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8章 深夜面圣-《绛帐谋》

  青云楼另一间房内。

  青罗与夏含章对坐烛下。

  夏含章已换回女装,素衣乌发,容颜清丽,眉宇间英气逼人。三个月风信子的训练,让她眼神中多了一份同龄人没有的沉稳。

  “青罗,我化名林蕴。”夏含章轻声道,“侯爷安排的人说,这身份很干净,是扬州一户丝绸商家的远亲,父母双亡,来投靠表亲。”

  “林蕴……”青罗点头,“好名字。”

 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:“这封信到扬州后,交给接应你的人。里面有风信子在江南的联络方式,还有银票。记住,忘掉夏含章这个名字,忘掉过去的一切。”

  夏含章接过信,紧紧攥住:“青罗,你在京城太危险了。纪怀廉已经疑心,太子又步步紧逼……”

  “我能应付。”青罗握住她的手,“你好好活着,安全地活着。在扬州,你可以继续训练风信子,但务必小心,不可暴露。”

  “我也想去查真相。”

  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青罗摇头,“等你在扬州站稳脚跟,等风信子在江南铺开网络,等时机成熟……我会需要你的。”

  夏含章看着她消瘦的脸颊,心中一痛:“那你要保重。”

  “我会的。”青罗轻抚她头发,“记住,无论听到什么消息,都不要轻易回京。除非我亲自去接你。”

  “我记住了。”

 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——三长两短。

  青罗起身:“墨卫来了。该走了。”

  夏含章猛地抱住她,声音哽咽:“青罗,一定要来接我。”

  “一定。”

  门开,墨七悄无声息出现,对阿章躬身:“林姑娘,请随我来。”

  夏含章最后看青罗一眼,转身随墨七消失在夜色中。

  青罗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。

  眼角终于有泪滑落。

  但她很快抹去,站起身,眼神恢复坚定。

  戏,还要演下去。

  京城,靖远侯府。

  谢庆遥看着手中密报,眉头紧锁。

  “太子今日再弹劾永王,陛下命三司核查永王府产业。姚太尉调亲兵一队出京,方向徐州。”

  他放下纸条,走到窗前,局势似是越来越紧张了。

  太子步步紧逼,姚太尉动作频频,纪怀廉在徐州查旧案线索……这一切,都指向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
  而青罗,正在风暴中心。

  “侯爷。”墨羽悄无声息出现,“宫中传来消息,皇后近日频繁召见晋王、康王、宁王三位的母妃。”

  谢庆遥眸光一凝。

  三位已就藩皇子的母妃……

  皇后此举,意欲何为?

  是担心太子地位不稳,提前拉拢?还是另有谋划?

  他想起三年前夏家一案。当时朝中局势复杂,太子与三位皇子明争暗斗,夏将军手握北境兵权,成为各方拉拢或打压的对象。

  若说谁有动机构陷夏家,这几方都有嫌疑。

  而皇后若真与姚太尉合谋,拉拢三位皇子母妃,那意味着什么?

  “侯爷,徐州那边……”墨羽迟疑。

  “传令在徐州的墨卫,暗中保护林蕴入扬州。”谢庆遥沉声道。

  “是。”

  “还有,”谢庆遥顿了顿,“准备进宫。”

  “此时进宫恐……”

  谢庆遥眼神坚定,“有些事,该让陛下知道了。”

  他看向窗外沉沉夜色。

  这场始于三年前的冤案,如今已将所有相关者卷入漩涡。

  而他,必须在漩涡吞噬一切之前,找到破局之法。

  哪怕赌上所有。

  御书房。

  烛火将乾元帝的脸映得半明半暗。

  他坐在龙案后,手里正把玩着一枚玉扳指,听谢庆遥禀报。

  “……三年前那批经徐州中转的军粮,采购价高出市价三成。经手人周明德,如今任户部侍郎,前日刚奉命核查永王府田产。”

  谢庆遥垂首而立,声音平稳,却字字如刀。

  乾元帝没说话,只是继续转着扳指。

  良久,他才开口:“庆遥,你跟了朕多少年了?”

  “回陛下,自臣十八岁入禁军,至今五年。”

  “五年。”乾元帝笑了笑,“那你该知道,有些事,知道得越少越好。”

  谢庆遥心中一沉,却仍道:“臣只是觉得,夏家一案或有冤情。夏将军镇守北境二十年,功勋卓着,若真通敌,北境防线早该崩溃。可他死后,北狄连破三城——”

  “够了。”乾元帝打断他。

  殿内陷入死寂。

  烛火噼啪作响,映着乾元帝深邃的眼眸。

  他看着谢庆遥,眼神复杂,有审视,有警告,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。

  “庆遥,”他缓缓道,“你是靖远侯,是禁军中郎将。你的职责是维护京城治安,不是翻旧案。”

  “可是陛下——”

  乾元帝站起身,“夏家的事,已经定了。三司会审定案,证据确凿。你如今翻出来,是想说朕冤枉忠良?还是想说……这满朝文武,都在构陷一个忠臣?”

  这话太重了。

  谢庆遥跪倒在地:“臣不敢。”

  乾元帝回头看他,目光如炬:“不敢就好。记住你的身份,记住你的职责。有些线,不能越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退下吧。”

  谢庆遥退出乾清宫时,背上已是一层冷汗。

  他听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——夏家一案,不要再查。可越是如此,他越觉得蹊跷。

  陛下真的一无所知吗?

  还是说……陛下知道,却选择了默许?

  夜风很凉,吹得他心头发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