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认祖归宗-《卫霍风云,双雄暗斗汉宫庭》

  去病今日回宫。

  苏礼忙问其对河西战事统领权的关切。

  去病取出符节示其,似对陛下的口谕颇有把握。

  苏礼却谨言校尉虽已为侍中,能近御前参赞军机,仅是虚权。仍需借实际兵权方能施展。

  ——

  去病未等苏礼说透。

  卫青入内,提及已知此事,劝去病顾及与曹襄的旧情、注重礼仪,免得落人口实。

  去病言不屑虚礼,更愿专注军务。

  苏礼趁机提议卫青,校尉性烈,可去军营历练,以尽其才,在宫中未免拘束。

  卫青语气凌厉道:

  “他性烈,你在侧时时匡谏才是。你从侯府暂调至此,当办实事。”

  苏礼忙垂眸:

  “奴知错。奴有一浅见,想禀大将军与卫校尉。”

  卫青瞥见卫士,挥手道:

  “你等皆退。”

  苏礼上前两步,压低声音:

  “奴听伍缮说,陛下对校尉多有眷顾,常问河西军务。然虽已晋侍中,得近君之便,其余实权迟迟未下,此何故也?”

  卫青脸色沉下来:

  “你且说,此中缘由?”

  “奴揣度,陛下有意栽培校尉统兵,迁延未决者,一则朝堂觊觎卫氏者众,陛下缺顺理成章之故;二则大将军近年军功太盛,若再添一胜,恐招陛下疑虑。”

  去病骤拍案而起:

  “你在卫府妄议陛下与大将军,是嫌颈上人头不稳么?”

  卫青抬手止住他,目光仍落在苏礼身上:

  “你是说,陛下想让他掌兵,却忌惮卫氏?”

  “非也!”

  苏礼忙摇头

  “谓之忌惮,不若谓之制衡。大将军屡破强敌,陛下固然欣喜,亦需防功高震主之虞。先前不松口,正待校尉自请。”

  去病眉头紧锁:

  “我自请求兵,与陛下赐权,名分霄壤之别。陛下赐权是赏识重用,我若主动去求,不说舅父,朝臣必说我攘功,此非妥策。”

  卫青不言语,只定定看着苏礼。

  苏礼垂首道:

  “校尉可借‘尽孝’为辞。对外只言‘为全臣子孝行,特请陛下授兵权’,如此,谁还敢言卫家专权?谁能指摘校尉攘功?”

  去病眉峰拧起,语气沉郁:

  “孝行?”

  苏礼抬眼看向去病

  “奴自幼侍侧,怎会不知校尉心底的芥蒂?然校尉如今乃冠军侯兼侍中,近君之体面,并无实权,若军功实握手中,陛下再授实权,那些闲言碎语,自当消弭。”

  去病手指在案几轻叩,道:

  “你让我拿认姓当幌子,换取去河西战事契机?”

  “校尉非换也,是立身之事需认姓在前,兵权在后

  ——虽二事不相妨,但能相济。”

  “陛下兵权岂会轻放?你此计,恐过简。”

  卫青端起案上铜卮,遮唇抬眸,目带审视

  苏礼仍垂眸躬身,声音平稳:

  “陛下想得勘边良将,校尉想击河西、立硬功,此为根;想认霍姓、了母愿,此为叶。奴之计,是叶护根,而非反之——”

  去病眉头渐舒,身前倾,急道:

  “你且细说!”

  卫青浅笑

  ——他终肯沉心听了。

  苏礼抬眼望向去病,字字清:

  “校尉可对陛下言:母临终嘱,立军功便求认霍姓;今愿请命出征河西之战

  ——真破河西,陛下若准,是赏功容孝;若不准,是驳天下。彼时,再以霍姓为陛下尽忠,兵权实握在手,旁人挑不出错。”

  去病眉头拧紧:

  “将认亲与出征并为一事,似为尽孝而拼命。陛下若问:舅父知此事否?或疑舅父授意,反陷之不义?此层仍未言透!”

  “便让陛下问。”

  苏礼转向卫青,字字如算步:

  “大将军但言‘校尉常念母愿,想自挣名分’,校尉附言同此,可消陛下半疑

  ——为孝自决,方见真意。”

  又转向去病道:

  “陛下再疑,此计亦是分卫霍专兵权,虽防大将军,然校尉为孝自请。若河西大胜,再以霍姓尽忠陛下,陛下定不会再疑!”

  卫青试苏礼之言,问:

  “陛下若疑己怂恿去病,恐卫霍专兵权,当如何?”

  苏礼陈策:

  “御史府常议‘卫氏一门四侯’,若校尉以霍姓自请出塞,四不致成五,议论必减半;

  ——且河西备战正急,休屠、浑邪二王未去,陛下需锐将,河西草三月将复青,陛下不得不应。”

  卫青沉思后,嘱去病入殿但言“欲击河西、了母愿”,毋多赘语。

  随即,沉思其己身,淡淡道:

  “去病,你母临终有嘱,此认亲,终非全为虚幌,霍仲孺纵有千过,你身终承其血。借姓氏谋兵权,是为智;了母愿、认血脉,是为孝,亦为自证其身。”

  去病忽低笑,转头看苏礼,旋敛笑意,眼底杂

  ——有对生父的不屑,也有对母遗愿的妥协。

  “好个借势而上,我虽不喜父,但能助我,用又何妨?你这般筹谋,莫非欲脱籍之外,想求官职?”

  苏礼躬身拱手,如剖棋:

  “脱籍是求活,官职是求立,二者皆不敢瞒。但奴所求,不止于此。”

  他抬眼,目光真诚

  “河西战后,必有新郡设立,军务繁杂,需人之处甚多。我兄妹四人,若得校尉垂青,愿凭微末效力。”

  他忽顿住,喉间低笑,似交底:

  “校尉或笑我贪心。用旧人则易生牵连,用新人则难控驭。我等是校尉从侯府带出,无根,唯依校尉与卫家,方能扎根。往后能为校尉分忧、卫家分劳,岂非两全?”

  去病笑道:

  “我知你心性,若真能如愿,大战胜后,我便求陛下为你与苏玉脱籍,熟人可用,但你莫傲!”

  苏礼忙口头谢之。

  卫青向苏礼道:

  “苏礼,你如此揣度人心,连陛下意亦能测,可知本将此刻所思?”

  苏礼垂首及胸,声沉定:

  “奴愚钝,却也窥得大将军忧色,奴非趋炎附势之徒,利则附、害则避,奴所求,不过苟活,护得住想护之人,便是他日侍陛下左右,凡所问,必据实以告

  ——此乃事上之忠,不分亲疏。然校尉与奴,有儿时共患难之谊,恩同再造,纵粉身碎骨,断无出卖之理。”

  他抬眼一瞬:

  “忠与义,奴分得清。”

  卫青赞许苏礼明晓忠义,去病亦为其品性担保。

  卫青转而郑重叮嘱苏礼当知进退,既为去病避险亦莫陷自身于险境,苏礼叩首领命。

  卫青又嘱去病应对陛下时依本性作答以释君疑,去病颔首应承后与苏礼一同告退。

  望二人离去的背影。

  卫青面色沉凝,慨叹苏礼之才,惋惜其未早归自己麾下分担事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