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5章 自愿降等-《堡宗没了,不还有儿子么》

  见众人半天都算不出个结果,朱见深便不再等。

  他主动揭晓了答案:“二十四月后,草原上的兔子,当有八百三十八万八千六百零八对。”

  “多……多少?!”秦王手里的酒杯“哐当”一声掉在水泥地上,酒水溅了他一脚。

  他张大了嘴巴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
  不止是他,殿内所有王爷,都被这个天文数字骇得魂飞天外。

  八百多万对?!

  从一对开始,仅仅二十四个月?

  就在这时,朱祁钰缓缓站了起来。

  他走到御阶之前,身影在讲武堂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挺拔。

  脸上那惯常的的笑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
  “诸位都听到了。”朱祁钰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

  “这一对兔子,从一变四千,只用了十二代。从四千变八百万,也只用了十二代。”

 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震惊、或惶恐、或茫然的脸。

  “而我大明宗室……”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下,“如今不是一对兔子,而是已经超过万人!”

  “人,自然生养不了兔子那么快。好,我们就算它慢一点,算二十年,人口翻一番!”

  “一百年后,我朱家该有多少子孙?”

  “两百年后呢,可有一百万,一千万?”

  “到了秦王所说的万万年,楚王所说的万代之后……怕是这普天之下,都站不下我朱家的子孙了!”

  待到朱祁钰说出此言,诸王这才想明白,方才这俩叔侄是演哪一出。

  心中马上咯噔一下,难不成,又要削藩?

  好家伙,原来今日这宴席,还是一场鸿门宴呢。

  襄王朱瞻墡墡阴沉着脸,不易察觉地朝秦王递了个眼神。

  秦王接收到信号,猛地一咬牙,梗着脖子站了出来,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变调:

  “摄、摄政王!你这话是什么意思,难道朝廷还要效仿建文旧事,行削藩之举吗?!”

  他这一嗓子“削藩”,可算是捅了马蜂窝,瞬间点燃了所有亲王内心最深处的恐惧。

  殿内顿时如同沸水泼进了油锅,炸开了花。

  “不行,凭什么!”

  “太祖定制,岂容轻改!”

  “我等安分守己,何故如此!”

  朱祁钰看向殿内一张张扭曲的面孔,双手虚压:“诸位,稍安勿躁。”

  “有道是,‘君子之泽,三世而斩’。太祖开国不易,我等子孙承其恩泽,享万民奉养。可若一味繁衍无度,终有一日,天下土地、百姓,养不起我朱家子孙!”

  “本王身为摄政,统御宗亲,更当以身作则。故此,我郕王一脉,自本王起,自愿降等袭爵!世子袭郡王,再传则为镇国将军,依次递减。”

  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几分,竟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味道:

  “不为别的,只为给后世子孙留一条活路,也为我大明江山,减一分负担。”

  降等袭爵?

  诸王皆是震惊不已,尼玛,这岂不是最狠的削藩,这如何能行?

  今日便是拼了命,也要把这提议给堵回去!

  秦王一激动,脸色更红:“我的爵位是太祖赐下的,你没权褫夺!就算是陛下,也不能!”

  这亲王之位是他们安身立命、作威作福的根本,动这个,比挖他们祖坟还严重!

  这种时候,没有人会让步。

  除了晋王、代王等几位即将出海的藩王外,其余诸王,纷纷起身嚷了起来。

  十几位藩王的能量,就算是皇帝,也不可能轻易处置。

  他们虽没了开国时的权势,却历经数十年经营,早已与封地内的士绅、官僚、豪强盘根错节,成了地方秩序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
  这朱明天下,终究不单靠皇帝一人支撑。

  分布四方的宗室,同样是大明朝廷的支柱,是大明法统的基石。

  若真要单独处置这十几个亲王,倒也不难,一道命令,拉出去砍了,容易得很。

  只是,砍了他们之后,其封地之内必然生乱,最终受苦的,还是当地百姓。

  朱祁钰能挥师北伐,踏破瓦剌,却不能让大明的军队,将刀兵加于大明的子民。

  真正让他忌惮的,不是这十几个藩王的反对,而是他们封地里那千千万万的百姓。

  就在这火药味弥漫的时刻,朱祁钰反而笑了,他摆摆手:“哎哎哎,诸位宗亲,稍安勿躁,稍安勿躁嘛!”

  “你们在担心什么?本王方才说得清清楚楚,是我郕王一系,自愿降等袭爵!又没要求你们也跟着学样,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儿?”

  “啊?”

  “啥玩意儿?”

  “只……只他一家?”

  诸王顿时愣在当场,仿佛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差点闪了腰。

 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,瞬间变得有些滑稽。

  搞了半天,是郕王自己要“大义灭亲”……啊不,是“大义灭己”。

  那关我们屁事!

  反应过来的王爷们连忙收起怒容,换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,纷纷告罪:

  “呃……这个……是我等鲁莽了,摄政王海涵,陛下海涵!”

  “对对对,刚才是臣等激动了,没听清摄政王的话,恕罪,恕罪!”

  “摄政王高风亮节,为我辈楷模啊!佩服,佩服!”

  秦王朱公锡也松了口气,哈哈干笑两声,擦了擦额角的虚汗。

  他见襄王仍是眉头紧锁,便凑过去低声道:“襄王,你还紧张啥?摄政王都说了,就他郕王家自己玩,与咱们无关。”

  襄王朱瞻墡却依旧面沉如水,眼神阴鸷地盯着笑吟吟的朱祁钰。

  因为他明白,这怎么可能无关!

  郕王自愿降等袭爵之举,虽说是不涉及其他藩王。

  却是亲手在大明宗法礼制上,凿开了“亲王世袭罔替”的铁律!

  从此以后,‘降等袭爵’便有了成例,有了法理依据!

  今时,他功高盖世尚且自愿,来日,若哪个藩王稍有行差踏错,或被朝廷寻到由头,便可借此发难:

  ‘当年摄政王何等功勋,都为我大明江山计而降等,尔等碌碌有罪之辈,安敢奢望世代亲王?’

  这……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啊!

  想到此处,襄王看着周围那些还在傻乐呵的藩王,心中寒意更甚。

  要找藩王的错处?

  这简直不要太容易。

  建文朝时,就有大把成例可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