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4章 晋王之怒-《绛帐谋》

  不同于端王府的压抑、康王府的亲和,晋王府门前透着一股沙场归来的肃杀。

  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,侍卫皆腰佩长刀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来人。

  管事是个面有刀疤的汉子,见纪怀廉下车,抱拳行礼,声如洪钟:“永王殿下,我家王爷已在演武场等候。”

  演武场?

  纪怀廉眸光微沉,回身扶青罗下车。

  青罗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裳,妆容淡雅,发髻只簪一支银簪,整个人清冷如霜。

  她跟在纪怀廉身侧,步履从容,腰背挺直。

  晋王府演武场宽阔,地面铺着青石板,两侧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凛凛。

  晋王纪怀孝一身黑色劲装,正挽弓搭箭,瞄准百步外的箭靶。

  “嗖——”

  箭矢破空,正中红心。

  晋王放下弓,这才转身,目光如电扫过二人:“六弟来了。”

  他未称“永王”,直呼“六弟”,语气平淡。

  纪怀廉拱手:“二哥。”

  青罗垂首福身:“见过晋王殿下。”

  晋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,锐利如刀:“这就是那个当街遇袭的林氏?”

  “正是。”纪怀廉道,“今日特来向二哥道谢——多谢二哥赠的雪莲。”

  晋王嗤笑一声:“六弟,你这病生得蹊跷,好得也蹊跷。”

  纪怀廉神色不变:“二哥说笑了。今日前来,一是道谢,二是澄清误会——那匹入了晋王府后巷的马,臣弟从未疑是二哥所为。”

  “哦?”晋王挑眉,“你不疑,可满京城的人都在疑我。”

  “流言蜚语,有人蓄意散播。”纪怀廉道。

  “蓄意?”晋王忽然转向青罗,“林氏,你来说说,是谁蓄意?”

  青罗抬眼,迎上他的目光:“妾身不知。但此人用心险恶,意在挑拨永王与晋王兄弟相残。”

  “兄弟相残?”晋王笑了,笑声里满是讥诮,“六弟,你觉得凭你,配与我相残吗?”

  纪怀廉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二哥此言何意?”

  晋王将弓扔给侍从,大步走到二人面前,“我在北境带兵四年,麾下三万铁骑。你在京城做什么?这四年,你在京城有何建树?在兵部混日子吗?”

  他身材高大,站在纪怀廉面前,气势逼人。

  青罗忽然上前一步,挡在纪怀廉身前。

  她比晋王矮了一个头,身形纤瘦,却站得笔直:“晋王殿下此言差矣。”

  晋王低头看她,眼神如看蝼蚁:“哦?差在何处?”

  “第一,”青罗声音清晰,字字如钉,“永王殿下在兵部任职,是陛下钦点,是为国效力。殿下说这是混日子,是在质疑陛下用人不明?”

  晋王眸光一寒。

  “第二,”青罗继续道,“殿下在北境带兵四年,功勋卓着,令人敬佩。但功勋不是用来欺凌兄弟的。若挟军功便可为所欲为,那要律法何用?”

  “放肆!”晋王身侧的护卫厉喝。

  晋王抬手止住,盯着青罗,眼中杀意渐浓:“胆大不小!”

  “也不算大。”青罗毫不退缩,“第三,那匹入了晋王府后巷的马,栽赃嫁祸的手法太过拙劣。若真是殿下所为,会让马夫牵着马进自家后巷?”

  她顿了顿,声音陡然转冷:“马可以误入晋王府后巷,毒也可以自己误食,世上之事,误会颇多。殿下难道还嫌脏水不够多吗?若这一拳不出,怎能免得百拳来?”

  这话一出,演武场死寂。

  晋王盯着她,良久,忽然笑了。

  那笑声阴冷,让人脊背发寒。

  “好,好个林氏。”他缓缓道,“难怪六弟为了你,连规矩都不顾了。一个侍妾,竟敢在亲王面前大放厥词——六弟,你这王府的规矩,是该好好整饬了。”

  纪怀廉将青罗拉到身后:“二哥,林娘子言语冲撞,臣弟自会管教。但今日所言,句句在理。那匹马的事,分明是有人栽赃——”

  晋王打断他,“就算真是我晋王府要杀她,又如何?一个侍妾,死了便死了,值得你兴师动众?”

  他一步逼近,指着青罗,眼神凌厉:“至于她,今日你敢带她来,明日就有人拿她做文章。你以为护得住?我告诉你,在这京城,没有谁护得住谁!今日她能站在这里与我争辩,明日就可能横尸街头!”

  “二哥!”纪怀廉厉声喝止。

  晋王却已转身,背对二人,声音冰冷:“送客。”

  管事上前,面无表情:“永王殿下,请。”

  纪怀廉握住青罗的手,发现她掌心冰凉,却稳稳回握。

  两人转身离开。

  走出演武场时,青罗忽然回头,看了晋王一眼。

  那个高大的背影立在兵器架前,手握长刀,肩背挺直如松,却透着一种孤绝的、近乎绝望的戾气。

  他似是在宣战——向这京城所有藏污纳垢之处宣战。

  哪怕把自己变成恶人,变成众矢之的,也要把这场火烧得更旺。

  马车驶离晋王府。

  车内,纪怀廉脸色铁青。

  青罗却忽然开口:“王爷,晋王殿下……在演戏给那些人看。”

  纪怀廉一怔。

  “他今日所说每一句话,看似在激怒你,在羞辱我。”青罗缓缓道,“但他始终称你六弟。”

  她顿了顿:“他说‘死了便死了’,是在提醒你,你若永远被动,只能任人摆布。”

  纪怀廉沉默。

  良久,他才道:“二哥他……想让他们认为,他与我不睦?”

  “他去永王府探病时,是与你言和的。”青罗望向车窗外,“但今日见面,他特意选在演武场,与你起了这番冲突。虽还不知他用意何在,但必不是眼前所见的表面。”

  “话已经递给他了,便看他如何去破局吧!”

  纪怀廉看着她的侧脸,想起刚才的冲突,果然,已经不是那个肯受委屈的青罗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