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云深山,神代庭院。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长、凝滞。外界残存的硝烟、空间的震颤、深渊的低语,都被那层柔和而稳固的白光屏障隔绝,只留下一片令人心安的静谧。
庭院不大,却格局精巧,处处透着古拙的神韵。干涸的池底铺着圆润的卵石,残缺的石灯上苔痕斑驳,那株不知枯萎了多少岁月的古树,枝干虬结,指向微光流淌的“天空”,仿佛仍在进行一场沉默的祈祷。中央石台上的尺余石杵,是此地唯一散发出明显能量波动的存在,裂纹遍布,却沉淀着历经沧桑而不灭的“存在”意念。
神乐在石台前盘膝入定,已过了小半个时辰。月华之力如同潺潺溪流,从她体内淌出,极其轻柔地环绕着石杵,试图与之建立更深层的沟通。她的眉心微蹙,额间虽无印记显现,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共鸣感,萦绕在她周身。
晴明靠坐在古树下,闭目调息。强行施展“神代共鸣斩”的后遗症远比他表现出来的严重。灵源近乎枯竭,经脉多处受损,神魂亦因过度负荷而隐隐作痛。若非缘结神那奇特的“缘力”帮忙梳理稳固,他此刻恐怕连维持清醒都难。他一边缓慢吸收着庭院中纯净而温和的神性气息进行恢复,一边分出一缕心神,关注着神乐的状况和周围的动静。
博雅和鬼使黑守在通往外界的光门附近,虽然疲惫,但依旧保持着警惕。鬼使白则在不远处翻看着书册,记录着此地的空间参数与能量特征。铃彦姬为众人处理完外伤后,也静坐调息,海月印记微光闪烁,感应着这片小天地内极其微弱却纯粹的生命韵律。
最活跃的莫过于缘结神。她似乎对这片古老的神域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。一会儿蹲在干涸的池塘边,用手指拨弄那些光滑的卵石;一会儿凑到石灯前,试图辨认上面模糊的刻纹;更多的时候,她举着那根比她人还高的缘结杖,杖顶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轻响,琥珀色的大眼睛专注地扫视着庭院的每一个角落,仿佛在“阅读”着空气中无形的“缘线”。
“唔……这里的‘缘’好奇怪呀。”缘结神忽然停下脚步,歪着头,盯着庭院一角空无一物的地方,“大部分‘缘线’都又老又沉,像是睡着了,或者……断掉了很久,只剩下一点点残影。但是,”她眨眨眼,指向那石台,“从那个石杵那里,延伸出来几根特别特别细、几乎看不见的‘缘线’,连到了……嗯,连到了那个巫女姐姐身上,还有……”
她的目光转向晴明,又看了看博雅、鬼使兄弟、铃彦姬,甚至看了看自己,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:“哇!还有我们每个人身上!虽然也细得不得了,但确实是新结下的!是因为刚才在外面一起战斗,又一起进来了吗?还是说……”她看向石杵和神乐,“因为巫女姐姐和它的共鸣,把我们和这里也‘连’起来了?”
就在这时,静坐的神乐身体微微一颤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她的眼神有些恍惚,仿佛刚从一场悠长的梦境中醒来,瞳孔深处倒映着流转的微光与破碎的古老景象。
“神乐?”晴明立刻察觉,轻声呼唤。
神乐转过头,看向晴明,眼神渐渐聚焦,带着一丝震撼与明悟:“晴明……我看到了……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……”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组织着语言:“这个石杵……或者说,它所代表的‘魂杵’概念,并非出云大社独有。在更古老的时代,在‘初代神约’订立、诸神行走大地之时,类似的力量被广泛用于‘锚定大地’、‘稳固生灵之魂’、‘定义秩序边界’……它是‘存在’的象征之一,也是维系世界基础稳定的‘楔子’之一。”
众人闻言,皆是心头一震。这解释了为何“魂杵之影”的力量能对抗“界噬之影”的“虚无”侵蚀,因为它们本质上是两种对立的世界基础法则的体现。
“我还看到,”神乐继续道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在某个无法追溯具体时间的古老灾劫中……有类似‘界噬之影’的‘虚无’力量,曾试图从‘深渊’或‘混沌’的源头侵蚀世界。当时的众神与先民,便是以类似‘魂杵’的力量为节点,结合‘神约’的威能,编织了一张覆盖大地的‘存在之网’,才将其逼退、封锁……”
“存在之网?”晴明若有所思,“以特定的‘节点’,结合强大的‘契约’,形成整体性的防御与界定……这思路,与我们之前借助‘联系’对抗‘吞噬’,确有异曲同工之妙。”
“但那张‘网’……在漫长的岁月中,大部分‘节点’已经失落、损坏或陷入沉睡。”神乐的语气低落下去,“这个石杵,就是其中一个几乎熄灭的‘节点’残骸。它残留的力量,只能勉强维持这一小片神域不散。而且,我从它的‘记忆’里感觉到,最近……有外来的、充满‘断绝’与‘吞噬’意味的力量,正在试图触动和污染某些尚在运作或沉睡的‘节点’,包括……京都地下的某些‘古老刻痕’……”
这无疑指向了鬼童丸在皇陵的图谋!皇陵之下,很可能就存在着一处尚未完全失效的“节点”或“刻痕”!
“能知道具体如何修复或激活这些‘节点’吗?或者,如何利用它们构建防御?”博雅急切地问。
神乐摇了摇头:“石杵的记忆太破碎了,而且年代久远,方法可能早已失传。我只模糊感觉到,需要‘钥匙’、‘契约’与‘庞大的纯净愿力或灵力’。‘钥匙’可能指的是与‘节点’共鸣的特定存在或物品;‘契约’或许是指类似‘初代神约’那样的根源性规则认可;‘愿力或灵力’则是驱动和维持的力量源泉……”
她说着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。她隐约觉得,自己灵魂中的“往生刻印”,或许就与“钥匙”和“契约”有关,但这感觉过于模糊,无法确认。
“愿力的话……信仰算吗?”缘结神忽然插嘴,她不知何时又蹦回了石台边,好奇地看着石杵,“这个地方,以前肯定有很多人来祈祷吧?那些祈祷的念头,是不是就变成了‘愿力’,储存在这里面了?不过现在好像剩得不多了呢。”
“信仰愿力,确实是强大的力量之一。”鬼使白合上书册,走了过来,“黄泉之中,许多古老地只或信仰化身,其力量也部分来源于此。若能聚集足够的、指向明确的愿力,或许能短暂激活或强化某个节点。但如今世道,纯粹的信仰愿力并不易得,且引导利用之法,恐非我等所长。”
晴明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方法可以慢慢寻找、尝试。当务之急,是必须确保现存‘节点’的安全,尤其是皇陵之下的那处。鬼童丸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它。我们在此休整至状态恢复五六成,便需立刻启程返回京都。”
他看向缘结神:“缘结神阁下,您能通过‘缘线’,感知到京都皇陵方向的具体异常吗?或者,有没有办法,暂时‘加固’我们与这处残存节点之间的‘联系’,让它在我们离开后,不至于因失去神乐的共鸣而彻底沉寂?或许,将来还用得上此地。”
缘结神咬着手指想了想:“皇陵那边的‘恶缘’波动,从这里感应很模糊啦,像隔了很多层布。不过,如果到了附近,我应该能看得更清楚些。”她转向石杵和神乐,“至于‘加固联系’嘛……倒是可以试试!”
她兴奋地举起缘结杖:“既然这里和我们新结了‘缘’,巫女姐姐又和它有共鸣,那我就试试,能不能把这几根新生的、细细的‘缘线’,稍微‘打结’得牢固一点!就像这样——”
她口中念念有词,杖顶的注连绳结和铃铛无风自动,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明亮的粉红色光芒。她将杖尖轻轻点向石杵,又依次虚点向神乐、晴明、博雅、鬼使兄弟、铃彦姬,最后点向自己。
随着她的动作,众人隐约感觉到,自己与这片庭院、与那尊石杵之间,似乎多了一缕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“联系感”。那并非力量的连接,更像是一种……“标记”或“印记”,表明他们曾踏足此地,与此结缘。
“好啦!”缘结神收起法杖,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,得意地说,“这样一来,就算你们离开很远,只要想回来,顺着这‘缘线’的感应,应该就能比较容易地找到入口啦!而且,这根‘缘线’也会慢慢吸收你们身上散发的、正向的意念,反哺一点点给这个石杵,虽然很少很少,但说不定能让它‘睡’得安稳点,不那么容易被坏蛋的‘恶缘’找到呢!”
“感激不尽。”晴明真诚地道谢。缘结神的能力虽然看似不那么直接用于战斗,但在探查、联系、辅助乃至战略层面,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。
接下来的时间,众人抓紧一切机会恢复。庭院内的神性气息虽然稀薄,却极为精纯温和,对修复伤势、平复灵力有奇效。加上晴明和神乐携带的灵药,以及缘结神偶尔用“缘力”帮忙调理,众人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。
约莫两个时辰后,晴明虽未完全恢复,但已有了基本的行动和自保能力。神乐的精神也好了很多。博雅和鬼使兄弟的伤势基本稳定,战力恢复了六七成。铃彦姬消耗不大,已调整到最佳状态。
“该出发了。”晴明起身,望向那道光门,“京都的情况刻不容缓。我们必须赶在鬼童丸(或其手下)在皇陵有所行动之前抵达。”
众人点头,整理行装。
离开前,神乐再次走到石台前,对着石杵深深一礼。石杵似乎微微亮了一下,仿佛在回应。
缘结神也朝庭院挥了挥手:“再见啦,老古董们!要好好睡觉哦,别被坏蛋吵醒!”
穿过光门,重新回到那片狼藉的山谷。外界的天色已近黄昏,暮霭沉沉。战斗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,但空气中残留的暴戾能量已经消散大半,唯有那片“神隐之墟”的灰色区域,依旧死寂地横亘在那里,提醒着众人危机的严重性。
没有多做停留,晴明立刻放出用于传讯和赶路的式神,同时通过特殊渠道,向留守“桔梗城”的奴良陆生等人发送了简要情报和即将返回的消息。
归程比来时更加急迫。众人顾不上欣赏沿途景色,在式神辅助和自身术法下,以最快速度向着京都方向赶去。缘结神似乎对飞行和赶路也颇为适应,她的身影轻盈飘忽,时常踩在粉色的缘线虚影上,速度竟也不慢。
夜半时分,他们终于抵达了京都外围。远远望去,庞大的城市在夜色中如同一只匍匐的巨兽,万家灯火如同繁星。但晴明、神乐、铃彦姬等感知敏锐者,都能察觉到,在京都东北方向的皇陵区域上空,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、却令人不安的“灰暗”,仿佛一层无形的尘埃,正在悄然侵蚀那片区域的“生机”与“存在感”。
“直接去皇陵吗?”博雅问道。
晴明摇头:“先回‘桔梗城’。我们需要了解陆生他们这几日的探查结果,也需要更周密的计划。皇陵事关重大,且可能有陷阱,不能贸然闯入。”
然而,当他们抵达“桔梗城”结界外围时,却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。结界的运行平稳,但警戒等级明显提高了许多,巡逻的式神和阴阳师数量倍增,且个个神色凝重。
很快,他们被迎入“森罗庭”。得到消息的奴良陆生、Sp大岳丸、铃鹿御前、御馔津、寻香行等人早已等候在此。
见到晴明等人平安归来,且带回了缘结神这样一位陌生的神明,众人皆是松了口气,又面露惊讶。
简短介绍后,晴明立刻切入正题:“陆生阁下,皇陵情况如何?”
奴良陆生折扇一合,脸上惯常的笑容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严肃:“情况不妙。按照晴明阁下之前的警示,我们加强了对皇陵区域的监控。寻香行阁下确实在皇陵外围捕捉到了极其隐晦的、与出云事件相似的‘虚无’与‘深渊’混合气味,但源头似乎深埋地下,难以精确定位。”
寻香行补充道:“气味非常淡,且时断时续,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掩盖或疏导。我们尝试过小规模潜入探查,但皇陵内部机关重重,且弥漫着浓郁的阴气与皇道结界,对我们的探查干扰很大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皇陵地下的‘龙脉之气’与‘历史沉淀’,近期出现了不正常的‘流逝’与‘衰弱’迹象,这与‘存在感’被削弱的现象吻合。”
Sp大岳丸沉声道:“我们曾发现几处疑似人为活动的新痕迹,但追查下去却一无所获,对方非常狡猾,且似乎对皇陵结构颇为熟悉。”
“另外,”御馔津开口道,声音带着一丝忧虑,“这两日,京都范围内,关于‘噩梦’、‘记忆模糊’、‘东西莫名消失又出现’的离奇报案增多了。虽然都是小事,且没有明确的邪气痕迹,但发生的频率和范围,有些异常。我担心……这是那种‘虚无’力量开始轻微影响现世的征兆。”
晴明脸色凝重。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。“界噬之影”的力量影响,已经开始由点及面地渗透了。
缘结神这时好奇地东张西望,听到大家的讨论,她忽然举起小手:“那个……关于找坏蛋藏在哪里,还有那些让人做噩梦的‘坏东西’,我或许能帮点忙哦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。
缘结神挺了挺小胸脯,解释道:“那种让人做噩梦、忘东西的力量,听起来就像是‘存在之缘’被轻轻‘擦伤’或者‘干扰’了嘛!我能看到和感应‘缘线’,如果那些地方真的留下了那种力量的痕迹,我过去应该能看到‘断掉’或‘扭曲’的‘缘线’!顺着那些‘坏掉’的缘线,说不定就能摸到源头附近!”
“至于皇陵下面,”她歪着头想了想,“既然有‘龙脉’和很多‘古老的东西’,那里的‘地缘’和‘历史之缘’一定很复杂。如果有人在里面搞破坏,肯定会在原本顺畅的‘缘线’网络上,打出难看的‘结’或者弄出‘断裂’。只要让我靠近皇陵,仔细‘看’,应该也能发现不协调的地方!”
晴明眼睛一亮。这无疑是突破当前困局的关键!寻香行靠气味,铃彦姬靠生命与空间感知,而缘结神则能从“因果联系”的层面提供独一无二的视角!
“如此,便有劳缘结神阁下了。”晴明郑重道,“事不宜迟,我们稍作准备,明夜便行动。陆生阁下,大岳丸阁下,铃鹿御前,皇陵外部警戒与接应,便拜托诸位了。御馔津,京都内的异常事件调查与民心安抚,还需您多费心。寻香行,请继续监控全城气味变化。”
他看向神乐、博雅、鬼使兄弟、铃彦姬和缘结神:“我们几人,负责潜入皇陵深处,寻找并破坏鬼童丸的布置,查明‘节点’状况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,众人望去,只见一道身着紫衣、容颜绝美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议事厅门口,正是久未露面的八百比丘尼。她手持水晶球,目光平静,“我对‘预言’与‘命运之线’略有研究,或可与缘结神阁下的‘缘线’观测相辅相成。且皇陵之事,关乎京都乃至天下气运,我无法置身事外。”
晴明略一沉吟,便点头同意。八百比丘尼的能力确实特殊,或许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。
“那么,便如此定下。”晴明环视众人,声音沉着有力,“明日休整一日,准备万全。明夜子时,行动开始。”
夜色更深,笼罩着京都的淡淡不安,似乎也随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深入探查,而变得更加浓重。但“桔梗城”内,希望的火光并未熄灭,反而因为新伙伴的加入和逐渐清晰的策略,燃得更加明亮。
一场围绕着古老皇陵、龙脉节点与深渊阴谋的暗战,即将在月黑风高之夜,悄然拉开序幕。
庭院不大,却格局精巧,处处透着古拙的神韵。干涸的池底铺着圆润的卵石,残缺的石灯上苔痕斑驳,那株不知枯萎了多少岁月的古树,枝干虬结,指向微光流淌的“天空”,仿佛仍在进行一场沉默的祈祷。中央石台上的尺余石杵,是此地唯一散发出明显能量波动的存在,裂纹遍布,却沉淀着历经沧桑而不灭的“存在”意念。
神乐在石台前盘膝入定,已过了小半个时辰。月华之力如同潺潺溪流,从她体内淌出,极其轻柔地环绕着石杵,试图与之建立更深层的沟通。她的眉心微蹙,额间虽无印记显现,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共鸣感,萦绕在她周身。
晴明靠坐在古树下,闭目调息。强行施展“神代共鸣斩”的后遗症远比他表现出来的严重。灵源近乎枯竭,经脉多处受损,神魂亦因过度负荷而隐隐作痛。若非缘结神那奇特的“缘力”帮忙梳理稳固,他此刻恐怕连维持清醒都难。他一边缓慢吸收着庭院中纯净而温和的神性气息进行恢复,一边分出一缕心神,关注着神乐的状况和周围的动静。
博雅和鬼使黑守在通往外界的光门附近,虽然疲惫,但依旧保持着警惕。鬼使白则在不远处翻看着书册,记录着此地的空间参数与能量特征。铃彦姬为众人处理完外伤后,也静坐调息,海月印记微光闪烁,感应着这片小天地内极其微弱却纯粹的生命韵律。
最活跃的莫过于缘结神。她似乎对这片古老的神域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。一会儿蹲在干涸的池塘边,用手指拨弄那些光滑的卵石;一会儿凑到石灯前,试图辨认上面模糊的刻纹;更多的时候,她举着那根比她人还高的缘结杖,杖顶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轻响,琥珀色的大眼睛专注地扫视着庭院的每一个角落,仿佛在“阅读”着空气中无形的“缘线”。
“唔……这里的‘缘’好奇怪呀。”缘结神忽然停下脚步,歪着头,盯着庭院一角空无一物的地方,“大部分‘缘线’都又老又沉,像是睡着了,或者……断掉了很久,只剩下一点点残影。但是,”她眨眨眼,指向那石台,“从那个石杵那里,延伸出来几根特别特别细、几乎看不见的‘缘线’,连到了……嗯,连到了那个巫女姐姐身上,还有……”
她的目光转向晴明,又看了看博雅、鬼使兄弟、铃彦姬,甚至看了看自己,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:“哇!还有我们每个人身上!虽然也细得不得了,但确实是新结下的!是因为刚才在外面一起战斗,又一起进来了吗?还是说……”她看向石杵和神乐,“因为巫女姐姐和它的共鸣,把我们和这里也‘连’起来了?”
就在这时,静坐的神乐身体微微一颤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她的眼神有些恍惚,仿佛刚从一场悠长的梦境中醒来,瞳孔深处倒映着流转的微光与破碎的古老景象。
“神乐?”晴明立刻察觉,轻声呼唤。
神乐转过头,看向晴明,眼神渐渐聚焦,带着一丝震撼与明悟:“晴明……我看到了……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……”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组织着语言:“这个石杵……或者说,它所代表的‘魂杵’概念,并非出云大社独有。在更古老的时代,在‘初代神约’订立、诸神行走大地之时,类似的力量被广泛用于‘锚定大地’、‘稳固生灵之魂’、‘定义秩序边界’……它是‘存在’的象征之一,也是维系世界基础稳定的‘楔子’之一。”
众人闻言,皆是心头一震。这解释了为何“魂杵之影”的力量能对抗“界噬之影”的“虚无”侵蚀,因为它们本质上是两种对立的世界基础法则的体现。
“我还看到,”神乐继续道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在某个无法追溯具体时间的古老灾劫中……有类似‘界噬之影’的‘虚无’力量,曾试图从‘深渊’或‘混沌’的源头侵蚀世界。当时的众神与先民,便是以类似‘魂杵’的力量为节点,结合‘神约’的威能,编织了一张覆盖大地的‘存在之网’,才将其逼退、封锁……”
“存在之网?”晴明若有所思,“以特定的‘节点’,结合强大的‘契约’,形成整体性的防御与界定……这思路,与我们之前借助‘联系’对抗‘吞噬’,确有异曲同工之妙。”
“但那张‘网’……在漫长的岁月中,大部分‘节点’已经失落、损坏或陷入沉睡。”神乐的语气低落下去,“这个石杵,就是其中一个几乎熄灭的‘节点’残骸。它残留的力量,只能勉强维持这一小片神域不散。而且,我从它的‘记忆’里感觉到,最近……有外来的、充满‘断绝’与‘吞噬’意味的力量,正在试图触动和污染某些尚在运作或沉睡的‘节点’,包括……京都地下的某些‘古老刻痕’……”
这无疑指向了鬼童丸在皇陵的图谋!皇陵之下,很可能就存在着一处尚未完全失效的“节点”或“刻痕”!
“能知道具体如何修复或激活这些‘节点’吗?或者,如何利用它们构建防御?”博雅急切地问。
神乐摇了摇头:“石杵的记忆太破碎了,而且年代久远,方法可能早已失传。我只模糊感觉到,需要‘钥匙’、‘契约’与‘庞大的纯净愿力或灵力’。‘钥匙’可能指的是与‘节点’共鸣的特定存在或物品;‘契约’或许是指类似‘初代神约’那样的根源性规则认可;‘愿力或灵力’则是驱动和维持的力量源泉……”
她说着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。她隐约觉得,自己灵魂中的“往生刻印”,或许就与“钥匙”和“契约”有关,但这感觉过于模糊,无法确认。
“愿力的话……信仰算吗?”缘结神忽然插嘴,她不知何时又蹦回了石台边,好奇地看着石杵,“这个地方,以前肯定有很多人来祈祷吧?那些祈祷的念头,是不是就变成了‘愿力’,储存在这里面了?不过现在好像剩得不多了呢。”
“信仰愿力,确实是强大的力量之一。”鬼使白合上书册,走了过来,“黄泉之中,许多古老地只或信仰化身,其力量也部分来源于此。若能聚集足够的、指向明确的愿力,或许能短暂激活或强化某个节点。但如今世道,纯粹的信仰愿力并不易得,且引导利用之法,恐非我等所长。”
晴明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方法可以慢慢寻找、尝试。当务之急,是必须确保现存‘节点’的安全,尤其是皇陵之下的那处。鬼童丸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它。我们在此休整至状态恢复五六成,便需立刻启程返回京都。”
他看向缘结神:“缘结神阁下,您能通过‘缘线’,感知到京都皇陵方向的具体异常吗?或者,有没有办法,暂时‘加固’我们与这处残存节点之间的‘联系’,让它在我们离开后,不至于因失去神乐的共鸣而彻底沉寂?或许,将来还用得上此地。”
缘结神咬着手指想了想:“皇陵那边的‘恶缘’波动,从这里感应很模糊啦,像隔了很多层布。不过,如果到了附近,我应该能看得更清楚些。”她转向石杵和神乐,“至于‘加固联系’嘛……倒是可以试试!”
她兴奋地举起缘结杖:“既然这里和我们新结了‘缘’,巫女姐姐又和它有共鸣,那我就试试,能不能把这几根新生的、细细的‘缘线’,稍微‘打结’得牢固一点!就像这样——”
她口中念念有词,杖顶的注连绳结和铃铛无风自动,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明亮的粉红色光芒。她将杖尖轻轻点向石杵,又依次虚点向神乐、晴明、博雅、鬼使兄弟、铃彦姬,最后点向自己。
随着她的动作,众人隐约感觉到,自己与这片庭院、与那尊石杵之间,似乎多了一缕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“联系感”。那并非力量的连接,更像是一种……“标记”或“印记”,表明他们曾踏足此地,与此结缘。
“好啦!”缘结神收起法杖,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,得意地说,“这样一来,就算你们离开很远,只要想回来,顺着这‘缘线’的感应,应该就能比较容易地找到入口啦!而且,这根‘缘线’也会慢慢吸收你们身上散发的、正向的意念,反哺一点点给这个石杵,虽然很少很少,但说不定能让它‘睡’得安稳点,不那么容易被坏蛋的‘恶缘’找到呢!”
“感激不尽。”晴明真诚地道谢。缘结神的能力虽然看似不那么直接用于战斗,但在探查、联系、辅助乃至战略层面,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。
接下来的时间,众人抓紧一切机会恢复。庭院内的神性气息虽然稀薄,却极为精纯温和,对修复伤势、平复灵力有奇效。加上晴明和神乐携带的灵药,以及缘结神偶尔用“缘力”帮忙调理,众人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。
约莫两个时辰后,晴明虽未完全恢复,但已有了基本的行动和自保能力。神乐的精神也好了很多。博雅和鬼使兄弟的伤势基本稳定,战力恢复了六七成。铃彦姬消耗不大,已调整到最佳状态。
“该出发了。”晴明起身,望向那道光门,“京都的情况刻不容缓。我们必须赶在鬼童丸(或其手下)在皇陵有所行动之前抵达。”
众人点头,整理行装。
离开前,神乐再次走到石台前,对着石杵深深一礼。石杵似乎微微亮了一下,仿佛在回应。
缘结神也朝庭院挥了挥手:“再见啦,老古董们!要好好睡觉哦,别被坏蛋吵醒!”
穿过光门,重新回到那片狼藉的山谷。外界的天色已近黄昏,暮霭沉沉。战斗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,但空气中残留的暴戾能量已经消散大半,唯有那片“神隐之墟”的灰色区域,依旧死寂地横亘在那里,提醒着众人危机的严重性。
没有多做停留,晴明立刻放出用于传讯和赶路的式神,同时通过特殊渠道,向留守“桔梗城”的奴良陆生等人发送了简要情报和即将返回的消息。
归程比来时更加急迫。众人顾不上欣赏沿途景色,在式神辅助和自身术法下,以最快速度向着京都方向赶去。缘结神似乎对飞行和赶路也颇为适应,她的身影轻盈飘忽,时常踩在粉色的缘线虚影上,速度竟也不慢。
夜半时分,他们终于抵达了京都外围。远远望去,庞大的城市在夜色中如同一只匍匐的巨兽,万家灯火如同繁星。但晴明、神乐、铃彦姬等感知敏锐者,都能察觉到,在京都东北方向的皇陵区域上空,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、却令人不安的“灰暗”,仿佛一层无形的尘埃,正在悄然侵蚀那片区域的“生机”与“存在感”。
“直接去皇陵吗?”博雅问道。
晴明摇头:“先回‘桔梗城’。我们需要了解陆生他们这几日的探查结果,也需要更周密的计划。皇陵事关重大,且可能有陷阱,不能贸然闯入。”
然而,当他们抵达“桔梗城”结界外围时,却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。结界的运行平稳,但警戒等级明显提高了许多,巡逻的式神和阴阳师数量倍增,且个个神色凝重。
很快,他们被迎入“森罗庭”。得到消息的奴良陆生、Sp大岳丸、铃鹿御前、御馔津、寻香行等人早已等候在此。
见到晴明等人平安归来,且带回了缘结神这样一位陌生的神明,众人皆是松了口气,又面露惊讶。
简短介绍后,晴明立刻切入正题:“陆生阁下,皇陵情况如何?”
奴良陆生折扇一合,脸上惯常的笑容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严肃:“情况不妙。按照晴明阁下之前的警示,我们加强了对皇陵区域的监控。寻香行阁下确实在皇陵外围捕捉到了极其隐晦的、与出云事件相似的‘虚无’与‘深渊’混合气味,但源头似乎深埋地下,难以精确定位。”
寻香行补充道:“气味非常淡,且时断时续,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掩盖或疏导。我们尝试过小规模潜入探查,但皇陵内部机关重重,且弥漫着浓郁的阴气与皇道结界,对我们的探查干扰很大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皇陵地下的‘龙脉之气’与‘历史沉淀’,近期出现了不正常的‘流逝’与‘衰弱’迹象,这与‘存在感’被削弱的现象吻合。”
Sp大岳丸沉声道:“我们曾发现几处疑似人为活动的新痕迹,但追查下去却一无所获,对方非常狡猾,且似乎对皇陵结构颇为熟悉。”
“另外,”御馔津开口道,声音带着一丝忧虑,“这两日,京都范围内,关于‘噩梦’、‘记忆模糊’、‘东西莫名消失又出现’的离奇报案增多了。虽然都是小事,且没有明确的邪气痕迹,但发生的频率和范围,有些异常。我担心……这是那种‘虚无’力量开始轻微影响现世的征兆。”
晴明脸色凝重。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。“界噬之影”的力量影响,已经开始由点及面地渗透了。
缘结神这时好奇地东张西望,听到大家的讨论,她忽然举起小手:“那个……关于找坏蛋藏在哪里,还有那些让人做噩梦的‘坏东西’,我或许能帮点忙哦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。
缘结神挺了挺小胸脯,解释道:“那种让人做噩梦、忘东西的力量,听起来就像是‘存在之缘’被轻轻‘擦伤’或者‘干扰’了嘛!我能看到和感应‘缘线’,如果那些地方真的留下了那种力量的痕迹,我过去应该能看到‘断掉’或‘扭曲’的‘缘线’!顺着那些‘坏掉’的缘线,说不定就能摸到源头附近!”
“至于皇陵下面,”她歪着头想了想,“既然有‘龙脉’和很多‘古老的东西’,那里的‘地缘’和‘历史之缘’一定很复杂。如果有人在里面搞破坏,肯定会在原本顺畅的‘缘线’网络上,打出难看的‘结’或者弄出‘断裂’。只要让我靠近皇陵,仔细‘看’,应该也能发现不协调的地方!”
晴明眼睛一亮。这无疑是突破当前困局的关键!寻香行靠气味,铃彦姬靠生命与空间感知,而缘结神则能从“因果联系”的层面提供独一无二的视角!
“如此,便有劳缘结神阁下了。”晴明郑重道,“事不宜迟,我们稍作准备,明夜便行动。陆生阁下,大岳丸阁下,铃鹿御前,皇陵外部警戒与接应,便拜托诸位了。御馔津,京都内的异常事件调查与民心安抚,还需您多费心。寻香行,请继续监控全城气味变化。”
他看向神乐、博雅、鬼使兄弟、铃彦姬和缘结神:“我们几人,负责潜入皇陵深处,寻找并破坏鬼童丸的布置,查明‘节点’状况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,众人望去,只见一道身着紫衣、容颜绝美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议事厅门口,正是久未露面的八百比丘尼。她手持水晶球,目光平静,“我对‘预言’与‘命运之线’略有研究,或可与缘结神阁下的‘缘线’观测相辅相成。且皇陵之事,关乎京都乃至天下气运,我无法置身事外。”
晴明略一沉吟,便点头同意。八百比丘尼的能力确实特殊,或许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。
“那么,便如此定下。”晴明环视众人,声音沉着有力,“明日休整一日,准备万全。明夜子时,行动开始。”
夜色更深,笼罩着京都的淡淡不安,似乎也随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深入探查,而变得更加浓重。但“桔梗城”内,希望的火光并未熄灭,反而因为新伙伴的加入和逐渐清晰的策略,燃得更加明亮。
一场围绕着古老皇陵、龙脉节点与深渊阴谋的暗战,即将在月黑风高之夜,悄然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