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又又吵架-《卫霍风云,双雄暗斗汉宫庭》

  苏玉前日在医帐,闻听李姮玉常与隶兄往来,心生疑惑,她心悦者乃礼兄,怎与隶兄相近?

  酉时归小帐,待李姮玉入帐,她刚要启齿,帐外忽闻赵隶唤徐佳丽。

  徐佳丽匆匆出帐,她紧随其后。

  赵隶见玉儿在此,道:

  “正好,玉儿在此,可为我作证。”

  “作证?”

  苏玉眸露茫然,他抬眸直视徐佳丽,声线笃定:

  “徐佳丽,愿嫁我否?我可护你家中老幼,你一句愿,我即刻往中军帐请示将军。”

  徐佳丽未料他如此直白,颊色骤红,垂首轻点。

  苏玉转头瞥向李姮玉,见她眸色沉了沉,侧脸避之,不愿与众人对视。

  “好,明日我便请示将军!”

  言毕,赵隶转身大步而去。

  苏玉急拉徐佳丽入帐,蹙眉道:

  “你二人究竟何为?某被你等弄懵了。”

  徐佳丽偷瞥李姮玉一眼,低声道:

  “姮玉,会怨我否?”

  李姮玉垂眸道:

  “我为何怨?我心悦者,自始至终乃苏掾也。”

  苏玉轻叹,只觉他三人之情,纷杂难明。

  次日,她心神不宁,只盼闲时寻礼兄问个究竟。

  往于长史帐归还《急救篇》木牍时,依旧心不在焉。

  于长史瞥她一眼,沉声道:

  “身子为重,书且放下,先养好病。”

  她躬身道:

  “谢长史数年教某识字,些许不适,无妨。”

  话未毕,他掷来一卷木牍:

  “照此上穴位自按,每日按至酸胀,可缓疾。”

  苏玉拾木牍,指尖点着其上一字,眸露茫然

  ——唯辨出‘穴’字,余者不识。

  她抬眸望于长史,膝行伏地叩首:

  “谢长史关照,某定先养好身子,再来求教学字。”

  于长史冷声道:

  “先养病!病不好,非但学不成字,上了战场亦是死路一条,退帐!”

  她攥紧木牍,躬身告退。

  时已入冬,虽着细麻里衣,仍觉寒气浸骨,喉间痒意翻涌,咳了两声,肺腑似灼,然觉于长史此人冷面热心,倒与以往不同。

  苏礼踹扉而入,马厩内,赵隶正踞于草料堆侧擦马鞍。

  抬眸见他目含怒火,手中布巾一掷于地,沉声道:

  “面青如此,是来寻吵?”

  张柏见气氛不对,忙引数名厩奴退去。

  “非寻吵,只求问个明白!”

  苏礼跨步近前,指其面

  “你心悦徐佳丽,何以半句不与我说?转头便撺掇将军,将李姮玉塞与我

  ——兄长算的哪般计谋?”

  赵隶起身,声沉如石:

  “我未撺掇。她日日来此,或送伤药,或言你帐中缺物,我瞧着厌。你既视她为棋子,置你身边最妥,总好过你用罢弃于途,遭人骂‘薄情寡义’,我这兄长,尚可替你挡些唾沫。”

  “顺水推舟?”

  苏礼怒极反笑

  “我曾言她乃棋子否?你将棋子强塞为妻,是怕我用之不顺,还是怕我弃之,遭人指脊骂‘用完即弃’?”

  “皆有。娶谁,非你所言算,将军赐婚,已成定局。”

  赵隶凝眸看他

  “你谋划时眼不眨,去年替你传信之卒,事成后你顾其死活否?她于你不过棋子

  ——然棋子亦有用处,留之,既堵众人之口,又能令她察营中动静。长兄如父,你须听某。”

  苏礼指节作响,怒声道:

  “好个‘长兄如父’!你先定后告,我若铁心令她守活寡,此生抬不起头,又当如何?”

  “那是你事。”

  赵隶俯身拾布巾,复擦马鞍

  “她若命薄,守寡是命;若命好,焐热你这铁石心,亦是她能。然你娶她,乃将军赐婚,已成定局

  ——你敢杀她,军法不饶;你敢弃她,我便在将军面前言:‘连一女子都容不下,不配掌文书’。”

  “你倒护上她了?”

  苏礼怒退半步

  “我以你为兄,事事为你谋,我倒要问你:我娶她,你日后见之,不觉难堪?她毕竟是你曾心悦之女。”

  赵隶擦鞍之手微顿,侧脸对他,声沉了些:

  “她嫁你,便是我弟妹,我何难堪之有?我娶徐佳丽,因她母病,幼弟待养,我须为她撑门户。你娶李姮玉,因她心系你,全营皆知

  ——你二人之事,从来不止你二人之事,情分不可强求。”

  “不可强求?我才是你弟,你如今,便是强求!”

  苏礼气急。

  赵隶抬眸:

  “强求又如何?将军已赐婚,你好生待她便可。”

  苏礼咬牙转身离。

  归文书帐,见玉儿似候立许久。

  “你在此做甚?”

  “礼兄,我听闻将军已赐婚——隶兄娶徐佳丽,你与姮玉…”

  苏礼脸色铁青,半晌沉声道:

  “你且安心,我娶她,她断不会扰你。若敢欺你,我必休之。”

  苏玉见他气盛难平,蹙眉小声道:

  “可礼兄,我知你不喜她。若勉强,不如我去求将军,或许…”

  “不必。”

  他抬手打断,语气冷硬

  “娶谁皆同。你若再去说,流言必起,骂我始乱终弃,于她于我,皆无益处。”

  苏玉默然

  ——她方知,汉时婚姻,半点流言便能压垮女子;而他的不愿,在营中蜚语前,竟无从更改。

  “那此事…便无转圜?”

  她抬眸,眸含湿意

  “身为女子,我疼姮玉嫁不喜之人;可你是我兄,你不愿,我亦心疼。若日后有孩儿,你二人相争无休,孩儿亦受牵连。”

  苏礼看向她,眸色微缓

  ——未料这小丫头竟想得如此长远。

  “你尚未出阁,女子当慎言。”

  他语气松了些

  “我等长大,终不能时时护你。娶妻当娶贤,她若安分,我便退一步;若逾矩,我再纳妾,她亦无言。”

  “兄…会纳妾?”

  “会。怎了?你亦不允?”

  苏玉怀现代之心,难容男子三妻四妾,可瞧他娶了不愿娶之人,又心疼难言。

  “兄长想做何事,我怎敢做主?只盼你能料理好家事——小家亦是家,莫要乱了分寸。”

  苏礼深吸一口气,火气渐平,点头道:

  “我晓得你为我好,自有分寸。你先去当值吧。”

  苏玉无措,只得转身离去,不知该如何帮他才好。

  是日,裴医令令苏玉照料踏雪,言其蹄伤,令每日午时上药。

  午时食毕,苏玉先往马厩视踏雪。

  她查其蹄,未见外伤,踏雪探鼻闻其手,赵隶见之,趋前问其身体安否,与她有一搭无一搭闲谈。

  天寒刺骨,她欲先归医帐。

  转身时,见去病迈步而来。

  他令卫士皆退,赵隶知趣而退。

  去病至其前,问:

  “踏雪何如?”

  她忙应:

  “未见外伤,若有内伤,需问厩令方知。”

  他斥一声“蠢”,苏玉心一凛,抬眸望之。

  “今日药石,可曾服下?”

  “未…未曾,刚毕杂事。”

  他递陶碗至其前:

  “即刻食。”

  她接而尝之,碗中非粟米,乃炖烂之肉,味香,似鸡,又含药气,不知何药,此味平生未遇,边食边抬眸望他,他背身催:

  “疾食!往后每日必先服药,再理杂事,午时务必至此,不得有误!”

  “诺,谢将军,味甚香。”

  “休要多言!”

  她几口囫囵食毕,碗底见空。

  他转身接碗置侧,目光落其脸,探怀取布包递之:

  “贴身藏于腰或襟,以御寒——敢丢,军法处置!”

  苏玉接包便闻花椒气,知其可驱寒,垂首谢:

  “劳将军挂心。”

  他上前数步,探手覆其冰手,往复搓之,苏玉抬眸撞入其目,去病声含斥:

  “看什么?蠢货!本将身有疾,反要分心顾你这蠢物!”

  她忍不住抿唇而笑:

  “某不蠢。将军咳疾,稍愈否?”

  “无需你管!”

  他转身而去,她指腹犹留微温。

  赵隶前来告知,让她来马厩看踏雪,实为得见面之机,苏玉此刻心一暖,觉他之呵斥,威严冷硬下的暖意,竟让她心头微动,难平难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