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有点烦,怼了。-《卫霍风云,双雄暗斗汉宫庭》

  苏礼向霍去病禀明赵丛来告知此事后,他皱眉道:

  “不必等陛下旨意,当主动为之。明日我便入宫求请

  ——战事方歇,霍光入府暂住便是,何须去那郎舍受约束,陛下若问起,便说…”

  话未尽,堂外高阳的声音传来:

  “将军!宫使至府,传陛下口谕!”

  他一笑,旋即转向苏礼。

  “无需待明日了,备马!”

  苏礼脸色阴沉,赵丛入府未过一时辰,宫使便至

  ——卫霍二府,恐已在陛下眼线之内。

  二人即刻出府往未央宫而去,待到偏殿时。

  苏礼瞥见李敢在外巡视,二人相视一眼,他旋即垂眸,心生疑惑。

  未央宫偏殿,陛下正翻着军报,见去病进来,抬了抬眼。

  “臣等恭请圣安。”

  陛下抬手免礼,缓缓开口道:

  “今日召你来,想必你已知卫青之事。此前调李广不主迎单于,实因战局多变,朕亦无奈!卫青知李敢衔怨,举荐其为郎中令,朕已准之。近日流言渐起,言郎中令怨怼朕躬,亦憾卫青,此事你有何良策?”

  陛下抬眸瞥向苏礼,旋即定在霍去病身上。

  苏礼垂眸暗忖:

  此等秘事,陛下留他旁听,必有所试。

  “陛下,舅父之事臣已知悉。李敢怨怼失度,实为不该;舅父宽宥举荐,已是仁厚。举荐郎中令之事,臣未预其事,不敢妄言。近日臣专理军报、安置将士,陛下若有诏命,臣唯谨奉。”

  苏礼偷瞥陛下,见他眉头微蹙。

  忙趋前半步,躬身道:

  “陛下,霍将军所言未尽周全,臣请罪!”

  霍去病瞥他一眼,恐其越权妄言。

  “哦?何处未尽周全,你倒讲来!”

  陛下甚是满意苏礼的举动,笑着看他。

  他腰身再躬,声恭谨:

  “李敢乃功臣之后,现为郎中令,九卿之尊直属陛下;骠骑将军主征伐,若介入中枢九卿事务,恐落‘权臣干政’之口实,加重朝中重臣猜忌外戚越权,于朝堂、于将军皆无益。臣蒙陛下栽培,当以陛下分忧、为将军避祸为要,谨守长史本分,不敢妄言越权之策

  ——仅以皇权平衡之理,陈可行之见。”

  霍去病闻听此言,忙拱手道:

  “臣失策,苏礼所言点醒臣身,望陛下恕罪。”

  陛下笑意渐敛,颔首示意。

  “无碍,苏礼,你继续讲!”

  “臣观郎中令之事,根在‘孝亲蔽智’,非‘蓄意忤逆’。李广将军功在社稷,郎中令怨怼迁怒,虽不合规矩,却情有可原

  ——陛下重治则寒将士心,纵容则乱朝堂礼法。更关键者,骠骑将军与卫大将军乃舅甥,若介入此事,难逃‘外戚结党’之议,反而让陛下难办。故将军唯有‘置身事外’,陛下方能从容处置,既全功臣颜面,又保皇权威严”

  苏礼顿了顿,续道:

  “臣有两策,皆以陛下为主导,骠骑将军无需置喙,可避身份之嫌:”

  “一曰‘明训迁任’

  ——陛下召郎中令入对,明言调兵乃朕依战局定夺,卫大将军仅承命行事,其怨怼大臣实为疏慢君上。念李广将军旧功,宽宥其失,迁为代郡太守。代郡系北疆屏障,正需骁将,此举令其远离中枢、戴罪图功,既全李氏名节,亦显陛下赏罚有度,一举三得。”

  “二曰‘托人传意’

  ——陛下密嘱太仆公孙贺转圜。其曾与李广同征匈奴,与郎中令有父辈之谊;虽为卫氏姻亲,却非霍卫核心,于朝堂无深隙。令其私传陛下体恤之意:念李广将军功高,唯盼其敛怨怀、如此可解其心结,又无外戚干预之嫌,最为稳妥。”

  他顿了顿,续道:

  “两策任凭圣断,皆可止流言、全君臣与功臣体面。骠骑将军置身事外,自无‘权臣越界’之议,陛下亦能从容掌局。”

  陛下听完后,沉默片刻,眸中锐光一闪:

  “他连卫青的话都不听,岂会从公孙贺?调往边郡,不啻认朕之策害了老将?旁人必谓朕欲盖弥彰!”

  霍去病猛地抬头,急道:

  “陛下!李敢恃功骄纵,臣请…”

  话到半途,瞥见苏礼递来的眼神,霍然收声,躬身沉声道:

  “…臣愚钝,未虑及迁官关乎陛下圣名。但李敢怨怼不休,轻慢朝堂,总需有个了断!”

  苏礼忙躬身,语气恭谨:

  “陛下圣明,臣未悟圣心,罪该万死。臣斗胆补两句浅见,供陛下圣断——

  迁官不是认错,关键在‘诏辞’。若诏中明言‘郎中令骁勇,续父志镇北疆’,天下只会赞陛下重功臣,谁会往‘认错’上想?调停也不用空劝,郎中令最认‘李广之子’的名声。

  ——他为了父名,必不敢再怨。

  至于他不听卫大将军,是私怨;陛下许他军功,是圣恩。私怨再大,也不敢抗圣恩、辱父名。”

  陛下目光在苏礼身上转了两圈,忽嗤笑一声:

  “你倒懂朕。”

  转而看向霍去病:

  “去病,你以为如何??”

  他躬身拱手道:

  “苏礼所言极是。臣请陛下准苏礼拟诏——既全功臣颜面,又保朝堂规矩。”

  陛下轻叹一声,缓声道:

  “此法亦可行,只是稍显周折。朕会斟酌。”

  话锋一转,他眸中温和

  “闻于长史欲认义女,乃是你之妹?”

  苏礼忙拱手躬身,语带恳切:

  “回陛下,正是臣的舍妹。臣父母早亡,舍妹跟着臣颠沛,未曾得一日安稳。于长史怜她孤苦,臣再三求恳,他才肯应下这门亲。”

  陛下颔首,抬手示意:

  “认亲乃美事,朕为你备份薄礼,聊表心意。你甚懂事,当好好辅佐去病。去病性情刚烈,不通世故,你多规劝,助其稳慎行事。”

  苏礼闻言,当即跪地叩首:

  “臣谢陛下隆恩!臣必竭尽所能,辅助骠骑将军,为陛下效命,为大汉尽忠,不敢有半分懈怠!”

  陛下让二人先退出,看向一旁的侍中,侍中明了,悄无声息缀了上去。

  霍去病出来后,殿中强压的郁气全涌在胸口。刚过三阶,

  猛地顿住:廊下立着的,正是李敢。

  李敢见他看来,眉峰一挑。

  他大步冲过去,苏礼忙紧随其后,伸手欲拉:

  “将军,宫禁之地。”

  “某知轻重。”

  霍去病声沉,大步而上。

  “骠骑将军既出殿,何不去前殿领赏,倒来此处?”

  李敢迎上两步,语气带刺。

  霍去病气息微粗:

  “你上月打伤我舅父,他肋下旧伤,至今未能提重物。瞒了廷尉,压了圣听

  ——你当某真不知?。”

  李敢攥紧拳头:

  “知晓便怎样?将军是来为卫青做说客,还是来拿李某问罪?”

  “某来教你懂规矩。”

  霍去病往前半步

  “你莫占理便得理不饶人,军令如山,主将之命便是军法。舅父宽你,举你为九卿,你再妄议,某定以‘大不敬’论罪”

  李敢脖颈发红,梗着嗓子:

  “我说的是实话!我父跟着卫青出征,却…”

  “军规没写‘父死可辱帅’!”

  他厉声截断

  “私下怨怼是私仇,舅父能忍;你在羽林营散播流言,便是‘营中妄议’。加之殴伤主将,按汉律,廷尉狱够你蹲半年。”

  李敢往地上啐了口,冷笑:

  “军规?你拿军规当刀,是要斩我这‘李广之子’?卫霍势大,便要压垮李家?”

  “住口!”

  他突然往前逼其目光。

  “我舅父不与你计较,是念你父随先帝拓疆的功劳。再提‘卫霍’二字,再往卫府近前凑——”

  苏礼适时递上一卷竹简,霍去病抄起便砸过去:

  “漠北军报在此,你父迷路行程、舅父调兵符令,字字分明。想留着郎中令的位置,便回去看。”

  李敢眼一红,抬脚扫得更乱,刚要开口。

  苏礼已抢步拦在中间,声压低:

  “李郎中令!羽林营左近皆是巡卫,声张起来,‘九卿犯上’的罪名担得起?。”

  李敢胸口起伏半晌,瞪着苏礼,转而看向霍去病,眸中火星未灭:

  “霍将军的话,李某记下了。”

  霍去病冷锐盯着他:

  “记下就好。下次再犯,便不是在此地跟你说了。”

  他转身就走,身后李敢突然喊:

  “霍骠骑!”

  他停步,没回头。

  李敢的声音带着狠劲:

  “你且看着——恩怨账,某不会忘,一日不清,一日不休。”

  霍去病没应声,攥紧了刀鞘,大步而去,苏礼紧随其后。

  侍中远远望之,折回偏殿,凑近告知陛下。

  陛下半晌才道:

  “苏礼年轻,有忠心,也有心思,只是心思太活,未必稳当。”

  侍中未言,只在一旁静立。

  殿内静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