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起营,秋猎开-《卫霍风云,双雄暗斗汉宫庭》

  秋猎出发日。

  刁斗声刚落。

  苏礼手按腰间印匣,翻身坐起,额角汗湿。

  霍去病负手立帐前,眉峰微凝,见他出帐便沉声道:

  “苏礼,传各营校尉,辰时前必拔营!”

  他应声即刻去传令。

  帐外已是人喊马嘶,他将缣囊挎于腰侧,将玉儿的《见习医工牌》,顿了顿又按实,方俯身卷案上《秋猎行军队形册》

  ——二木牍以麻绳缠紧缣囊,斜挎肩上便大步出帐

  走出帐时营地已是一片沸腾。

  骑兵正给战马套单镫鞍,苏礼逐营点验,见一兵卒鞍带歪斜,上前拨正。

  忽闻身后雷豹声:

  “苏掾!”

  转头见雷豹单膝禀:

  “毒粮按将军令,独装五十车,封记已毕。”

  话落,卫士来传:

  “将军召!”

  中军帐外,踏雪马正不耐烦地刨着蹄子。

  苏礼入帐,霍去病抬手指舆图:

  “代郡至长安九百里,骑兵轻装日行百二十里,步兵八十里。你带文书队随骑兵走,申时必发!”

  “诺!”

  苏礼迅速盘算:

  骑兵三日可至,步兵需五日,辎重绕五原得七日——需速令定襄知会。

  他即刻抓过木牍拟文,催高阳即刻送出。

  骑兵队申时准时启程,苏礼伏于马背,袖中文书筒贴胸按紧

  ——内藏《破垒日志》与卫大将军密函。

  次日风沙骤作,苏礼以斗篷蔽口鼻前行。

  前方仆朋督降卒嘶吼,声不合狼嚎之态,霍去病斥其失当,令苏礼记“仆朋笞二十”。

  申时暂歇,苏礼问赵隶马刍,对曰尚足无疲马。

  遂随队西行,酉时过渭水支流,驿换马,骑丞禀前有东郊驿可宿,苏礼令吏核《秋猎行军队形册》至夜。

  辰时拔营,骑兵疾驰间,前队呼见马岭山影。

  第三日午时,抵泾水西岸,定襄二十假营在彼,炊烟混狼粪焦味。

  霍去病勒马提缰,刀尖指马岭山模拟峰:

  “苏礼,代郡部驻西,定襄部驻东,医工队居第四垒东,距伤兵区不得过五十步!”

  苏礼勒缰翻身,展《军垒令》高呼:

  “令各营:骑兵三千二百驻东北近水处,步兵一千八百驻西坡,速掘排水沟;杂役居中,马夫三百护马,炊事二百往南埋锅造饭!”

  各屯长应“诺”,四散部署!

  苏礼随霍去病巡营,至未竟营帐前,对卫士道:

  “此帐简易搭之即可,无需精饰。”

  卫士颔首领命。

  营帐搭好后,苏礼让高阳令文书吏把文书箱抬进去。

  各屯长都已安排妥当,无需多督。

  眼下得赶紧把明日事宜拟成文书。

  骑兵队启程后,李姮玉授苏玉五枚朱漆竹筒为重伤号标记,嘱其谨守药箱搭扣。

  苏玉按名册督人搬箱上辎重车、点十人防旗,随李姮玉登车。

  裴医令嘱李姮玉看顾苏玉,勿令离眼,随后登车。

  车行时,苏玉背药箱坐牛车,忍箱角硌肩之痛。

  徐佳丽予其菽米饼垫腹,言骑兵食精米糒,嘱其省食。

  当晚歇宿牛车,天未亮便赶路。

  风沙骤起,苏玉助踉跄医工稳旗,攥车辕抗颠簸。

  第三日绕五原古道,暂歇时为崴脚医工敷草药、分饼。

  此后四日,辎重队日行五十余里,逢驿换牛马补刍秣。

  苏玉每日清点药材、验药箱封条,守好竹筒。

  第七日辰时抵泾水西岸秋猎场,见代郡玄武纹旗、白帐环列,医帐区悬“伤兵急救”旗,三帐邻接且距伤兵区不足五十步。

  裴医令令三人分领营帐、纳药材。

  李姮玉摊药于席,苏玉核药验封条,数朱漆竹筒,五枚齐全。

  寅时。

  雷豹禀将军,粮草卸毕,毒粮五十车存南棚,封泥为苏礼亲盖。

  霍去病颔首,想令其再细查明日之事,便入文书帐问苏礼代郡、定襄符节之分。

  他递名册告之,代郡用玄武纹、定襄用白虎纹,且卯开酉闭毋混带。

  去病嘱他次日往医帐细察苏玉药箱,防封条损、朱漆竹筒少。

  苏礼应喏,知是防军正司挑错。

  霍去病见天微亮,携苏礼往南棚验封。

  苏礼核印文、点车数,霍去病查毒粮袋红绳标识,至巳时乃毕。

  返营食午食后不久,军正司杨平引属吏而至。

  他踱至医,指一顶帐篷问:

  “苏掾,新医工苏玉符牌,怎注‘限治箭伤’?”

  属吏皆侧目。

  苏礼掏出《边郡医方简》:

  “新医工需跟队见习,李姮玉三人带教,此乃《秋猎议轨》所定,合规无差。”

  杨平欲辩,霍去病大步而至,按《秋猎人员册》于案:

  “军正司若无事,此册待印启用!”

  杨平色变,匆匆钤印,引属吏退去。

  霍去病掷册于苏礼:

  “再核各营,明日开场,毋出纰漏。”

  他核营返帐,暗忖李赵若不靠,便以赵隶为底。

  翌日,各营整点毕,辰时钟鼓鸣。

  处銮铃响,三十六羽林卫纵马开道。

  陛下乘白马驻猎场,握缰驻马,目注猎场东五假营。

  军正司主官趋前弓背,双手递验符简:

  “陛下,代郡五千八百人,皆按规制扎营,骠骑将军候验符!”

  霍去病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握刀按地:

  “臣霍去病请战!秋猎拟匈奴三万骑

  ——左贤王庭千五,单于斥候八百,右贤王游骑七百。臣请率代郡部主攻左贤王庭!”

  陛下看向苏礼:

  “代郡苏掾,东西路协同文书,可按军法备妥?”

  苏礼趋前半步,双手捧青囊帛书:

  “陛下,合练日志已钤狼居胥印与大将军印,可验。”

  卫青自旁趋前,抱拳道:

  “骠骑将军已核沙盘三昼夜,军正司亦按元年诏书勘校秋猎规制,无差。”

  霍去病突然拔刀出鞘:

  “若三日不破五垒,臣提头来见!”

  陛下大笑,指猎场道:

  “准!卫青随军正司观阵,按诏书要求记各部《秋猎考成簿》。”

  身后谒者令执旗跨步,挥旗间三十六赤旗展于观礼台侧,鼓声轰鸣

  ——秋猎之令遂下。

  苏礼拽随卫士队冲猎场,前方五座茅草垒矗立,西垒垛插狼头旗。

  霍去病勒马蹲在洼地处,刀尖按舆图西垒标记:

  “苏礼,传告仆朋!令三百降卒扮左贤王部,某冲入时齐‘汉儿血,喂狼!’”

  苏礼应声唤高阳:

  “速传将军令至仆朋帐!”

  高阳领命疾奔。

  三通鼓毕,霍去病率八百精骑绕至四垒西侧,长戟挑落狼头旗,又一箭断守垒兵举旗之杆,斥其反应迟滞。

  冲锋至破垒,苏礼按铜漏计之,恰两刻。

  厮杀弱后,苏礼见军正司暗哨蹲老榆后,近前闻其咕哝霍去病破西垒未伤己,遂夺其简册,奔观礼台禀陛下,告以西垒破、获三假匈奴首、降卒七人扮战死。

  军正司主官侧目,苏礼未睬,追部伍而去。

  未时日头烈,茅草蒸热气。

  霍去病勒马二垒前,扬手掷铜哨给苏礼:

  “带十骑佯攻南门,某从东侧密林穿插!”

  他攥哨身奔步兵队,点十骑冲二垒南门。

  行至半途,闻密林马蹄急促,回头见霍去病臂夹长戟,已挑飞二垒信号旗,继而直冲垒门。待他入垒,苏礼方率队退至壕沟喘息,喉间干渴。

  未几,霍去病提戟出垒,勒马壕沟边,见观礼台军正司主官与侍郎私语,问苏礼其记录何事。

  他应称似论二垒战况,恐有不实。霍去病恐其歪曲破垒速度,遂扬声:

  “陛下!某若漠北遇此迟滞匈奴,早焚彼等穹庐!”

  陛下颔首,目光扫过观礼台的军正司主官,他顿时垂手站定,复对去病道:

  “骠骑将军破垒果决,然粮草乃军中之本,需妥为照看。”

  霍去病躬身应

  “臣遵旨”

  转头见雷豹正候在不远处,便抬手召他近前:

  “你去粮草区查验毒粮封存情形,若有差池速来报!”

  雷豹领命疾奔而去。

  未过片刻,雷豹从粮草区折返,至去病与苏礼跟前单膝禀:

  “将军!苏掾!毒粮袋漏了,狼毒草末混黑豆撒地,恐误了降卒扮匈奴抢粮的计划!”

  霍去病对苏礼道:

  “你随雷豹去视,务必令彼等补封粮袋,且嘱降卒届时按原计划行事,勿露破绽!”

  苏礼随雷豹至粮草区,见豆混草末漏地。雷豹嘱降卒扮匈奴抢粮需腹疼翻滚,他记牍察暗哨,令雷豹守此,遂赴三垒。

  至三垒,见深壕无底。

  霍去病查沟后令用棘刺填之,自入棘丛断枝,衣被划亦不顾。

  苏礼抱棘填沟,手背刺出血。

  军卒填沟动静大,他瞥观礼台:

  主官弓背凑陛下低语,陛下凝霍去病攀梯影。

  忽闻哗啦响,三垒狼旗已坠。

  霍去病踩墙垛扬旗,旗子飘坠观礼台阶下,提声喊:

  “陛下!某若连猎场垒都难破,何谈漠北击匈奴!”

  观礼台众人齐齐起身,苏礼见军正司主官木牍坠地,蹲身捡时指节发颤,冷汗浸透官服下摆。

  卫青上前半步,对陛下躬身道:

  “骠骑将军一日破三垒,皆按规制行事,秋猎首日成效甚佳。”

  陛下抚掌,指猎场对谒者令道:

  “传令各营,今日歇兵,明日辰时再攻!”

  谒者令执赤旗跨步,扬声传令:

  “陛下有令

  ——首日秋猎毕,各营整队归垒,炊事营备夕食!”

  声传猎场,兵卒皆停手,开始收拾器械。

  苏礼见军正司主官急拾木牍,卫青斜瞥之,主官忙垂首退至属吏后。

  霍去病令苏礼核当日破西、二、三垒之伤亡,待入夜报至帐中。

  他应诺而去,核得伤十一人、降卒七人扮战死,归时已日西斜。

  见去病倚帐柱歇息未卸甲,他上前解护腕,去病忽醒,问军正司暗哨异动及记录。

  苏礼递简册禀明,册中仅记西垒破、无伤亡,未提降卒扮匈奴事。

  去病怒掷册入炭盆,又令他次日告雷豹、仆朋,清点破四垒所需降卒与棘刺。

  苏礼退至案前书《破垒日志》,忆及白日陛下望霍去病时,笑意难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