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9章 文官的短视-《万历中兴:朕的大明不落日》

  暮春的御花园,落了一地的牡丹花瓣,被暖风卷着,贴在青石板上,像一层褪色的锦缎。朱翊钧踩着花瓣往前走,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花丛,惊起几只粉蝶,扑棱棱地飞向远处的琉璃瓦。骆思恭垂着手跟在身后,脚步放得极轻,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几分。

  方才太和殿上的震怒还未散尽,朱翊钧的脸色依旧沉得厉害。他停在一株开得正盛的芍药前,指尖拂过花瓣,触感温润,却没让他紧绷的下颌线柔和半分。“这些文官,” 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失望,“平日里捧着圣贤书,在朝堂上高谈阔论,说什么‘仁义礼智信’,说什么‘治国安邦策’,真到了关键时刻,一个个畏首畏尾,比深闺里的女子还胆怯。”

  骆思恭躬身颔首,目光落在皇帝的发顶 —— 乌亮的发髻上,嵌着一枚赤金蟠龙冠,冠上的明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却衬得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更甚。“陛下看得透彻。” 他沉声应道,“那些文官,大多久居京城,从未见过刀兵,只知盯着户部的账册,算着眼前的盈亏,却看不到辽东之外的狼烟,看不到朝鲜百姓的尸骨。”

  朱翊钧冷笑一声,收回手,指尖沾了些许花粉。他转过身,看向远处的紫禁城,层层叠叠的宫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“他们以为倭寇是来求财的,抢够了金银粮草,就会驾着船回日本去。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讥讽,“却不知,豺狼一旦尝到了血腥味,是不会轻易回头的。今日他们能占汉城,明日就能占平壤,后日就能踩着鸭绿江的冰面,踏上我大明的土地。”

  骆思恭抬眼,恰好对上皇帝的目光,那双眼睛里,有焦灼,有愤怒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。“陛下,臣已命锦衣卫的密探,将倭寇在朝鲜的所作所为,一一记录在案,画成图册,张贴在京城的各个城门。百姓看了,都义愤填膺,不少商户主动捐钱捐粮,愿为东征军效力。”

  “百姓尚且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,偏偏那些食朝廷俸禄的文官,揣着明白装糊涂。” 朱翊钧的语气陡然加重,脚下的花瓣被碾得粉碎,“郭实那番话,说什么‘倭寇不过抢些财物’,简直是混账!他就没想过,倭寇占了朝鲜,就等于在我大明的东北边墙架起了一把刀?刀鞘握在别人手里,刀尖对着的,是朕的辽东,是朕的京畿!”

  他顿了顿,胸口微微起伏,显然还在为朝堂上的争执而气恼。“宁夏平叛,耗了两百万两白银,折损了数千将士,国库确实吃紧,这一点朕心知肚明。” 朱翊钧的声音缓和了些许,带着一丝怅然,“若不是国库空虚,朕真想立刻调十万大军,从辽东、山东两路出兵,水陆并进,直捣釜山,把那些倭寇赶尽杀绝,让他们知道,我大明的藩属,不是谁都能欺辱的!”

  骆思恭沉默着,他知道皇帝的无奈。宁夏之乱刚平,西北的边防还需巩固,陕西、甘肃的流民还未安置妥当,河南的春旱又闹得凶,户部的账册上,赤字压着赤字。此刻出兵朝鲜,无异于在紧绷的弓弦上,再添一道力,稍有不慎,就可能弦断弓折。

  “陛下英明。” 骆思恭斟酌着措辞,“如今隐忍,不是退让,是为了积蓄力量。宋应昌大人已星夜兼程赶来京城,李如松将军的辽东铁骑也在辽阳集结,粮草军械正在从各地调拨。待万事俱备,再挥师渡江,必能一战而定。”

  朱翊钧点了点头,目光投向东北方,仿佛能穿透层层山峦,看到那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。“朕知道,急不得。” 他轻声道,“兵法有云,‘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’。没有充足的粮草,没有周密的部署,贸然出兵,只会重蹈覆辙。嘉靖朝的倭乱,就是因为仓促出兵,才让倭寇有机可乘,肆虐东南十余年。朕不能犯同样的错。”

  他走到御花园的凉亭下,坐进那张铺着明黄色软垫的椅子里。小李子连忙上前,奉上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,茶香袅袅,漫过鼻尖。朱翊钧端起茶杯,却没喝,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,怔怔出神。

  “骆思恭,” 他忽然开口,“你说,那些文官,真的是看不到倭寇的野心吗?”

  骆思恭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,皇帝问的,不是表面的短视,而是人心。“臣以为,” 他躬身道,“有些文官,是真的怕了战争,怕国库空虚,怕民变四起,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。还有些人,是抱着侥幸心理,觉得倭寇不会真的打到辽东,觉得大明的天威,能吓退那些蛮夷。”

  “侥幸心理?” 朱翊钧嗤笑一声,将茶杯重重放在石桌上,茶水溅出几滴,落在青石板上,“他们的侥幸,是用朝鲜百姓的性命,用大明的边疆安危换来的!朕告诉他们,成祖爷当年为何要派水师驰援朝鲜?为何要在辽东设奴儿干都司?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!可他们听不进去,他们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只想着如何明哲保身。”

  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力。他是大明的皇帝,手握生杀大权,却无法让所有臣子都和他一样,看到长远的危机。朝堂之上,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声音,掣肘着他的决策。

  “陛下,” 骆思恭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“不管那些文官如何议论,锦衣卫始终站在陛下这边。臣已命人严密监视那些主和派官员的动向,若有人敢私通倭寇,或泄露军机,臣定斩不饶!”

  朱翊钧抬眼,看向骆思恭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“有你这句话,朕就放心了。” 他道,“你替朕盯着,朝堂之上,不能出乱子。前方将士在浴血奋战,后方绝不能有人拖后腿。”

  “臣遵旨!” 骆思恭躬身领命,语气铿锵。

  朱翊钧再次望向东北方,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。“朕知道,现在只能隐忍。” 他轻声道,像是在对骆思恭说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,“但隐忍不是屈服,是为了等待最佳的时机。等粮草备足了,等兵马练精了,等宋应昌和李如松的战术谋划妥当了,朕就会挥起这把刀,斩断倭寇的野心,也斩断那些文官的侥幸。”

  他伸出手,握住腰间的佩剑,剑柄上的蟠龙纹硌着掌心,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。“到那时,朕要让倭寇知道,我大明的江山,不是他们能觊觎的;朕要让那些文官知道,和平不是求来的,是打出来的;朕更要让天下人知道,大明的藩属,朕护定了!”

  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在御花园的亭台楼阁上,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朱翊钧的身影,在余晖中显得格外挺拔,他的目光,如同出鞘的利剑,直指远方的朝鲜战场。

  骆思恭站在他身后,看着皇帝的背影,心中充满了敬佩。他知道,这位年轻的皇帝,肩上扛着的,是大明的江山社稷,是亿万百姓的安危。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援朝之战,不仅是为了守护朝鲜,更是为了守护大明的未来。

  晚风渐起,吹得亭外的芍药花轻轻摇曳,送来阵阵花香。朱翊钧放下手,转身看向骆思恭,脸上的阴霾散去了些许。“传朕的旨意,命户部加快粮草转运,命兵部加紧军械制造,命宋应昌即刻来京,觐见朕。”

  “臣遵旨!” 骆思恭躬身应道,转身快步离去,脚步匆匆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。

  凉亭里,只剩下朱翊钧一人。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龙井茶,一饮而尽。茶的苦涩,在舌尖蔓延开来,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。他知道,这场战争,注定不会轻松,但他更知道,为了大明的边疆安宁,为了天下的太平,他必须打赢这场战争。

  夜色渐浓,御花园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,照亮了皇帝坚毅的脸庞。远处的紫禁城,在夜色中沉默着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,等待着出征的号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