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感悟虚空-《灵田仙凡传》

  光。

  无穷无尽、温暖却并不刺眼的金色光芒,包裹着一切。身体的感觉很奇特,轻飘飘的,仿佛一片羽毛,又仿佛一滴融入海洋的水,失去了重量,也失去了那种脚踏实地、掌控自身的笃定感。

  这就是飞升的感觉?

  不,不对。太玄在最初的轻微失重与方向迷失后,迅速稳住了心神。他那炼虚境的神魂如同定海神针,瞬间将蔓延开的些许不适与新奇感镇压下去,恢复了冰镜般的清明。

  寻常飞升者——如果玄元世界历史上真有那么几位的话——此刻恐怕正拼尽全力,鼓荡毕生修为,对抗着通道中可能存在的压力、乱流,或者心魔幻象,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朝着感应中那模糊的“上界”坐标艰难前行。他们的注意力,九成九都得放在“维持自身稳定”、“抵御外界干扰”、“确保别在半路被甩出去或挤扁了”这些事情上。

  但太玄不同。

  开天葫芦开辟的这条通道,稳固得超乎想象。那层包裹他的、源自更高层次世界的温暖金光,不仅仅是指引,更像是一种强力的“护送”与“庇护”。通道壁垒坚韧无比,外界的虚空乱流连一丝涟漪都透不进来。他就像坐在一艘由宇宙法则本身打造的、绝对平稳的渡船上,船自己会开,而且开得又快又稳。

  他,无需掌舵,无需划桨,甚至无需担心风浪。

  “有意思……”太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。这份轻松,这份“被安排妥当”的顺畅,并未让他感到不安或被动,反而激发了他更深层的好奇与探究欲。

  既然不用费心赶路,那这难得的、置身于世界夹缝、虚空通道中的旅程,岂不是绝佳的……**观察与感悟**的机会?

  心念一动,他那已然蜕变为炼虚层次、浩瀚如星海的神念,不再内敛守护己身,而是如同最灵敏的触须,又如同平静铺开的无形水银,向着四面八方,缓缓地、细致地延伸开去。

  首先感知到的,是构成这通道“墙壁”的东西。

  那并非实质的材料,而是无数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、流动不息、闪烁着淡淡银白色泽的**空间符文**与**结构脉络**。它们并非静止镌刻,而是如同活物般不断生灭、重组、游走,形成一层看似轻薄、实则蕴含着难以想象稳固力量的柔性壁垒。每一个符文都像是一枚微缩的星辰,内部结构繁复如迷宫,代表着空间法则某个细微侧面的极致体现。

  太玄的神念轻轻“触碰”其中一个较为稳定的符文。嗡……一股关于“距离折叠”与“坐标锚定”的冰冷信息流,伴随着极其细微的空间震颤反馈回来。不是文字,不是图像,而是一种直达法则本质的“理解”。

  “原来如此,”他心中低语,“并非直线穿越浩瀚虚空,那样即便以光速行进,也动辄需要万载星河。而是将‘出发’与‘到达’两点之间的‘概念距离’,通过这种复合符文阵势进行高维度的‘折叠’与‘缝合’,形成一条虽然感知上存在长度、但在实际空间意义上近乎‘捷径’的隧道……妙,实在是妙。”

  这就好比把一张纸上的两个点,不是沿着纸面画线连接,而是将纸折叠,让两点直接挨在一起。只不过这里折叠的,是更为抽象和根本的“空间维度”。

  他的神念继续游弋,像是最有耐心的学生,一点点解析、记忆、理解这些构成通道基础的符文阵列。有些符文涉及“稳固”,有些涉及“导向”,有些负责“过滤”外界有害的能量辐射,有些则在持续进行微调,以应对虚空环境中那细微的、却真实存在的“漂移”。这不是学习具体的法术,而是在窥视一种更为高级、更为系统的“空间法则应用范式”。对于刚刚踏入炼虚、初步掌握“包容天地”之力的他来说,这些直观的“样本”,比任何秘籍上的描述都要珍贵千倍万倍。

  神念穿过那层柔韧的符文壁垒(并未破坏,只是感知穿透),小心翼翼地探向通道之外。

  刹那间,一幅狂暴、混乱、冰冷与死寂交织的画卷,扑面而来!

  那是真正的**虚空乱流**!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狂风或激流,而是空间结构本身不稳定而形成的、如同海底暗流或宇宙罡风般的存在。在这里,没有上下左右,没有物质能量,只有扭曲的光线、破碎的空间碎片、无声咆哮的维度褶皱以及偶尔闪现的、足以瞬间湮灭化神修士的混沌色湮灭波纹。它们无序地碰撞、撕扯、流淌,蕴含着最原始也最可怕的破坏力。

  然而,与通道内的绝对稳定相比,这外界的狂暴,反而成了一种震撼人心的背景板。太玄的神念如同暴风雨夜中贴在坚固舷窗上的眼睛,冷静地观察着窗外的惊涛骇浪。他“看”到乱流如何冲击通道壁垒,却被那些流动的符文轻柔而坚定地滑开、卸力、吸收;“听”到那无声的维度尖啸,是如何被壁垒过滤成无害的微弱震颤;感受到那极致的冰冷与死寂,与通道内温暖金光的鲜明对比。

  “内圣外王……”一个词闪过他的脑海。这通道,不正是如此吗?内部秩序井然,稳定前行;外部则面对一切混乱与危险,巍然不动。这种“稳定”与“动荡”共存,“庇护”与“挑战”并立的奇异状态,本身就在阐述着某种更高层面的平衡之道。

  他的感悟逐渐深入,不再局限于具体的符文或乱流形态,开始尝试去理解这整个“通道系统”运行的更深层逻辑。神念顺着金光流淌的方向,向着通道那似乎无穷无尽的“前方”延伸,同时也向着“来路”回溯。

  一种玄之又玄的“拉伸”与“压缩”感浮现心头。他所在的这段通道,相对于外界虚空,其空间尺度是被极端扭曲的。通道内的“一米”,可能对应着外界虚空的亿万里之遥。而这种扭曲并非固定不变,而是在一种动态平衡中,随着“渡船”的前行,前端的空间被不断“压缩”进来,后端的空间被“释放”回正常。就像一个移动的“空间泡”,带着内部的乘客,在更高维度上实现跃迁。

  “折叠是手段,这动态的‘空间泡’维持与推进,才是核心……”太玄沉浸在这种感悟中,过往对空间之道的诸多理解、在炼虚瞬间把握到的那种“包容”与“超越”的意蕴,与眼前所见所感相互印证,不断碰撞出新的火花。

  他甚至分出一缕心神,内视自身。那被开天葫芦“收取”、以一种奇妙状态存在于他大道循环之中的玄元世界,此刻如同一个微缩的、静谧的模型,悬浮在他炼虚境核心道果的旁边,缓缓自转,与世界内亿万生灵那微弱却坚定的正向意念(信仰、感恩、对和谐的向往)隐隐共鸣。这种“携带世界”的状态,与这“空间泡”通道的运作,似乎也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——都是以一种超越常规空间范畴的方式,承载、保护、并移动着“内部”的存在。

  时间,在这感悟中失去了意义。可能是一瞬,也可能过了很久。

  太玄如同一块干涸了万年的海绵,贪婪地吸收、解析、消化着这飞升通道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空间奥秘。他的炼虚境界,在这独特的“课堂”上,飞速地稳固、夯实,甚至开始向着更精微处拓展。对于“虚空”、“维度”、“空间掌控”的理解,每时每刻都在加深。

  这哪里是飞升通道?

  这分明是一座为他量身打造的、由无上空间法则构成的**感悟圣殿**!

  终于,当他对通道壁垒符文的流转规律有了初步的系统认知,对内外虚空那种对立统一的平衡有了更深的体会,对“空间泡”跃迁的本质有了模糊却方向正确的概念时——

  前方,那一直温暖恒定、仿佛没有尽头的金色光芒,忽然**微微波动**了一下。

  通道,似乎快要到“站”了。

  太玄缓缓收回如潮水般蔓延的神念,那双一直平静注视着虚空、倒映着符文生灭与乱流奔涌的眼眸,重新聚焦,望向光芒波动的源头。眸底深处,除了原有的深邃与平和,更多了一抹洞悉了部分空间本质的、沉静的智慧光泽。

  这一路,他未曾耗费力气去赶路,却收获了远比单纯“飞升成功”更为宝贵的财富——关于“虚空”与“通道”的第一手、高纬度认知。

  带着这份独特的感悟与越发深不可测的从容,太玄整了整并无尘埃的青衫,等待着通道尽头,那未知却必然更加广阔的世界,映入眼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