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6章 特种小队-《明末:从边军小卒开始》

  巴渝拂晓,玄涛欲明。

  崇祯二十年,二月初二,寅时三刻。

  夔州白帝城下,长江的潮气混着柴火余烬的味道,在营地弥漫。

  王二狗蹲在营房的青石阶前,正用一块油石磨着刺刀。

  新发的刺刀钢口极好,伴随着均匀的“沙沙”声。

  刃身在未熄的火把下泛着青蓝色幽光,像一汪凝住的寒水。

  他磨得很慢,从刀根到刀尖,每处齿纹都反复推过三遍。

  左手拇指轻轻试了试刃口——微微一凉,皮还没破,血珠已经渗了出来。

  够快了。

  这个时间,营房里其他人都还在睡。

  呼噜声、磨牙声、梦呓声混在一起。

  但王二狗睡不着——天一亮,就要开拔了。

  昨儿傍晚的军官会还在他脑子里打转。

  李闯王那张被烽烟刻深的脸,在昏黄油灯下一字一句砸在地上:“明日,大军开拔,打重庆。新军教导营——当先锋,第一个上。”

  他是第一队队副,站在第三排听着。手心当时就出了汗。

  “怕了?”旁边忽然有人出声。

  王二狗一抬头,是赵铁柱。

  这个南京来的教官总神出鬼没的,此刻蹲到他身侧,手里拎着个牛皮水壶。

  “有点。”王二狗没掩饰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刺刀的木柄,“从前打仗,跟着人潮往前卷便是,生死由命。这回……不一样。”

  “是不一样。”

  赵铁柱拧开壶喝了一口,喉结滚动,“以前是乱打,现在要打的是堂堂之阵。进退有号令,射击听指挥,火炮在前头给你们开路。”

  他拍了拍王二狗的肩,力道很实,“记牢训练时教的:装弹要稳,瞄准要狠,开枪要齐。阵脚不乱,十个打咱一个,也得崩掉他们满嘴牙。”

  王二狗点点头,目光落回刀上。

  刃口映出他半张脸,二十三岁,颧骨有点高,眼睛在火光里亮得发紧。

  卯时初,号角响了。

  不是一声,是三声。

  一声催着一声,一声比一声长,像把黑夜撕开了三道口子。

  营房里顿时炸了窝,全都骚动了起来。

  睡眼惺忪的士兵们从通铺上弹起来,摸黑套衣,绑腿带子勒得飞快,有人踢翻了木盆,

  “哐当”一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。

  王二狗“咔嗒”一声将刺刀卡进枪管下的榫口,严丝合缝。

  他背上行囊——三天的炒米饼子,一竹筒清水,一小包用油纸裹了三层的金疮药。

  行囊很沉,但背习惯了,反而有种莫名的踏实。

  营房外,火把噼啪。

  二百八十人,按队排列,鸦雀无声。

  火把的光照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,有人紧张地咽口水,有人不停摸枪。

  马蹄声由远及近。李自成来了。

  他今日披了全副铁甲,甲叶在火光下冷硬如嶙峋山岩。马在队列前打了个响鼻,喷出白汽。

  李自成的目光扫过每一排,没有长篇大论,只吐出两句话,声音不高,却落入每个人的心头上,

  “弟兄们,出发。”

  “拿下重庆,吃白米饭。”

  短暂的死寂。

  然后,低吼如闷雷般炸开:“拿下重庆!吃白米饭!”

  声音压着,却震得人胸腔发麻。

  王二狗跟着队伍转身,脚步踩在夯实的泥地上,沙沙作响。

  天还是墨黑,东边天际勉强透出一线若有若无的鱼肚白。长江在浓重的晨雾里变成一条吞吐着沉闷涛声的灰色巨蟒。

  码头上,二十条快船如蛰伏的怪兽。蒸汽船要运重炮和粮草,明日才动。

  先锋队,就得靠这些轻捷小船顺流疾下。

  王二狗踏上第三条船。船身窄长,三十个人挤上去,船舷几乎贴着水面。

  船夫都是赤脚的本地人,筋骨嶙峋,眼神却亮得像江上的渔火。

  长篙一点,船离了岸,王二狗回头望去,白帝城那座残破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,像头随时会苏醒的巨兽,沉默地注视着他们。

  顺流而下,船入了江心,速度陡然快了起来。

  长江在这一段很险,两岸都是悬崖,江心礁石密布。

  船夫撑着长篙,左避右闪,船像片叶子在激流里颠簸、打旋。

  王二狗死死抓住湿冷的船舷,指甲抠进木头缝里。胃里开始翻搅,早上硬塞下去的饼子顶着喉咙。

  “头回坐船?”旁边响起个粗嘎的声音。

  是刘大个,闯军的老兵,脸上有道从眉骨拉到嘴角的疤,据说是潼关之战留下的。

  他咧着嘴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。

  “嗯。”王二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生怕一张嘴就吐出来。

  “没事,吐几回就惯啦!”

  刘大个笑得没心没肺,“老子当年从陕西逃难过来,在船上吐了三天三夜,最后连苦胆水都吐干净了,嘿,反倒舒坦了!”

  王二狗没接话,全力对抗着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。

  冰冷的江水不时溅上来,打湿了棉袄前襟,寒意直往骨头里钻。

  船行了一个多时辰,天色终于灰亮了些。

  雾气被江风吹散些许,能看清两岸山上密得透不过光的林子,偶尔有零星的、半塌的茅屋挂在陡坡上,不见炊烟,不见人迹——这一带,人要么死绝了,要么逃空了。

  辰时,船队在一个河湾缓处靠了岸。

  这里有个小渡口,地名倒是雅致:

  黄桷渡。

  按照计划,先锋队要在这里上岸,徒步翻越眼前这道山梁,直插重庆南面的黄桷垭,锁死守军南逃的咽喉。

  王二狗跳下船,踩在滑溜溜的卵石上,腿脚有些发软。他用力跺了跺脚,血液似乎才重新流到脚尖。

  队伍迅速集结,无声地没入山道。

  路是兽径般的羊肠小道,只容一人侧身。长蛇般的队伍在潮湿阴郁的密林中蜿蜒。

  赵铁柱走在最前,手里摊着一张防水油布地图,不时对照着手中的指南针。三个侦察兵像狸猫般散在两翼,身影在树丛间一闪而没。

  走了约莫十里,前方忽然传来几声鸟鸣——三长两短。

  队伍瞬间定住,所有人矮身,借着树干、岩石隐蔽。

  王二狗蹲在一丛灌木后,枪口微微抬起,指向鸟鸣传来的方向。心跳得很快,但握枪的手很稳。

  一个侦察兵猫着腰疾步退回,压低声音:“赵教官,前面山坳子,有寨子。冒烟,肯定有人。”

  “多少?”

  “寨墙上有哨,看得见的至少十来个,里头屋子二三十间,估摸着总数不下三四十。”

  赵铁柱盯着地图,眉头拧成疙瘩。地图是新绘的,这片区域该是空白。

  “不能绕。”

  他下了决心,“绕路得多走半天,误了闯王的限期。”

  言罢赵铁柱抬眼,目光扫过几个队正和队副,“王二狗,带你的一队,从左边林子摸过去,看清楚寨子里的虚实、布防。记住,只看,别动手,摸清就回。”

  “是!”王二狗心一凛,点了十个平时训练最扎实的兵。

  十一人像水滴渗入沙地,悄无声息地散入左侧密林。

  ——。

  寨子比想象中简陋。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围着,不少地方的木头已经发黑腐朽。

  里面是些歪歪斜斜的茅屋,正中空地上堆着些杂物。

  寨门口两个抱着长矛的哨兵,正倚着门柱打瞌睡。栅栏上有个挎着腰刀的人在走动,看架势是个小头目。

  王二狗趴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后,眯着眼细数。

  能看见的活动人影大概二十出头,衣衫褴褛,手里的家伙也五花八门,长矛、锈刀,甚至还有削尖的竹竿。不像官兵,倒像是……

  “土匪。”他心下断定。

  他打了个隐蔽的手势,十个人又如鬼魅般退了回来。

  “是土匪窝,”

  王二狗向赵铁柱汇报,“约莫二三十人,装备破烂,纪律涣散。”

  赵铁柱看了看天色,日头已渐高。

  “不能拖。李闯王给的军令是三日到黄桷垭。”他目光锐利起来,

  “拔掉它。王二狗,你还带一队人,绕到寨子后面。听到前面响动,就在后头放火制造混乱。我带人在正门佯攻。前后夹击,速战速决。”

  王二狗又点了十人,多是身手敏捷的。

  一行人借着山势和林木掩护,花了小半刻钟,绕到了寨子后方。

  这里的木栅栏更矮,还有处破损的缺口。

  里面传来马匹打响鼻的声音。

  王二狗从缺口小心窥去,是个简易马厩,拴着十来匹瘦马,旁边堆着高高的干草料。

  他眼睛一亮,打了个手势。

  两个兵搭人梯,悄无声息地翻过矮栅,落地如棉,接着是第三个,第四个。

  王二狗第五个翻入,脚尖先着地,顺势一滚,半蹲在草垛阴影里。

  寨子前方隐隐传来嘈杂,是赵铁柱开始佯攻制造动静了,吸引了大部分土匪的注意。后寨空荡荡,只有一个老匪抱着酒葫芦靠在马厩柱子上打盹。

  王二狗指向草垛,又做了个点火的手势。

  两个兵摸出火折子,拔开筒盖,凑嘴一吹,幽蓝的火苗窜起。干草见火即燃,“轰”一下,橘红色的火焰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。

  “走水啦!后寨走水啦!”

  ?^???^?

  王二狗扯开嗓子,用带着陕西口音的官话大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