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血雨三日-《执掌人间道》

  【开卷有益,大吉大利】

  北域王朝。

  乾元三年,春,血雨连三日。

  盘龙村在西南边境,依山傍水。

  稻谷正长得旺盛,可淋了一场略带血腥味的怪雨,像是遭了寒霜,枯萎蔫吧了。

  河边竹林,河对岸的山林,都蒙上了一层红色。

  一眼望去,赤红千里。

  村西头,茅屋前,袅袅青烟。

  少年陆元正蹲在院子里煎药,俊秀眼眉露出一丝忧愁。

  本打算收完几亩稻谷,找人修下草屋,去镇上给小英做两件新衣裳,置办些聘礼,把婚事办了。

  了却养母的心结,说不定病情就转好了。

  可天不遂愿……

  “陆元哥——”

  远处传来清脆轻灵的声音,是小英。

  她一袭青绿色衣裙,正提着裙摆,踮脚踩着溪中的石头,越过溪流,一路小跑过来。

  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陆元起身,脏兮兮的手在身上抹了抹,下意识瞥了眼远处肥田里的枯萎稻谷。

  “来看看大娘的病好些没,以为我来看你啊?上次去山上摘了野果后,就好几天不见你,不知道被哪个媚眼狐狸给勾了魂去。”

  小英嘟嘴嗔怪,玉指把发丝钩到耳后,瓜子小脸儿皙白细嫩。

  “我哪里有,你别瞎猜,这几天下怪雨,才没去嘛。”

  陆元慌忙编造理由解释。

  “前几天说好的,让你去找我爹商量结婚的事,你怎么不去?”

  小英扬起俏脸,气呼呼质问。

  “我……”

  陆元眼神闪躲,被她眼神逼问的没办法,支支吾吾解释:

  “给我娘治病花光了积蓄,本打算收了稻谷把婚事办了。可下了一场怪雨,稻谷全毁了,我又不想你嫁过来太寒酸,让人笑话……”

  小英听后气消了,心里还暖暖的,抱着他的胳膊,扭着柳枝小腰撒娇道歉,还宽慰陆元:

  “我稀罕你,又不是稀罕你的聘礼。”

  “今天稻谷没了,我们可以摘野果,挖野菜,你又能打猎,还能把活人饿死不成。”

  “只是李富贵托媒婆去我家提亲,让人恶心,才让你去找我爹商量结婚的事,让他吐口唾沫钉,把日子定下来。”

  李富贵是村长,家族兄弟多,横行村里,小英他爹能经得住利诱恐吓吗?

  “李叔怎么说?”

  陆元紧张问道。

  “我爹当然不能同意,他当年采药被妖兽追坠崖,是陆大伯把他救了,出于感激订下娃娃亲。不能因为陆大伯去世了,就悔婚,说话不算话,跟畜生什么区别。”

  小英越说越生气:

  “马脸肥媒婆不知道吃了李富贵儿家多少好处,三番五次往我家跑,嘴跟淬了毒一样说你家不是。”

  “要不是有猎魔人陆大伯保着村子,当年不知道多少人被虎妖吃掉。”

  “现在说什么陆家是外来户,狗撵兔子是天性,猎魔人杀妖兽守护村子也是他本分内的事儿,逢年过节去陆家谁也没空过手,有恩情也还完了。”

  “陆元哥,你听听,是人话么?”

  “虎妖就该把李富贵咬死,也不会生出贼灭鼠眼一肚子坏水儿的李茂。”

  “也该把马脸肥媒婆咬死,你趁天黑,把她家房子点了才解气。”

  一盆世事冷水,浇得陆元透心凉。

  老爹是猎魔人,保十里八村太平,一生救人无数。

  三年前虎妖袭村,咬死很多人。

  老爹斩杀虎妖,也重伤去世,现在反被人说成狗撵兔子是天性,替他感到不公,也不值。

  “陆元哥,除了你我谁都不嫁,我爹敢答应媒婆,就跟他断绝关系。晚上我就住这,钻一个被窝,生米煮成熟饭,让李富贵一家死了心。”

  小英见陆元难过,很心疼,气呼呼说道。

  陆元揉了揉她的脑袋,笑道:

  “傻丫头,你是我娃娃亲媳妇儿,谁也抢不走。这两天我去山里打几张皮子,去镇上换些钱,买些礼物,就去找李叔商量婚事。”

  小英笑的很甜,红唇皓齿,眼睛弯成月牙,开心点头:

  “嗯!你去山上打猎,我帮你照顾大娘。”

  汤药煎煮好了。

  陆元用衣袖垫着手,捧着陶罐,把药汤倒进碗里,准备回屋,听到有人叫他。

  “陆元,给你报喜来啦!”

  小英回头,看清来者,眉头微蹙,骂道:

  “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儿,肯定是獐子精投胎来的,早晚被火雷劈死,他能报什么喜,不知道憋了什么臭屁!”

  从陆元手里捧过盛满药汤的粗瓷碗,进屋去了。

  村长的儿子李茂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,马上骑着一个官差,正从西面出山的路上行来,到了篱笆院子前。

  “王大人,您慢点!”

  李茂跪在地上充当马凳,腰挂长刀的官差,踩着他的背下来。

  李茂起身后,来不及拍身上土,一副狗仗人势的得意样,指着陆元呵斥:

  “这位是县衙镇魔司的猎魔使,王大人,还不跪下磕头!”

  穷乡僻壤的地界上,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。

  陆元怕李茂借助官家为难他,慌忙跪下,双手撑地:

  “见过王大人。”

  九品猎魔使王荣负手而立,扫视草屋,像是在寻觅远远看到的那个身段不错的女孩,问道:

  “听说陆震是十里八村很有名的猎魔人,还杀过虎妖,他是你什么人?”

  陆元回道:

  “我爹。”

  王荣收回视线,俯视跪地年轻人,又问:

  “他人呢?”

  陆元诧异,回道:

  “我爹三年前就去世了。”

  王荣侧头看向李茂,浓眉微蹙,威声问道:

  “陆震去世了,你们村怎么还上报说村里有猎魔人,是想到镇魔司牢狱里,感受铁链钢钩锁琵琶骨的滋味吗?”

  李茂赶紧跪地,瑟瑟发抖解释:

  “王大人,我爹没说谎啊,陆元受他爹亲传,也是猎魔人啊!”

  李富贵、李茂爷俩暗中合计过了。

  县衙镇魔司发布公告,召集民间猎魔人,只要帮陆元报上名,领了猎魔令,陆元就要听管办事儿。

  这小子比他爹能耐差远了,去杀妖兽等于送死。

  陆元只要一死,就收了他家几亩肥田,跛脚李再敢找理由不嫁闺女,就把他的另一条狗腿打断。

  可谁他娘想到,镇魔司亲自派人下来颁发猎魔令。

  李富贵怕露馅,吓的装病,让儿子李茂守在村口山道上,等王大人来到,敬上十两银子,带他来陆家寻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