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7章 家国之间-《北辰之步步登云》

  春风彻底吹绿了北阳的枝头,也似乎将北钢经历的惊涛骇浪与静水深流,都化为了厂区里愈发蓬勃的生机与秩序。新材料产业园区的第二条“蝉翼”生产线规划已进入详细设计阶段,与市教育局联合举办的首次“北钢子弟工业研学营”成功举办,孩子们戴着安全帽、仰着小脸参观现代化车间的场景,登上了集团内部报刊的头版,透着一种扎实的希望感。

  赵江河的生活,也似乎找到了某种新的平衡。白天,他依然是那个运筹帷幄、决策千里的集团掌舵人,处理着从战略并购研讨到职工食堂饭菜质量反馈的无数事务。晚上,只要没有推不掉的紧要公务,他总会尽量准时回到顾曼的书店二楼,那个被书香和暖意包裹的小家。

  女儿暖暖已经过了百天,褪去了初生时的皱巴,小脸圆润白嫩,黑葡萄似的眼睛对世界充满了好奇。她似乎格外喜欢父亲低沉的声音,每次赵江河抱着她,轻声说话或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时,她总会睁大眼睛,咿咿呀呀地回应,偶尔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,能瞬间融化赵江河所有的疲惫。小宇俨然以“哥哥”自居,虽然有时会对妹妹分走父母的关注噘嘴,但更多时候是兴奋地围着妹妹转,试图用他有限的词汇和丰富的表情逗乐她,还会像模像样地帮妈妈拿尿布、递奶瓶。

  这个四口之家,在经历了一段以事业危机和新生儿降临为主题的剧烈变奏后,逐渐沉淀出一种安宁而丰盈的日常韵律。顾曼的书店经营稳定,她从容地平衡着母亲、妻子和书店主人的角色,身上散发着一种经过岁月淬炼的沉静力量。赵江河则在这份家庭的温暖中,汲取着不同于事业成就的、另一种深厚的滋养和支撑。

  这个周末的午后,阳光正好。赵江河难得有一整天的空闲。他婉拒了所有工作邀约,专心待在家里。顾曼在楼下书店处理一些事务,小宇在儿童房专心搭建他的乐高城堡,赵江河则抱着暖暖,坐在阳台的摇椅上,轻轻摇晃。暖暖在他怀里睡得香甜,小嘴不时嚅动一下。

  阳光透过玻璃窗,暖洋洋地洒在身上。赵江河低头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,心中一片柔软。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抱负,想起了初到北钢时的沉重,想起了无数个殚精竭虑的日夜,想起了“蝉翼”腾飞时的激动,也想起了那份特殊订单带来的如山压力……这一路走来,个人的命运与企业的沉浮、乃至国家的需求,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,几乎分不清彼此。

  家是最小国,国是千万家。这句耳熟能详的话,此刻在他心中有了最真切的体悟。他奋斗的动力,最初或许源于个人价值的实现和带领企业生存的责任,但走着走着,肩上扛起的,早已是数万职工家庭的生计与希望,是国家在关键领域自主突破的期待。而当他疲惫或压力巨大时,能够卸下所有铠甲、回归最本真状态的,正是眼前这个由顾曼、小宇和暖暖构成的、小小的、温暖的家。这里没有书记、没有董事长,只有丈夫和父亲。

  国家赋予重任,他带领北钢砥砺前行,锻造国之重器,这是“大我”的担当。

  家庭给予温暖,妻儿陪伴左右,提供心灵港湾,这是“小我”的归宿。

  二者并非对立,而是相辅相成。没有“大家”的强盛与安稳,“小家”的幸福如同空中楼阁;没有“小家”的温情与支撑,“大家”的奋斗也容易失去温度与韧劲。

  暖暖在睡梦中动了动,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赵江河的一根手指。那柔软的触感,让他心中微微一动。他忽然明白,自己如此拼搏,不仅仅是为了报表上的数字、技术上的突破、或者国家层面的认可,最终,或许就是为了让更多像小宇、像暖暖这样的孩子,能够在一个更加强大、更加公正、更加充满机会的国家里,平安、健康、快乐地成长,能够自由地选择他们的人生道路,追逐他们的梦想。这,或许才是“产业报国”最朴素也最永恒的初心。

  顾曼轻轻推门进来,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,看到父女相依的画面,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。她将水果放在旁边的小几上,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,安静地陪伴着。

  “小宇的乐高快搭完了,嚷嚷着要给你看。”顾曼轻声说。

  “好,等他搭完。”赵江河点点头,目光仍停留在暖暖脸上,“这段时间,家里辛苦你了。”

  “哪有你辛苦。”顾曼微笑,“看着北钢越来越好,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,我觉得很满足。”

  两人没有再说话,享受着这难得的、静谧的午后时光。阳光、摇椅、熟睡的婴儿、宁静的妻子、远处隐约传来儿子兴奋的自言自语……这一切,构成了赵江河心中最坚实、最美好的底色。

  他知道,明天,他又将回到那个充满挑战与博弈的战场,去面对新的决策、新的压力、新的未知。但此刻,在这片由“小家”构筑的宁静港湾里,他蓄满了电,也校准了心。家国之间,并非遥远的距离,而是血脉相连的一体两面。他为国尽责,亦是为家守护;家给予他力量,他报以家国安康。

  暖风拂过阳台,带来楼下书店隐约的书香和街道上遥远的人声。赵江河轻轻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,让暖暖睡得更舒服些。他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,眼中是一片澄澈的坚定与平和。前路漫漫,道阻且长,但心中有家国,脚下便有根,眼里便有光。这,便是他,赵江河,一个国企掌门人,一个丈夫,一个父亲,最真实也最完整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