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六年三月底，漠北，喀尔喀三部会盟之地
漠北的春天，比察哈尔草原更添几分凌厉。
狂风卷着粗粝的黄沙和尚未融尽的雪粒，抽打在脸上，如同钝刀子刮过。
举目四望，是无垠的、枯黄与灰白交织的草海，一直延伸到天际线与铅灰色的云层相接处，苍凉、空旷，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寂寥。
许直勒住缰绳，胯下的河曲马不安地打着响鼻。
他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迷眼的沙尘，露出被风沙打磨得略显粗糙却依旧清正的面容。身后，五百名“皇明卫队”精锐肃立如林。
他们换上了更适合长途跋涉和仪仗展示的玄色轻甲，甲片在漠北稀薄却刺眼的阳光下泛着冷硬而统一的光泽，红色的缨盔如同跳动的火焰，在灰黄的天地间格外醒目。
人马肃静，只有旗帜在狂风中猎猎狂舞的声响，一股无声的威压自然弥漫开来。
曹变蛟立马于许直身侧稍后，他眯着眼，扫视着前方那片密集的毡帐群，
尤其是中央那顶规模最大、装饰着彩色毛毯和牛羊头骨、象征着权力集合的会盟金帐。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鞍前的刀鞘，神情平静，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属于猎手的锐利。
金帐之前，得到通报的三部贵族已然齐聚。
车臣汗硕垒、土谢图汗衮布、札萨克图汗素巴第，这三位主宰漠北广袤土地的统治者，并排端坐在铺着华丽波斯地毯的高台上，身后簇拥着各自麾下重要的台吉、宰桑。
他们的目光，带着游牧民族特有的、毫不掩饰的审视、探究，以及一丝源于地理距离和实力自信的疏离与傲慢。
对于南方那个庞大但似乎总是陷入麻烦的明帝国，他们的态度向来是实用主义的——有利可图时便靠近，风声不对时便远离。
“远道而来的大明使者，”居中而坐的车臣汗硕垒率先开口，
他年约五旬，面庞宽大，蓄着浓密的虬髯，声音浑厚低沉，
“踏过我喀尔喀三部的草原，所为何事？”
话语简洁直接，没有任何寒暄客套，这是草原的规矩。
许直从容下马，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冠，上前几步，在距离高台十步处站定，拱手行礼，姿态不卑不亢：
“回大汗，在下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前来，不为他事，乃是为喀尔喀三部万世的安宁与富足而来。”
帐前响起几声毫不客气的嗤笑，来自几位年轻的部落贵族。
土谢图汗衮布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，眼皮都未抬：“又是这一套。每次南边的皇帝有事，就会派使者来说些漂亮话。
去年皇太极的使者来，也说能给我们富贵安宁。”
他抬起头，目光紧盯住许直，
“直说吧，明廷是又要我们出兵去骚扰建州人的后方，还是想买我们的战马？价钱，可得比皇太极开得高才行。”
许直面对这直白的质疑，非但没有窘迫，反而微微一笑，那笑容在风沙中显得格外清澈坦荡：
“大汗、诸位台吉误会了。在下今日前来，一不索要喀尔喀一位勇士去流血拼命，二不空谈虚言许诺。”
许直声音陡然提高，清晰得压过了风声：“在下是来，送上一场实实在在、看得见摸得着的长久富贵！”
他向前稳稳踏出一步，青色的官袍衣袂在狂风中翻飞如旗：
“大明皇帝陛下有旨，自即日起，将在宣府张家口、大同得胜堡两地，专门为喀尔喀三部开设官督五市！
江南的绸缎、湖广的砖茶、山西的精铁锅具、淮扬的雪盐、乃至药材、瓷器……
但凡草原所需，皆可入市交易！三部只需以牛羊、马匹、皮货等物，按市价公平易之！
大明朝廷作保，绝无强买强卖，绝无官吏盘剥！”
许直的目光扫过那些渐渐收起笑容、露出凝神倾听神色的贵族们，声音充满感染力：
“从此，喀尔喀的妇人不必再为了一小块茶砖发愁，孩童不必在寒冬因缺少御寒的布匹而夭折，勇士的刀箭也能用上更坚韧的精铁修缮！此乃陛下体恤边民、惠及友邦之诚心！”
帐前的窃窃私语声明显大了起来，贵族们交换着眼神，惊讶、怀疑、算计、心动……
各种情绪在脸上流转。
这个条件，比起以往明朝那种带着施舍意味的“赏赐”或者苛刻的“朝贡贸易”，无疑诱人太多。
稳定的、公平的互市，对远离中原、物质相对匮乏的漠北部落而言，意味着生活质量的飞跃和部族实力的潜在增长。
然而，车臣汗硕垒依旧不动声色，他粗壮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，缓缓开口，声音听不出喜怒：
“明廷……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？我记得，你们的朝廷向来把铁器、盐茶看得比命还重。”
许直笑容不变，坦然回应：“大明向来以诚待友，以信立国。对朋友，自然倾囊相待。只是……”
他话锋陡然一转，语气依旧平和，却让所有人心头莫名一紧：
“若有人执意要做大明的敌人，那便是另一番光景了。”
几乎在他“只是”二字尾音落下的刹那——
“轰！！！！！！”
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炸裂！
不是一声，是连绵不绝的十声轰鸣，如同九天雷神震怒，齐齐砸落在这漠北草原之上！
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，金帐顶部的毡毛和装饰物簌簌掉落，高台上几位首领面前的奶茶碗被震得跳起，汁水四溅！
漠北的春天，比察哈尔草原更添几分凌厉。
狂风卷着粗粝的黄沙和尚未融尽的雪粒，抽打在脸上，如同钝刀子刮过。
举目四望，是无垠的、枯黄与灰白交织的草海，一直延伸到天际线与铅灰色的云层相接处，苍凉、空旷，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寂寥。
许直勒住缰绳，胯下的河曲马不安地打着响鼻。
他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迷眼的沙尘，露出被风沙打磨得略显粗糙却依旧清正的面容。身后，五百名“皇明卫队”精锐肃立如林。
他们换上了更适合长途跋涉和仪仗展示的玄色轻甲，甲片在漠北稀薄却刺眼的阳光下泛着冷硬而统一的光泽，红色的缨盔如同跳动的火焰，在灰黄的天地间格外醒目。
人马肃静，只有旗帜在狂风中猎猎狂舞的声响，一股无声的威压自然弥漫开来。
曹变蛟立马于许直身侧稍后，他眯着眼，扫视着前方那片密集的毡帐群，
尤其是中央那顶规模最大、装饰着彩色毛毯和牛羊头骨、象征着权力集合的会盟金帐。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鞍前的刀鞘，神情平静，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属于猎手的锐利。
金帐之前，得到通报的三部贵族已然齐聚。
车臣汗硕垒、土谢图汗衮布、札萨克图汗素巴第，这三位主宰漠北广袤土地的统治者，并排端坐在铺着华丽波斯地毯的高台上，身后簇拥着各自麾下重要的台吉、宰桑。
他们的目光，带着游牧民族特有的、毫不掩饰的审视、探究，以及一丝源于地理距离和实力自信的疏离与傲慢。
对于南方那个庞大但似乎总是陷入麻烦的明帝国，他们的态度向来是实用主义的——有利可图时便靠近，风声不对时便远离。
“远道而来的大明使者，”居中而坐的车臣汗硕垒率先开口，
他年约五旬，面庞宽大，蓄着浓密的虬髯，声音浑厚低沉，
“踏过我喀尔喀三部的草原，所为何事？”
话语简洁直接，没有任何寒暄客套，这是草原的规矩。
许直从容下马，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冠，上前几步，在距离高台十步处站定，拱手行礼，姿态不卑不亢：
“回大汗，在下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前来，不为他事，乃是为喀尔喀三部万世的安宁与富足而来。”
帐前响起几声毫不客气的嗤笑，来自几位年轻的部落贵族。
土谢图汗衮布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，眼皮都未抬：“又是这一套。每次南边的皇帝有事，就会派使者来说些漂亮话。
去年皇太极的使者来，也说能给我们富贵安宁。”
他抬起头，目光紧盯住许直，
“直说吧，明廷是又要我们出兵去骚扰建州人的后方，还是想买我们的战马？价钱，可得比皇太极开得高才行。”
许直面对这直白的质疑，非但没有窘迫，反而微微一笑，那笑容在风沙中显得格外清澈坦荡：
“大汗、诸位台吉误会了。在下今日前来，一不索要喀尔喀一位勇士去流血拼命，二不空谈虚言许诺。”
许直声音陡然提高，清晰得压过了风声：“在下是来，送上一场实实在在、看得见摸得着的长久富贵！”
他向前稳稳踏出一步，青色的官袍衣袂在狂风中翻飞如旗：
“大明皇帝陛下有旨，自即日起，将在宣府张家口、大同得胜堡两地，专门为喀尔喀三部开设官督五市！
江南的绸缎、湖广的砖茶、山西的精铁锅具、淮扬的雪盐、乃至药材、瓷器……
但凡草原所需，皆可入市交易！三部只需以牛羊、马匹、皮货等物，按市价公平易之！
大明朝廷作保，绝无强买强卖，绝无官吏盘剥！”
许直的目光扫过那些渐渐收起笑容、露出凝神倾听神色的贵族们，声音充满感染力：
“从此，喀尔喀的妇人不必再为了一小块茶砖发愁，孩童不必在寒冬因缺少御寒的布匹而夭折，勇士的刀箭也能用上更坚韧的精铁修缮！此乃陛下体恤边民、惠及友邦之诚心！”
帐前的窃窃私语声明显大了起来，贵族们交换着眼神，惊讶、怀疑、算计、心动……
各种情绪在脸上流转。
这个条件，比起以往明朝那种带着施舍意味的“赏赐”或者苛刻的“朝贡贸易”，无疑诱人太多。
稳定的、公平的互市，对远离中原、物质相对匮乏的漠北部落而言，意味着生活质量的飞跃和部族实力的潜在增长。
然而，车臣汗硕垒依旧不动声色，他粗壮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，缓缓开口，声音听不出喜怒：
“明廷……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？我记得，你们的朝廷向来把铁器、盐茶看得比命还重。”
许直笑容不变，坦然回应：“大明向来以诚待友，以信立国。对朋友，自然倾囊相待。只是……”
他话锋陡然一转，语气依旧平和，却让所有人心头莫名一紧：
“若有人执意要做大明的敌人，那便是另一番光景了。”
几乎在他“只是”二字尾音落下的刹那——
“轰！！！！！！”
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炸裂！
不是一声，是连绵不绝的十声轰鸣，如同九天雷神震怒，齐齐砸落在这漠北草原之上！
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，金帐顶部的毡毛和装饰物簌簌掉落，高台上几位首领面前的奶茶碗被震得跳起，汁水四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