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2章 烟斗里的河大往事-《父亲的老烟斗》

  烟斗里的河大往事

  杨卫国把老烟斗往紫砂烟缸里一搁,指腹摩挲着烟嘴边缘包浆时,那触感像在抚摸一块温润的老玉——这烟斗是他父亲传下来的,黄铜烟锅上刻着“明德新民”四个字,烟杆是海南黄花梨的,用了四十多年,被手温焐得泛着琥珀色的光。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摊开的志愿填报指南上,“河南大学”四个字被志远用铅笔圈了圈,旁边还写着“计算机科学与技术”,字迹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急切。

  “志远,你以为选计算机专业,光看眼前的学科排名就够了?”杨卫国的声音沉得像开封老酒馆里酿了十年的汴梁酒,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,“得往根上刨,这学校的底子才是你未来四年的底气。就像我这烟斗,看着不起眼,可木料是老的,工艺是实的,抽起来才够味。”

  杨志远正趴在沙发上刷手机,屏幕里是某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宣传视频,高楼大厦间无人机盘旋,实验室里全是最新的设备。他抬了抬头,指尖在“计算机科学与技术”几个字上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:“叔,现在都2025年了,选学校不看硬件看什么?老底子能当饭吃吗?你看视频里那学校,机房全是Rtx4090显卡,河大行吗?”

  杨卫国没急着反驳,只是起身走到书房,打开那扇老榆木书柜门——书柜里摆着不少旧书,最上层放着一摞泛黄的笔记本,封皮上印着“河南师范学院”的字样,那是他上大学时用的。他从书柜最里面抽出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,书脊上烫金的“河南大学校史”已经有些褪色,封面上还贴着一张老照片,是1950年河南大学的校门,门口站着几个穿中山装的学生,笑容里满是朝气。

  “你先看看这个。”杨卫国把校史递到志远手里,翻到扉页那幅黑白照片——照片里是河南贡院的旧址,飞檐翘角的牌坊下,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考棚,棚子里摆着木质的考桌,桌角还刻着考生的编号。“你知道这学校的根在哪吗?1903年、1904年,中国最后两场会试就在这办的,那时候全国的举子都往开封跑,就为了在这贡院里搏一个前程。”

  他指着照片里的明伦堂,眼神里多了几分向往:“后来科举废了,1912年,这里就成了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,跟清华学堂、南洋公学齐名,是咱们国家最早送学生去海外学先进技术的地方。那时候学校里教数理的老师,不少是从哈佛、耶鲁回来的博士,课本都是英文原版的,实验室里的仪器是从德国进口的。你太爷爷当年就在这上学,学的是机械工程,后来去了美国普渡大学,回国后还参与过第一台东方红拖拉机的研发。”

  杨卫国从书柜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,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旧信纸,信纸边缘已经发脆,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小字,字迹工整有力。“这是你太爷爷1928年写的家书,里面说‘校中重实学,不尚空谈,每日除课堂讲授外,必入实验室操作三小时,虽寒冬酷暑不辍’。你看,这股子重视实学的劲儿,一百多年没断过。”

  杨志远捧着那叠家书,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,心里忽然有点发沉。他一直觉得“老学校”就是破楼旧教室,可这些旧照片、旧家书里藏着的故事,让他对河南大学有了不一样的感觉。可他还是有点犹豫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:“叔,就算以前厉害,那也是老黄历了。现在的新学校发展多快啊,河大拆分过,会不会早就不行了?”

  “错了。”杨卫国把老烟斗拿起来,在史书页边轻轻敲了敲,烟锅上的“明德新民”四个字在灯光下闪着光,“你叔当年在教育局工作,帮学生查升学资料时,专门捋过院系调整的事儿。1952年那阵,全国高校大调整,河大拆出去的院系有多牛,你根本想象不到。”

  他翻开校史里的“院系调整”章节,指着里面的表格:“你看,医学院独立出去,成了现在的郑州大学医学院——就是那个有三个院士、心血管病研究全国出名的郑大医学院;农学院独立成了河南农业大学,现在的小麦育种技术在全国都是顶尖的,袁隆平院士还去过他们的实验室;水利系整建制给了武汉大学,你知道武大水利多厉害吧?全国水利工程专业排名前三,三峡工程、南水北调都有他们的人参与。”

  杨卫国的手指继续往下划,语气里带着点自豪:“还有财经系,去了中南财经政法大学,现在是211高校,财经类专业在南方特别吃香;畜牧兽医系划归江西农学院,植物病虫害系并入华中农学院,数理专业、土木工程专业并入湖南大学。这些现在都是211、双一流的主儿,它们的根,都在河大。就像一棵大树,把枝丫移栽到别处,都长成了参天大树,那母树的底子能差吗?”

  志远听得眼睛都直了,他没想到自己没怎么听过的河南大学,竟然跟这么多知名高校有关系。他凑到校史前,仔细看着那些老照片,照片里的教学楼、实验室,虽然设施老旧,可学生们的眼神里满是求知的渴望。“那现在呢?现在的河大计算机专业怎么样?”

  “现在更不差。”杨卫国掏出手机,点开存好的“河南大学计算机与信息工程学院师资表”,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,跟着一串耀眼的履历。“你看,教授里有6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,还有3个黄河学者、8个省学术技术带头人。去年我去河大开会,跟学院的李教授聊过,他是从清华大学回来的博士,团队做的智能交通系统,在郑州东站投用后,通行效率提了30%,以前早高峰要堵四十分钟的路,现在二十分钟就能到。”

  他滑动屏幕,指着“教师学历”那一栏:“而且这学院的博士化率是100%,也就是说,所有老师都是博士毕业,一半以上的老师有海外研修经历,去过麻省理工、斯坦福的就有五个。实验室里的设备都是2023年刚更新的,服务器是华为的鲲鹏920,算力比你现在用的电脑强一百倍,跟你爷爷当年用的老算盘比,那真是天上地下。”

  杨志远的眉头慢慢松开,他拿起笔,在志愿指南上“河南大学”旁边画了个问号,又很快把问号改成了圈。可他还是有点担心,小声问:“叔,拆分后,河大的实力会不会受影响?毕竟把好专业都分出去了。”

  “受影响是真的,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”杨卫国把烟丝重新装进烟斗,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,“嚓”地一声点亮,橘红色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。他吸了一口烟,缓缓吐出烟圈:“你以为河大为什么能评上双一流?就是因为底子厚。拆分后它没垮,反而在师范基础上重新建了理科、工科,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。2008年成了省部共建高校,2017年就进了双一流,生物学学科是国家重点建设学科;2022年又入选第二轮双一流,这次加了考古学,你知道河大考古多厉害吗?殷墟遗址、二里头遗址都有他们的考古队,去年还发现了一座商代的青铜作坊。”

  杨卫国把烟斗放下,拿起手机给志远看计算机学科的发展历程:“就说计算机学科,2018年成了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,2020年拿到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一级学科博士点,2023年通过工程教育认证——这认证可重要了,意味着你毕业的文凭在全世界三十多个国家都认可,想出国深造特别方便。2024年ESI排名又往前挪了12位,现在已经进入全球前1%的学科行列了。这不是突然爆发,是百年文脉攒下的劲儿,就像我这烟斗,越用越顺,越用越有味道。”

  他指着师资表上的“校企合作导师”一栏,眼睛亮了起来:“最关键的是,河大跟企业合作特别紧密。这些导师里,有华为、浪潮的技术总监,还有字节跳动、阿里巴巴的高级工程师。你上课能学理论,寒暑假能进企业跟着做项目,比如华为的鸿蒙系统开发、浪潮的云计算项目,都是真刀真枪的实战。去年有个考生,就是跟着导师做的人工智能医疗影像项目,还没毕业就被字节跳动签走了,起薪就有一万二。”

  杨卫国的语气里满是笃定:“河大的老师不只会教书,还懂怎么让学生跟行业接轨。他们知道企业需要什么样的人才,会把最新的技术、最实用的经验教给学生。比如教编程的王老师,以前在谷歌工作过,他会教学生怎么写规范的代码,怎么跟团队协作开发,这些都是在课本上学不到的。这就是老校的经验,知道怎么把学生培养成能干事、会干事的人。”

 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,夕阳透过窗户,把书房里的旧书、老烟斗都染成了暖黄色。杨卫国把填好的志愿草表推到杨志远面前,老烟斗在“河南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”旁边轻轻点了点:“选学校就像选老烟斗,得看木料的底子,看匠人打磨的功夫。那些只靠排名撑场面的新学校,就像速成的烟斗,看着光鲜,用不了几年就变形了。河大这百年的底子,加上现在的师资,就像我这老烟斗,越用越顺手,越用越有价值。”

  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指着远处的方向:“等你开学去金明校区的实验室看看,那栋白色的计算机大楼里,有二十个专业实验室,还有一个国家级的‘智能技术与应用’工程研究中心;再去明伦校区摸摸贡院碑,那碑上刻着‘天开文运’四个字,是1731年立的,站在碑前,你就能感觉到那种百年文脉的厚重。到时候你就知道,叔没骗你。”

  杨志远看着草表上的字,又看了看叔指尖那只泛着光的老烟斗,突然觉得“河南大学”这四个字,比北上广那些名校的名字,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。他拿起笔,在志愿栏里一笔一划写下“河南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”,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,沙沙作响,像是在跟河大的百年往事,轻轻打了个招呼。

  杨卫国看着志远认真的样子,嘴角露出了笑容。他拿起老烟斗,在紫砂烟缸里磕了磕,烟锅里的烟灰簌簌落下。他知道,这孩子选对了——河大的百年文脉,就像这老烟斗里的烟丝,只要点燃,就能散发出醇厚的香气,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学子,让他们在时光的长河里,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,长成参天大树。