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3章 贺开山退休了-《官道之铁血征途》

  班子会一散,陈峰径直回到办公室。

  门在身后关上,隔绝了走廊里渐远的脚步声和交谈声。他走到窗前,点了支烟,却没抽,只是看着烟雾在午后的光线里慢慢升腾、散开。

  雷卫北那个电话像根刺,扎在脑子里。

  去年四月份,战虎俱乐部……那场枪法比试……

  陈峰把烟按灭在窗台的盆景托盘里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。脑子里像过电影,一帧帧回溯那个下午的场景——震耳的枪声、杨旭铁青的脸、王睿杰淡漠的表情、沈君越皮笑肉不笑的眼神、宋可欣略显不安的身影、徐梓萱那双藏着算计的眼睛……

  沈君越和宋可欣在国外,山高水远。徐梓萱自打那次拙劣的“捉奸”戏码穿帮,就人间蒸发。剩下的,只有王睿杰和杨旭。

  王睿杰……

  陈峰眯起眼。体制内的人,最忌讳引火烧身。以王睿杰的背景和行事风格,他要整自己,有的是更体面、更隐蔽的法子——卡项目、调资源、用规则压人,甚至借上面的势。亲自下场,实名举报,把一桩本可遮掩的赌局捅到省纪委?风险太大,收益却不明确。这不像是王睿杰的手笔,倒更像是……杨旭。

  陈峰眼神冷了下来。

  输掉一千万的奇耻大辱,项目推进遇阻的迁怒,加上这人睚眦必报的阴狠性子——动机、性格、利益,全对得上。而且,由他这个受害者、民营企业老板出面举报,身份上反而更合理,更能引发重视。

  八成就是他了。

  陈峰心里有了判断。至于王睿杰知不知道,甚至有没有在背后默许、推波助澜……那就得另说了。

  想到王睿杰刚才在班子会上那副公事公办的平静面孔,陈峰嘴角扯出一丝冷笑。这位王书记,倒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。

  “咚咚咚。”

 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  陈峰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,转身时脸上已恢复平日的沉稳:“请进。”

  门开了。

  贺开山和童悦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

  “贺老,您怎么过来了?”陈峰脸上露出笑容,快步迎上去,“快请坐。”

  他亲自将贺开山引到会客沙发上坐下。童悦琪不用吩咐,已经麻利地拿起陈峰办公桌上的茶杯,续上热水,又给自己公爹倒了一杯,这才安静地站在沙发旁。

  陈峰拉过一把椅子,在茶几对面坐下,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:“贺老,悦琪,是有事?”

  贺开山双手放在膝盖上,坐得笔直——这是多年军旅生涯留下的习惯。他看着陈峰,语气诚恳而正式:“陈镇,周五晚上,请你和小林来我家,一起吃个饭。”

  陈峰微微一怔,视线转向童悦琪,带着询问。童悦琪站在沙发旁,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,轻声解释道:“陈镇,后天思远就回来了。周五是我爸的六十岁生日,就想请您和夏夏吃顿便饭,在家里,没别人。”

  “思远要回来了?”陈峰眼睛一亮,随即笑容更盛,“这是大喜事,再加上贺老六十大寿,双喜临门,我和林夏一定到!”

  他说着,看向贺开山,语气却稍稍沉了下去:“六十……贺老,您这是……到点了?”

  贺开山点了点头,脸上没有即将退休的落寞,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坦然:“到点了,该退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透着由衷的感慨,“不过陈镇,我这心里退得坦荡,退得高兴。因为我看到了河湾的新生。有你带着河湾百姓,河湾一定能够腾飞起来。”

  老人的声音有些发硬,他深吸了口气,才继续道:“还有思远……要不是你,我……可能真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……”话没说完,贺开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。

  “陈镇,”童悦琪的眼圈也红了,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和思远……永远记得你的恩情。”

 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。

  陈峰心里也有些起伏。他想起去年七月初,自己刚到河湾报到时,在镇政府院子里那群迎接的人群中,童悦琪投来的那抹善意的、带着期待的目光。就是从那一刻起,他和这两位本土干部结下了深厚的情谊。

  可以说,在河湾的党政系统内,童悦琪这位政府大管家,是他陈峰最信任的人,没有之一。

  他收敛思绪,身体微微前倾,问道:“思远回来,有什么打算?组织上……工作问题落实了吗?”

  贺开山和童悦琪对视一眼,眼中都写满了无奈。

  陈峰心里清楚。许文杰和贺思远,被大毒枭周德旺囚禁了大半年,当做毒品试验的“药人”,身心遭受巨大摧残。获救后又在戒毒所待了八个多月。这样的经历,在档案上就是一道深深的烙印。想回到原来的镇长岗位和财政所副所长的位置——难如登天。

  沉默了几秒后。

  陈峰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,忽然开口:“贺老,悦琪,现在财政所确实没有恰当的位置。”他语速平缓,却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决断,“我的想法是——让思远去经发办,当副主任。”

  贺开山和童悦琪同时抬头看向他。

  陈峰的目光变得深远,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墙壁,看到了河湾未来的蓝图。

  “河湾要发展,要大发展。物流园的项目,新方案重新报到了省发改委。加上已经落地的康养园,还有我们规划中的农产品深加工厂、生态农业、旅游业、轻手工业……这些,才是河湾未来经济腾飞的筋骨。”

  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筋骨里流的‘血’,就是钱。这个‘造血’和‘输血’的阀门,必须攥在绝对可靠、绝对懂行的人手里。”

  陈峰看向贺开山,眼神清澈而坚定:“思远受过那场磨难,心性比一般人更坚韧,更能扛事。他又是财会专业出身,业务底子厚。让他在经发办先磨练一段时间,把全镇的经济盘子、各个项目的门道都摸清、吃透。等将来这些项目一个个运转起来,他就是现成的、最可靠的当家人。”

  他身体微微后靠,给出了一个更广阔的承诺:“贺老,悦琪,思远的路,不该止步于一个副所长。在经发办历练出来,他的将来,会走得更远。”

  话音落下,办公室里一片寂静。

  贺开山一双老眼死死盯着陈峰,瞳孔微微收缩,随即,一抹前所未有的光彩从眼底深处迸发出来——那不是简单的感激,而是一种看到儿子被委以重任、前途光明的激动,一种比单纯给个职位安置要厚重千百倍的认可!

  “陈镇……”贺开山的声音带着颤音,“你……你这是要重点栽培思远啊!”

  他猛地站起身,因为动作太急,身体甚至晃了一下。童悦琪赶紧伸手扶住,却见公爹已经面向陈峰,深深地弯下了腰——

  “我代思远,谢谢你!”

  “陈镇,谢谢您!”童悦琪的眼泪终于滚落,紧跟着贺开山,腰也深深地弯了下去。

  陈峰迅速起身,在贺开山弯腰的瞬间,伸出双手稳稳托住了老人的胳膊。

  “贺老,”陈峰的声音沉稳有力,“感谢的话,咱们就不说了。”

  他扶着贺开山重新坐下,自己也坐回椅子,目光扫过这对眼眶发红的翁媳,语气诚恳:“我来河湾,能把工作一项项推开,走到今天,靠的是您老的支持,悦琪的帮衬,老关、晏州,还有其他志同道合的同志一起使劲。这不是我陈峰一个人的功劳,是大家伙儿一起扛出来的。”

  他笑了笑,那笑容里是军人的坦荡和直率:“您老和我都是军人出身,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。您退下了,不是没事干了,更得帮我们大家盯着点,出出主意,把把关。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——”

  陈峰的声音抬高了些,带着一种感染人心的力量:“大家共同努力,争取早日把河湾,建设成繁荣富足的新河湾!”

  “好!”

  贺开山低吼一声,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猛地伸出,紧紧握住了陈峰的小臂。力道很大,握得陈峰胳膊发紧。

  老人仰着脸,眼眶通红,却咧开嘴笑了,那笑容里有感慨,有豪情,更有一种托付一切的决然: “陈镇,我贺开山这一生,最大的荣幸,除了当年穿上那身军装,就是跟你并肩战斗过!”

  他用力晃了晃陈峰的胳膊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:“咱们一起,看着河湾……倔起!”

  “倔”字,他说得格外重。

  不是“崛起”,而是“倔起”。带着一股子从泥泞里挣扎出来、顶着压力也要向上的蛮劲儿和生命力。

  陈峰反手握住贺开山的手,用力摇了摇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 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落在三人身上,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、却又充满希望的气氛。

  有些东西,在这一刻,完成了交接。

  有些路,在这一刻,更加清晰地铺展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