官沉默了一会儿，烟烧到手指才惊醒：“说吧，到底什么事？”
“我想找几个老战友聊聊，”龙战说，“老王、大刘、阿杰，他们还在部队吗？”
“老王转业了，开安保公司。大刘在军校当教员。阿杰……”张教官顿了顿，“阿杰去年出任务，伤了脊椎，现在康复中心。”
龙战表情一紧：“严重吗？”
“能走，但跑不了了。心理打击比身体大。”张教官掐灭烟，“你要见他？”
“要。”
---
康复中心在城郊，环境安静得像疗养院。阿杰坐在轮椅上，在草坪上晒太阳，手里拿着一本《星际物理学入门》——看到龙战时，他愣了一下，然后把书合上。
“队长。”阿杰的声音很平静，没有怨恨，也没有热情。
龙战蹲下来，平视他：“叫龙哥就行。怎么样？”
“还活着。”阿杰拍拍轮椅扶手，“就是这东西，得陪我一辈子了。医生说再练练也许能摆脱拐杖走路，但跑、跳、战术动作……别想了。”
张教官在一旁插话：“阿杰现在可厉害了，自学说外星语呢。”
“不是外星语，是茶话会通用概念编码基础。”阿杰纠正，然后看向龙战，“我看过你的新闻。概念健康、园丁网络……有意思。”
“只是工作。”龙战说。
“不，不只是工作。”阿杰眼神复杂，“我受伤后，躺了三个月。那三个月里，我一直在想：我这辈子算什么？以前觉得当兵是保家卫国，光荣。但伤了之后呢？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后来看到你的报道，看到你说‘战士和园丁都是守护者，只是工具不同’……我哭了。妈的，三十岁大男人，哭得跟傻逼似的。”
龙战喉咙发紧：“阿杰……”
“让我说完，”阿杰深吸一口气，“我想明白了。我的战场没了，但我还能守护别的东西。现在我每天学这些宇宙知识，给社区的孩子做科普，告诉他们天上不只有星星，还有朋友。这感觉……比拿枪踏实。”
张教官别过脸去，假装看远处的树。
“所以你今天来，是想看我惨不惨？”阿杰问，但语气里没有刺。
“我想问你，”龙战声音很轻，“如果现在有个机会，让你用另一种方式继续‘服役’——不是拿枪，是拿知识、拿对话、拿连接——你愿意吗？”
阿杰盯着他看了很久：“你是说……园丁网络？”
“地球要建分部，需要各种人才。尤其是……理解什么是失去、什么是限制、什么是重新开始的人才。”
阿杰笑了，第一次真正地笑：“行啊队长，挖墙脚挖到部队伤残名单里了。但我得先问医生。还有……得问问我老婆，她伺候我一年多了，该换我伺候她了。”
“带家属一起，”龙战说，“园丁网络有家庭支持项目。”
张教官终于转回头：“那我呢？我又没伤，还能吼人，你要不要？”
龙战站起来：“你要愿意，可以当‘纪律园丁’——教新来的园丁们，什么时候该温柔，什么时候该吼。”
“妈的，这工作适合我。”张教官咧嘴笑。
---
下午，龙战见到了老王——当年的爆破专家，现在是一家安保公司的老板，办公室在市中心高层，落地窗外是繁华街景。
老王胖了，西装绷得有点紧，但眼神依旧锐利。他给龙战倒了杯威士忌：“部队不让喝，现在补上。”
两人碰杯。老王问：“听说你在搞外星人心理辅导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
“赚钱吗？”
“不赚。花的比赚的多。”
老王摇头：“那你图什么？荣誉？名声？你都当过兵王了，还不够？”
龙战转动酒杯：“老王，你还记得我们拆弹那次吗？那个闹市区的汽车炸弹。”
“记得。你徒手拆的，我在五十米外看着，手心全是汗。”
“拆完后，一个小女孩跑过来，给我一颗糖，”龙战说，“她说‘谢谢叔叔救了我的学校’。那颗糖我留了很久，最后化在口袋里了。”
老王沉默。
“现在的工作，就像拆弹，”龙战继续说，“不过拆的是人心里的炸弹。拆成了，可能没有糖，但会有别的——比如一个文明不会因为概念极端化而崩溃，比如一个孩子不会因为算法而失去童年。”
“听起来很虚。”
“是很虚。但你说，我们当年出生入死，图什么？工资？荣誉？还是为了……让小女孩能安心上学？”
老王喝光杯中酒：“你这是用情怀绑架我。”
“不，我是邀请你，”龙战认真地说，“你的安保公司现在做什么？保护富豪？看守仓库？但如果我说，宇宙里有些文明，他们的‘安保’问题是概念被攻击、文化被侵蚀、身份被剥夺——你能用你的经验，帮他们设计‘概念安保系统’吗？”
老王盯着他，眼神变了：“你他妈……这想法够野。”
“干不干？”
“我得想想，”老王说，“但可以先合作一个小项目试试。免费。”
“为什么免费？”
“因为我得先看看，你说的那个宇宙花园里，到底有没有我这种老杂草的位置。”
---
晚上，龙战在军校找到了大刘——他现在是战术心理学讲师，戴着眼镜，拿着教鞭，在黑板上画复杂的心理模型。
课间，大刘看到龙战，推了推眼镜：“数据分析显示，你出现在这里的概率只有0.3%。看来我的模型需要修正。”
两人在校园里散步。大刘说话依旧像在做报告：“我研究过你的园丁网络理论。有趣。你把军事心理学中的‘压力管理’‘团队凝聚力’‘创伤后成长’概念，扩展到了文明尺度。”
“你一直在关注？”龙战惊讶。
“当然。你是我最好的案例。”大刘停下脚步，“龙战，我问你：当你在做宇宙协调时，有没有用过我们当年学的那些——比如如何在极端压力下保持判断力？如何在信息不全时做决策？如何建立信任？”
“每天都在用。”
“所以你不是抛弃了过去，是升级了。”大刘点头，“这符合我的‘技能迁移理论’。很多人以为转行是归零，其实是在新领域调用旧技能。”
龙战看着他：“那你呢？你的技能能迁移吗？”
大刘推了推眼镜：“我已经在做了。上周我给园丁网络写了封信，建议在‘概念健康工具箱’里增加‘压力情境模拟训练’——不是军事训练，是心理训练。教园丁们如何在概念冲突的高压环境下，保持冷静和共情。”
“他们采纳了？”
“回复说‘正在评估’。但我可以给你看草案。”大刘从公文包里掏出平板，“看，这个模块叫‘概念风暴中的定力训练’，灵感来自我们当年的‘审讯反制训练’，但目的是保护对话，而不是防御攻击。”
龙战看着那些熟悉的术语被赋予新意义，眼眶有点热：“大刘，你早就开始了。”
“因为我相信，”大刘难得地笑了笑，“最好的战士不是只会打仗的人，是知道为什么打仗、什么时候该放下枪的人。你现在就在教全宇宙这个。”
---
回城的车上，龙战收到苏映雪的消息：“我这边结束了。你怎么样？”
他回复：“见了四个战友。一个要当园丁，一个要合作项目，一个已经在帮我们设计训练模块，还有一个……学会了在轮椅上仰望星空。”
苏映雪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：“我这边也很有意思。见面聊。”
晚上九点，两人在家附近的烧烤店碰头——这是他们恋爱时常来的地方，老板还是那个胖大叔。
“老样子？”老板问。
“老样子，多加份茄子。”龙战说。
等菜时，苏映雪先说了她的经历：去见了几位前商业伙伴，有竞争对手，有投资人，有被她开除过的高管。
“最有趣的是李总，”苏映雪说，“就是当年跟我抢市场份额最凶的那个。现在他公司转型做绿色科技，我们聊了三个小时。”
“聊什么？”
“聊‘竞争与合作的新定义’。”苏映雪眼睛发亮，“他说，以前商场如战场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。但现在他觉得，商业也可以是花园——不同企业是不同的植物，可以竞争阳光，但根系在地下是互相支持的。”
龙战笑了：“这比喻耳熟。”
“我告诉他的，”苏映雪也笑，“然后他问，那园丁网络能帮他什么。我说，我们可以帮他建立‘企业概念健康评估’，确保他的公司在追求利润的同时，不伤害员工的心理健康、客户的信任、社会的环境。”
“他怎么说？”
“他说‘这听起来不赚钱’。我说‘长期看，健康的公司活得久’。他想了想，说‘先试一个小部门’。”
烧烤上来了，油烟香气里，两人碰了碰啤酒瓶。
“我今天一直在想，”龙战说，“兵王和园丁，其实是一回事。都是守护者，只是守护的东西变了。以前守护国土，现在守护概念；以前用枪，现在用对话；以前消除威胁，现在转化威胁。”
“本质没变，”苏映雪接话，“都是让世界变得更安全、更温暖、更有希望。”
“但方法变了。”
“方法应该变。”苏映雪认真地说，“就像你战友阿杰，他不能再拿枪了，但他能拿知识。武器会过时，但守护的心不会。”
龙战沉默了一会儿：“你知道吗，老王问我图什么。我说不出大道理，但我想起那颗糖。小女孩给的糖。现在没有糖了，但有小刺的光圈闪烁，有网络意识学会的‘悲伤’，有转化装置变成的花。这些……就是新的糖。”
苏映雪握住他的手：“你后悔过吗？离开部队，走上这条路？”
“没有。”龙战坚定地说，“因为这条路，让我还能守护——用更适合现在的方式。而且，这条路上有你。”
苏映雪脸红了一下，在烧烤店的灯光下很美。
老板又端来一盘肉：“送你们的。看你们聊得高兴，我也高兴。以前这小伙子来，总是眉头紧锁，现在会笑了。好事。”
是啊，好事。
兵王学会了微笑。
战士学会了种花。
敌人变成了伙伴。
战场变成了花园。
而守护的心，依然在跳动。
在胸腔里。
在对话里。
在每一次选择温柔而非暴力、选择连接而非隔离、选择生长而非毁灭的。
微小而坚定的。
心跳里。
回家的路上，龙战说：“下周，我想带阿杰他们去园丁网络总部看看。”
“好啊。”
“老王说要先做个试点项目，关于‘概念安保’。”
“欢迎。”
“大刘的训练模块，我想推广到所有分部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
星空下，两个身影并肩走着。
一个是曾经的兵王，现在的宇宙园丁。
一个是曾经的总裁，现在的概念园丁。
他们手里没有武器。
只有彼此的手。
和满心的。
想要守护这个世界的。
温柔决心。
而这份决心。
比任何武器都强大。
因为它不会伤害。
只会生长。
像花园里的种子。
在裂缝中。
在伤疤旁。
在不可能的地方。
依然选择。
破土而出。
“队长？”年轻哨兵瞪大眼睛，随即立正敬礼，“首长好！”
龙战下车还礼，动作依旧标准，但穿着是普通的休闲装——没有军衔，没有徽章，只有手腕上那块茶话会送的怀表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“早就不是队长了，”龙战拍拍哨兵的肩，“叫我龙哥就行。老张在吗？”
“张教官在训练场，我带您——”
“不用，我认识路。”
训练场还是老样子：沙坑、障碍、靶场，空气里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。一群新兵正在泥地里匍匐前进，教官的吼声震天响：“快！快！你们是蜗牛吗！”
站在高台上吼人的正是张教官——龙战当年的副手，现在鬓角已经花白，但嗓门一点没小。
龙战悄悄走到高台边，等张教官喊完一嗓子喘气的间隙，轻声说：“肺活量见长啊老张。”
张教官猛地转身，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，最后变成熟悉的嫌弃：“我操！龙大圣人回来了？怎么，宇宙花园里没土了，回来蹭部队的泥巴？”
台下新兵们偷偷往上看。
“看什么看！”张教官又吼，“继续爬！谁停下加练五公里！”
然后他跳下高台，一拳捶在龙战胸口——没用力，只是老战友的问候方式：“走走走，去我办公室。你他妈两年没回来了。”
---
办公室还是那么简陋：一张桌子，两把椅子，墙上贴着训练计划和泛黄的照片。其中一张是龙战带队参加国际竞赛夺冠的合影，年轻的面孔，笔挺的军装，眼神锐利如刀。
张教官倒了杯浓茶给龙战，自己点了根烟：“说吧，突然回来干嘛？别说想我了，我不信。”
龙战端起茶杯，笑了：“就是想你了不行？”
“拉倒吧，”张教官吐口烟圈，“新闻我看了。你和你那漂亮媳妇，现在搞什么……宇宙概念健康？还地球成年礼？牛逼啊龙战，从兵王干到星际政委了。”
“不是政委，是园丁。”
“有区别吗？都是管人的。”张教官眯眼打量他，“你变了。以前你坐这儿，背挺得跟钢板似的，眼神跟鹰似的。现在……松了。不是松懈，是松弛。”
龙战点头：“可能是。以前总觉得世界是战场，现在觉得……可能是花园。”
“花园？”张教官嗤笑，“那我是园丁里的杂草呗？天天吼新兵，摧残幼苗。”
“但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吼，什么时候该扶。”龙战认真地说，“好园丁也不是永远温柔。暴风雨来了也得护着花。”
张教官沉默了一会儿，烟烧到手指才惊醒：“说吧，到底什么事？”
“我想找几个老战友聊聊，”龙战说，“老王、大刘、阿杰，他们还在部队吗？”
“老王转业了，开安保公司。大刘在军校当教员。阿杰……”张教官顿了顿，“阿杰去年出任务，伤了脊椎，现在康复中心。”
龙战表情一紧：“严重吗？”
“能走，但跑不了了。心理打击比身体大。”张教官掐灭烟，“你要见他？”
“要。”
---
康复中心在城郊，环境安静得像疗养院。阿杰坐在轮椅上，在草坪上晒太阳，手里拿着一本《星际物理学入门》——看到龙战时，他愣了一下，然后把书合上。
“队长。”阿杰的声音很平静，没有怨恨，也没有热情。
龙战蹲下来，平视他：“叫龙哥就行。怎么样？”
“还活着。”阿杰拍拍轮椅扶手，“就是这东西，得陪我一辈子了。医生说再练练也许能摆脱拐杖走路，但跑、跳、战术动作……别想了。”
张教官在一旁插话：“阿杰现在可厉害了，自学说外星语呢。”
“不是外星语，是茶话会通用概念编码基础。”阿杰纠正，然后看向龙战，“我看过你的新闻。概念健康、园丁网络……有意思。”
“只是工作。”龙战说。
“不，不只是工作。”阿杰眼神复杂，“我受伤后，躺了三个月。那三个月里，我一直在想：我这辈子算什么？以前觉得当兵是保家卫国，光荣。但伤了之后呢？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后来看到你的报道，看到你说‘战士和园丁都是守护者，只是工具不同’……我哭了。妈的，三十岁大男人，哭得跟傻逼似的。”
龙战喉咙发紧：“阿杰……”
“让我说完，”阿杰深吸一口气，“我想明白了。我的战场没了，但我还能守护别的东西。现在我每天学这些宇宙知识，给社区的孩子做科普，告诉他们天上不只有星星，还有朋友。这感觉……比拿枪踏实。”
张教官别过脸去，假装看远处的树。
“所以你今天来，是想看我惨不惨？”阿杰问，但语气里没有刺。
“我想问你，”龙战声音很轻，“如果现在有个机会，让你用另一种方式继续‘服役’——不是拿枪，是拿知识、拿对话、拿连接——你愿意吗？”
阿杰盯着他看了很久：“你是说……园丁网络？”
“地球要建分部，需要各种人才。尤其是……理解什么是失去、什么是限制、什么是重新开始的人才。”
阿杰笑了，第一次真正地笑：“行啊队长，挖墙脚挖到部队伤残名单里了。但我得先问医生。还有……得问问我老婆，她伺候我一年多了，该换我伺候她了。”
“带家属一起，”龙战说，“园丁网络有家庭支持项目。”
张教官终于转回头：“那我呢？我又没伤，还能吼人，你要不要？”
龙战站起来：“你要愿意，可以当‘纪律园丁’——教新来的园丁们，什么时候该温柔，什么时候该吼。”
“妈的，这工作适合我。”张教官咧嘴笑。
---
下午，龙战见到了老王——当年的爆破专家，现在是一家安保公司的老板，办公室在市中心高层，落地窗外是繁华街景。
老王胖了，西装绷得有点紧，但眼神依旧锐利。他给龙战倒了杯威士忌：“部队不让喝，现在补上。”
两人碰杯。老王问：“听说你在搞外星人心理辅导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
“赚钱吗？”
“不赚。花的比赚的多。”
老王摇头：“那你图什么？荣誉？名声？你都当过兵王了，还不够？”
龙战转动酒杯：“老王，你还记得我们拆弹那次吗？那个闹市区的汽车炸弹。”
“记得。你徒手拆的，我在五十米外看着，手心全是汗。”
“拆完后，一个小女孩跑过来，给我一颗糖，”龙战说，“她说‘谢谢叔叔救了我的学校’。那颗糖我留了很久，最后化在口袋里了。”
老王沉默。
“现在的工作，就像拆弹，”龙战继续说，“不过拆的是人心里的炸弹。拆成了，可能没有糖，但会有别的——比如一个文明不会因为概念极端化而崩溃，比如一个孩子不会因为算法而失去童年。”
“听起来很虚。”
“是很虚。但你说，我们当年出生入死，图什么？工资？荣誉？还是为了……让小女孩能安心上学？”
老王喝光杯中酒：“你这是用情怀绑架我。”
“不，我是邀请你，”龙战认真地说，“你的安保公司现在做什么？保护富豪？看守仓库？但如果我说，宇宙里有些文明，他们的‘安保’问题是概念被攻击、文化被侵蚀、身份被剥夺——你能用你的经验，帮他们设计‘概念安保系统’吗？”
老王盯着他，眼神变了：“你他妈……这想法够野。”
“干不干？”
“我得想想，”老王说，“但可以先合作一个小项目试试。免费。”
“为什么免费？”
“因为我得先看看，你说的那个宇宙花园里，到底有没有我这种老杂草的位置。”
---
晚上，龙战在军校找到了大刘——他现在是战术心理学讲师，戴着眼镜，拿着教鞭，在黑板上画复杂的心理模型。
课间，大刘看到龙战，推了推眼镜：“数据分析显示，你出现在这里的概率只有0.3%。看来我的模型需要修正。”
两人在校园里散步。大刘说话依旧像在做报告：“我研究过你的园丁网络理论。有趣。你把军事心理学中的‘压力管理’‘团队凝聚力’‘创伤后成长’概念，扩展到了文明尺度。”
“你一直在关注？”龙战惊讶。
“当然。你是我最好的案例。”大刘停下脚步，“龙战，我问你：当你在做宇宙协调时，有没有用过我们当年学的那些——比如如何在极端压力下保持判断力？如何在信息不全时做决策？如何建立信任？”
“每天都在用。”
“所以你不是抛弃了过去，是升级了。”大刘点头，“这符合我的‘技能迁移理论’。很多人以为转行是归零，其实是在新领域调用旧技能。”
龙战看着他：“那你呢？你的技能能迁移吗？”
大刘推了推眼镜：“我已经在做了。上周我给园丁网络写了封信，建议在‘概念健康工具箱’里增加‘压力情境模拟训练’——不是军事训练，是心理训练。教园丁们如何在概念冲突的高压环境下，保持冷静和共情。”
“他们采纳了？”
“回复说‘正在评估’。但我可以给你看草案。”大刘从公文包里掏出平板，“看，这个模块叫‘概念风暴中的定力训练’，灵感来自我们当年的‘审讯反制训练’，但目的是保护对话，而不是防御攻击。”
龙战看着那些熟悉的术语被赋予新意义，眼眶有点热：“大刘，你早就开始了。”
“因为我相信，”大刘难得地笑了笑，“最好的战士不是只会打仗的人，是知道为什么打仗、什么时候该放下枪的人。你现在就在教全宇宙这个。”
---
回城的车上，龙战收到苏映雪的消息：“我这边结束了。你怎么样？”
他回复：“见了四个战友。一个要当园丁，一个要合作项目，一个已经在帮我们设计训练模块，还有一个……学会了在轮椅上仰望星空。”
苏映雪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：“我这边也很有意思。见面聊。”
晚上九点，两人在家附近的烧烤店碰头——这是他们恋爱时常来的地方，老板还是那个胖大叔。
“老样子？”老板问。
“老样子，多加份茄子。”龙战说。
等菜时，苏映雪先说了她的经历：去见了几位前商业伙伴，有竞争对手，有投资人，有被她开除过的高管。
“最有趣的是李总，”苏映雪说，“就是当年跟我抢市场份额最凶的那个。现在他公司转型做绿色科技，我们聊了三个小时。”
“聊什么？”
“聊‘竞争与合作的新定义’。”苏映雪眼睛发亮，“他说，以前商场如战场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。但现在他觉得，商业也可以是花园——不同企业是不同的植物，可以竞争阳光，但根系在地下是互相支持的。”
龙战笑了：“这比喻耳熟。”
“我告诉他的，”苏映雪也笑，“然后他问，那园丁网络能帮他什么。我说，我们可以帮他建立‘企业概念健康评估’，确保他的公司在追求利润的同时，不伤害员工的心理健康、客户的信任、社会的环境。”
“他怎么说？”
“他说‘这听起来不赚钱’。我说‘长期看，健康的公司活得久’。他想了想，说‘先试一个小部门’。”
烧烤上来了，油烟香气里，两人碰了碰啤酒瓶。
“我今天一直在想，”龙战说，“兵王和园丁，其实是一回事。都是守护者，只是守护的东西变了。以前守护国土，现在守护概念；以前用枪，现在用对话；以前消除威胁，现在转化威胁。”
“本质没变，”苏映雪接话，“都是让世界变得更安全、更温暖、更有希望。”
“但方法变了。”
“方法应该变。”苏映雪认真地说，“就像你战友阿杰，他不能再拿枪了，但他能拿知识。武器会过时，但守护的心不会。”
龙战沉默了一会儿：“你知道吗，老王问我图什么。我说不出大道理，但我想起那颗糖。小女孩给的糖。现在没有糖了，但有小刺的光圈闪烁，有网络意识学会的‘悲伤’，有转化装置变成的花。这些……就是新的糖。”
苏映雪握住他的手：“你后悔过吗？离开部队，走上这条路？”
“没有。”龙战坚定地说，“因为这条路，让我还能守护——用更适合现在的方式。而且，这条路上有你。”
苏映雪脸红了一下，在烧烤店的灯光下很美。
老板又端来一盘肉：“送你们的。看你们聊得高兴，我也高兴。以前这小伙子来，总是眉头紧锁，现在会笑了。好事。”
是啊，好事。
兵王学会了微笑。
战士学会了种花。
敌人变成了伙伴。
战场变成了花园。
而守护的心，依然在跳动。
在胸腔里。
在对话里。
在每一次选择温柔而非暴力、选择连接而非隔离、选择生长而非毁灭的。
微小而坚定的。
心跳里。
回家的路上，龙战说：“下周，我想带阿杰他们去园丁网络总部看看。”
“好啊。”
“老王说要先做个试点项目，关于‘概念安保’。”
“欢迎。”
“大刘的训练模块，我想推广到所有分部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
星空下，两个身影并肩走着。
一个是曾经的兵王，现在的宇宙园丁。
一个是曾经的总裁，现在的概念园丁。
他们手里没有武器。
只有彼此的手。
和满心的。
想要守护这个世界的。
温柔决心。
而这份决心。
比任何武器都强大。
因为它不会伤害。
只会生长。
像花园里的种子。
在裂缝中。
在伤疤旁。
在不可能的地方。
依然选择。
破土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