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裂痕初现-《卫霍风云,双雄暗斗汉宫庭》

  霍去病每回歇息,见内帐洞角,辄怏怏不乐,屡促挛鞮速查。

  挛鞮查探多日,仍无头绪。

  是日。

  苏礼于小帐亦见洞痕,遂寻挛鞮告知。

  他抚案抬眸,指苏礼帐向:

  “苏掾小帐紧挨中军帐,若事泄,君岂无窥伺将军之嫌?”

  苏礼目眦微张,按剑道:

  “毋劳挛斥候费心,某但问你查得如何。”

  挛鞮搁笔,叩案:

  “此等阴私,明察暗访皆难,除非设饵。苏掾可有所获?”

  “你查你的,我查我的,不必互通。”

  苏礼负手踱步

  “你言设饵,可有计策?”

  他忽笑,捻须道:

  “苏掾久居帐中,当多巡营。”

  苏礼眸色一沉,方欲起身告辞,他又道:

  “苏掾可知,于长史有女,与你舍妹年纪相仿?”

  苏礼旋身直视:

  “挛斥候何意?”

  “某观将军抬举苏掾,若舍妹得将军青眼,纵为妾室,苏掾升官亦指日可待。况舍妹身份虽微,若将军执意,提为正妻亦非无可能。”

  挛鞮倾身向前

  “某欲得张屠账目,愿以此消息,助你一臂。”

  苏礼闻言,心下暗惊:

  他竟已知将军欲娶玉儿为正妻?

  是揣测,还是洞悉?

  此回他掐住七寸,须慎之又慎。

  良久,他缓声道:

  “末掾…考虑考虑。”

  挛鞮见他松口,拱手道:

  “某静候佳音。”

  苏礼归帐,独坐案前,指节叩案不止。

  此前查张屠账目并无破绽,挛鞮究竟所图为何?

  其拉拢之心从未断过,如今既已察觉,不妨先探其深浅,再做计较。

  他整襟敛容,趋入中军帐禀明挛鞮设饵之意,言自身亦当多巡营,少居帐中。

  霍去病眉峰微蹙,沉思片刻,道:

  “去医帐传本将令

  ——此后药汤,令李姮玉、徐佳丽、赵君儿与你轮流送入。便言本将腿疾复发,需人按揉热敷。”

  苏礼即刻会意,拱手应喏而出。

  苏玉得裴医令传召,与三人齐聚帐外,面面相觑,皆不明将军用意。

  她近日心思全在《礼》简之上,前番求字时,于长史怒斥:

  “若吾女这般无礼,早杖毙矣!”

  吓得她后续求字,无不敛容屏息,规行矩步。

  是日。

  四人同入中军帐。

  三人上前为将军按揉腿疾,苏玉垂立一侧,神思不属

  ——姬妾礼仪如何修习?

  见了姬妾该当如何行礼?

  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在前?

  “立无立相,你在想甚?”

  霍去病冷言乍起,她惊得一颤,忙躬身道:

  “无…无甚,某在思,熬药之时,当归与艾草孰先下锅。”

  李姮玉掩口轻笑:

  “药材混煮即可,何须分先后次序?”

  苏玉瞥见霍去病眸色一沉,忙垂首敛目。

  “当归需以酒浸去腥味,艾草当用醋炒止血,你为医工多日,此等常识竟记不住?”

  霍去病声线转厉。

  她额角沁汗,叩首道:

  ““苏玉知错,此后必加紧熟记,不敢有怠。”

  “你三人先退,留她在此。”

  霍去病挥了挥手。

  三人对视一眼,皆知苏玉恐又要挨训,躬身退帐而去。

  苏玉心头惴惴,正欲辩解。

  霍去病已阔步上前,见她垂首敛眉之态,沉声道:

  “你近日屡屡神思不属,到底在学何事?”

  “某…某近日学配药、识文字、习礼仪。”

  “既如此,便细细说来,学得如何?”

  她一怔,凝神回想,逐一把配药之法、识得之字与所学礼仪略述一二,末了低声道:

  “近日正修习姬妾相见之礼。”

  “你学姬妾规矩,欲有何用?”

  霍去病语气微沉。

  苏玉忙道:

  “某想着多学些规矩,日后若遇将军姬妾,免得失仪受罚,累及将军…”

  “姬妾规矩不必学。”

  霍去病打断她,喉结滚动,耳廓微热,转首斥道

  “要学,便学正妻之礼!”

  苏玉语噎,闻此抬眸,恰撞入霍去病视线

  ——见她眸含水光,他脸颊倏然泛红,喉间低滚一声,厉色道:

  “毋须看!令你学,便学!”

  苏玉忙垂首,心下暗忖:

  他这是…

  宣示己意?

  霍去病转身让彼等入帐,让苏玉也过去。

  四人敛容跪坐案侧,见他自案后取陶罐,置于几上,沉声道:

  “一人饮三口。”

  李姮玉敛袖急道:

  “将军,军规明定,非庆功不得饮醇酒,某忝为医工长,不敢违逆。”

  “本将之言,便是军令!再谏,每人笞五!”

  苏玉偷抬眸瞥他一眼,暗忖其用意

  ——自身素不善饮,沾酒即醉,正筹思如何避之。

  赵君儿率先举陶碗,饮尽复添,两碗又空。

  她见此,暗叹彼等酒量惊人。

  徐佳丽亦利落举碗,李姮玉睇向苏玉,她心一慌,竟直取陶罐,欲佯作抿饮,骤见霍去病厉眸扫来

  ——手一抖,陶罐倾落,酒液覆面,呛咳不已。

  徐佳丽在旁偷笑,李姮玉见众人已饮,亦不迟疑。

  饮毕,霍去病令四人跪坐。

  未过片刻,几人皆面露醺色。

  苏玉见彼等身影重影,自家也觉目眩。

  “当值偷饮酒,出帐跪三刻!”

  她愣住

  ——明明是将军令饮,怎成偷喝?

  几人相继出帐,苏玉摇摇晃晃,跌了又起,起了又跌。

  霍去病未料她酒醉竟如此狼狈,拉她起身,却见她忽探手捏他耳廓,又摸自身,喃喃道:

  “你耳与我一般烫。”

  霍去病气极反笑,苏玉忽反手扣住他十指,他忙退半步,掌心暖意流转,竟未挣开,只牵她至帐口,猛力一推:

  “出去跪立,成何体统!”

  苏玉随三人跪于帐外,见巡营犬,竟嬉笑逗弄,还冲犬哈气。

  犬惊走,她抚掌大笑,直不起腰。

  雷豹急报苏礼、赵隶,言将军见她逗犬,鞭责数下。

  二人赶至时,苏玉见兄,哭道:

  “兄,狗跑了。”

  苏礼忙扶她起身,赵隶搀李姮玉,唤军卒扶余人归帐。

  苏玉仍呓语:

  “他说喊我学正妻礼仪,将军乃大英雄…”

  苏礼闻其胡言,心知将军是以此为饵,引暗中窥伺者现身。

  待众人扶回帐,苏礼正欲出帐,却闻李姮玉梦中呢喃。

  “苏掾,我心悦你。”

  赵隶猛睇向苏礼,火气上涌,未及开口,又闻赵君儿呓语:

  “苏掾,我听你话,莫要弃我。”

  苏礼只觉头中轰鸣,猛掀帘而出。

  赵隶紧随其后,沉声道:

  “苏礼,今日之事,你须说清!”

  他步速加急,冷声道:

  “跟我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